第42章 第 42 章
宴卿卿倒不知道自己的一句“皇上小心”就讓聞琉的氣消了,倘若她知道,怕也是一愣。
那張?zhí)硬贿^是隨手一寫,當時夜已經(jīng)深了,拿起筆來也不知道該寫什么,覺得某些事不能在張紙上說,可心中又想著得跟他說些什么,于是便提醒了句。
曲覓荷之事再怎樣她也不會松手不管,宴卿卿還不是那忘恩負義之人。先皇后與太子對她那樣好,如果讓她嫌著麻煩冷眼瞧人流落在外,便是下去也沒臉見任何人。
等她跟著宮女到側殿時,聞琉已經(jīng)坐在那里等了她有一會兒,他手里端杯清茶,正往上徐徐冒熱氣,另只手里拿著書,淡淡的神情同往常沒區(qū)別,卻莫名讓人覺得怪。
宴卿卿素來知禮數(shù),跪下朝聞琉行了個禮,道了聲陛下。她步搖上綴著的綠寶石典雅清貴,輕輕晃動。臉色白里透紅,纖細的身子披著件玄色大氅,低奢軟和。
聞琉皺了皺眉,將瓷杯放在黃花梨木方桌上,將書遞給旁邊的太監(jiān),起身扶起宴卿卿。之后又避退下人,讓所有人都出去侯著。
宮人們恭敬地退了下去,也不亂看,腳步輕盈。
“朕都說過好多次了,義姐怎么還行如此大禮”
“這是在宮內,禮不能廢。”宴卿卿笑了笑。
“罷了,”聞琉嘆聲氣,“義姐就是太守規(guī)矩。”
他扶宴卿卿坐下,才道:“前天邀姐姐過來,本是想同你說說瑞王妃的事,不過你去找她了,也就算了。”
宴卿卿歉意道:“這事也是我無禮,望陛下不要怪罪上次你與我說趙郡王之事,她又在趙府住著,我實在不放心。”
聞琉搖頭說:“趙郡王是怪,但他也不會傻到在京城動手,加上遼東王又在京城,他是不敢輕舉妄動的,義姐委實擔憂過了。”
“這我也知道,”宴卿卿的手抱著暖爐,“可太子有后,我總歸不能讓他們在外邊呆著。”
宴卿卿心中不忍心歸不忍心,但大局還是知道的。
聞琉的位置動不得,現(xiàn)在的情況是一動就亂,曲覓荷母子也最好不要在京城呆著。
“是嗎”聞琉淡淡一笑,似是沒聽出什么,“朕確實記得義姐以前便同他們關系十分好。”
宴卿卿身子忽的一冷,仿佛被什么陰暗的東西盯上一般,只是片刻便消失不見,她看了眼坐在對面的聞琉。
聞琉眸色清淡,心中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給宴卿卿斟杯茶,又將桌上樣式精致的糕點推給她。
宴卿卿抿了抿嘴。
聞琉的一句義姐嘗嘗還沒說出口,就倏地愣在了原地。
“義姐”
他遲疑地看了看手背上的手,纖細白嫩的手指還帶有溫熱,肌理細膩,便連指甲蓋都是粉嫩,他又看了眼宴卿卿。
宴卿卿正皺眉注視望著他。
她收回了手,搭在桌上,朝聞琉問道:“陛下是怕我來勸你有關瑞王妃的事”
聞琉沉默了許久,久到宴卿卿都以為他想直接跳過這個話題,可他最后還是實話實說。
“若義姐是要聽實話那朕確實有些怕。”他把手也收了回去,“朕以前便知道義姐除了家人外,最在乎的只有皇后太子他們。他們待你也好,朕不過是個外人,無權無勢,也護不了義姐,倒也不能像他們那樣,倒比不得親近。”
“陛下,”宴卿卿蹙緊眉,“為何總想這些奇怪東西皇后太子于我而言是長輩,你與我雖差幾歲,我卻也捧顆真心把你當?shù)艿埽趺淳团逻@個”
“約莫是心不寧吧。”聞琉揉了揉額心,“朕總覺得姐姐會因為別人騙朕,那孩子年紀雖小,但畢竟是太子兒子便是不想爭,也總會搶著去替他爭。朕倒不怕這個,瑞王妃若真想要那孩子做這個位置,朕便直接立他為太子就夠了。”
“陛下”宴卿卿忍不住打斷他,“您自己的位置何必退讓他人小王爺已經(jīng)是小王爺,您一沒篡位,二沒謀反,就算讓,也不必您來讓”
聞琉輕輕說:“義姐也不必生這么大的氣,這位置本來就是他的,哪來讓不讓”
縱使那孩子是太子的,可在宴卿卿心中哪里怎么比得上從小看著長大的聞琉
宴卿卿深吸了口氣,揉了揉眉心,臉上因血色又艷麗幾分,也不想因這個對聞琉生氣,她這人素來冷靜,想事情也清楚。
“陛下這話說得也太怪,便連太子殿下都沒登基,這位置又哪可能是思軒的”
自父兄死后,宴卿卿身邊最親近的人便只有聞琉,便連江沐都時常因為江夫人與涂婉分不開身。聞琉性情溫善,從小就因身份被人欺負,要是做了皇帝還這樣,那她這做姐姐的豈非仗著寵愛舉止太過
聞琉說:“朕那時候被推上帝位,心中極其不安,別人見朕冷靜如常,有人驚恐,說朕怕是韜光養(yǎng)晦,早等著那一刻;也有人在邊上旁觀,看朕到底是怎樣的人。唯有義姐真心,親手繡了個賀字給朕,若你想要,朕自是愿給的。”
