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原說要瞞著老太太們的,到底沒瞞住,大夫被請來了,十四老爺又故意吵嚷,大家都知道了。
又是一陣亂紛紛。
大夫來了,四老爺?shù)母觳惨步幼×耍蝗朔鲞M軟轎中抬回去了,三老太太擔心兒子,也回去了,八老太爺八老太太被十四老爺牽連,半愧疚半生氣的回去請家法了。
不到一個時辰,東府諸人大多都走了,其他客人也覺索然,但為著五老爺?shù)捏w面,還是留了下來,盡力讓這場宴席辦的有始有終。
好容易挨到宴席散了,送走了客人,打發(fā)了戲班子,五太太憋了半天的委屈可算藏不住了,飯菜剛上桌,就忍不住哭起來。
六太太挨她坐著,這一天也是忙的夠嗆,剛想吃幾口安穩(wěn)飯,這位又哭起來,只能耐住性子勸她。
一桌子人也都勸她,要不怎么著呢,聽她嗚嗚咽咽哭著咒罵十四老爺,誰還能咽下飯?
二太太也煩躁的很,聽五太太又哭著說些不著調(diào)的話,筷子啪的一聲拍在桌上,生氣說:“為著你家的事,大家伙兒一徑忙到如今,好容易坐下了,竟連口安生飯都吃不了?哭有什么用呢?吃了飯你與老五去那邊看望一回四老爺才是正經(jīng)事,待回家來,你們夫妻相對坐著,想怎么哭怎么哭去。可讓我們吃口安生飯吧。”
五太太不敢哭了,訕訕擦了眼淚,起身給各位倒酒賠禮,終于安安穩(wěn)穩(wěn)的吃了一頓飯。
秦嬌并秦潤秦姝三個并未去桌上吃,她們跟著老太爺老太太們在院里吃了,別人都沒心思吃飯,秦嬌心里不存事,胃口依然好,照顧著三老太爺三老太太兩個也吃的飽,中間還將秦疏也投喂飽了。
小孩子沒心事,不管白天發(fā)生了什么事,都不耽誤他們耍,耍到這會兒早累了,吃飽了飯,就窩秦嬌懷里睡著了。
接下來該沒她的事了,就喊了秦毓扶著三老太爺,她抱著秦疏,先回自家。
三老太爺不放心東府的四老爺,讓六老爺跟著五老爺夫妻一起去瞧一回,余下的雜事就不甚擔憂了,夜里有了涼意,見屯見蒙兩個給屋里放了一個火盆,打來水給三老太爺三老太太洗了臉燙過腳,服侍著歇下。
秦嬌也將秦疏放在炕上,小甲打了水,擰濕帕子給擦了手腳,丁姆姆也摸黑過來,非得看兩個小子都安穩(wěn)睡下,才借著燈光回了自己屋。
六太太回來的不晚,想是吃過飯就回來了。家里有秦嬌,她就能省許多的事,比如去老太太院里,只須問一聲,知道都吃過了也歇下了,就能放心回家來。秦毓秦疏兩個的日常,也有秦嬌看著,她也不必很操心。
五太太傷心自家的宴席被十四老爺攪了,六太太則惋惜,今日原是這樣好的場合,很能給秦嬌掙一波譽贊的,誰知竟也沒成。
于是心情不舒暢的對采青說:“我竟是白白忙了一場,半分好處沒得,人倒累的鬼頭風似的,打著轉(zhuǎn)腳的忙,轉(zhuǎn)來轉(zhuǎn)去,還是一場空。”
然后就不愿意想了,想多了難受,又嘆了幾回氣。
睡間陡然想到什么似的低聲問采青:“你說五老爺今日諸事不順,是不是沒這福氣接了十二老爺?shù)牟钍拢咳暨@差事落到咱們家,應(yīng)是不能出了這樣的事情吧?”
采青都不知道該回什么好,掩了掩她的被角,轉(zhuǎn)身去挑燈芯子,燈芯一亮,燈焰一跳一跳的照在床幛上,一