宴卿卿實在頭疼,她都快忘了自己是要來做什么的。如果知道聞琉會想這么多,那她定是愿冒著夜路接完曲覓荷后就立馬來趟皇宮。
這孩子太傻了
“我問過曲姐姐,她說不想思軒與爭,我與她相識多年,她的性子我也算了解,不太像是說謊。”宴卿卿岔開了話,“朝中大臣怎么說”
“給瑞王妃和小王爺賜了座瑞王府,在城東那邊,還有別的賞賜,朕知道義姐應會可憐他們母子,所以加了許多。”
聞琉回她道,“四日后有個慶賀宴會,邀些皇室子弟和高管大臣,到時再發(fā)圣旨,姐姐記得陪他們母子來,要不然朕也不好讓別人來。”
“我知道了。”宴卿卿抿了口茶水才問,“遼東王和趙郡王呢”
“遼東王罰著禁閉,趙郡王昨晚推辭有事,都來不了。”
宴卿卿微愣:“趙郡王也不來”
她還以為趙紊會過來找曲覓荷。
“他不來。”聞琉道,“也不會像上次樣出事,姐姐放心便好。”
方才還說著正事,他這話立馬就又讓宴卿卿想到了別處,前天的旖旎還在折騰著她,腿根那兒還是不舒服。她的雙腿不自在地合攏些,最后不免無奈,只好說道:“我自然放心。”
她這話說完后,屋內就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聞琉沒再說話,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沏了杯茶,淡淡的茶香沁人心脾,他給宴卿卿換了杯。
宴卿卿也接過來,輕輕抿了一口,卻沒覺著有味。
曲覓荷此時回來,確實讓人難做,宴卿卿接她回宴家,或許也寒了聞琉的心。即便曲覓荷再怎么可憐,宴卿卿該做的也應只是在一旁冷靜看事態(tài)發(fā)展,等聞琉發(fā)了話后再做別的。
她猶豫著要不要與聞琉說聲抱歉,本以為聞琉應該不會太在意這個,但現(xiàn)在看來,她這個姐姐,還是錯了。
“義姐能抱朕一下嗎”聞琉忽然開口,“覺得有些冷了。”
茶杯托在手心,光滑的邊上有抹淡淡的紅色口脂,宴卿卿愣了愣。
聞琉極少對她提不合理的要求,應該說自他長大與宴卿卿疏遠后,便從未再向她提過。
屋子里有火爐子,火燒的正旺。厚布簾擋著風,狂風連進都都進不來,連宴卿卿都覺得熱,更何況是聞琉還是血氣方剛的男人
她也不是傻子,放下茶杯,跪在鋪地的絨毯上,垂眸道:“父親從小便教導我忠君愛國,我雖不碰刀劍,無法戰(zhàn)場殺敵,但一直將此話銘記在心。”樂文小說網(wǎng)
聞琉這次卻沒有起來扶她。
“我知道義姐信朕,所以當初你說要不過來的時候,心中其實并無別的想法,只以為你與她是朋友,她又有個兒子,所以起了同情心。”
宴卿卿低垂著頭。
“但剛才有人同朕說,義姐昨日與趙郡王相談甚歡,”聞琉靜靜看著她,“義姐能跟朕說說這件事嗎”
聞琉知道這件事不足為奇,他到底是個皇帝,若是連這些事都不知道,旁的算計更是難擋,宴卿卿心中也不覺奇怪。
她輕聲說:“陛下放心,我不會與他說任何事”
宴卿卿話還沒說完,聞琉就嘆了聲氣,起身扶住她。
“本來是想對義姐發(fā)頓脾氣的,想想還是算了。”
宴卿卿不愿起來,只說道:“是我有錯在先,讓陛下為難了。”
“怪朕吧,”他扯下腰間的玉佩,放到宴卿卿手上,“做個信物,姐姐就拿著吧,下次朕要再這樣,你就別管朕了。”
宴卿卿自是不愿要的,她推辭說陛下不用費心。她心中也是無奈搖頭,畢竟這件事于情無可挑剔,于理卻有些難說了。
可聞琉卻還是硬塞給她,他淡淡笑了笑說:“知姐姐信朕,朕也不會懷疑你的,方才不過是自己的錯。朕這般不好,還望義姐多多諒解。”
他們兩人關系一直都很好,聞琉發(fā)脾氣的次數(shù)雖少,但宴卿卿也不是沒見過,也不會在心中留什么痕跡。
她倒以為是自己做得太過,把平日里素來溫和的他都給惹怒了。
“此次是我惹陛下氣了,”宴卿卿說,“陛下贈我信物,我卻不得不回報些,只是現(xiàn)在什么都沒帶,府中有的陛下都有,給了也沒什么大用,那便許個口頭諾言吧。”
“我許陛下一件事,陛下若是用得著,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在所不辭。”
她這話許得大,到底還是受了些宴將軍的影響,也不考慮后果,大抵是知道聞琉不會讓她做太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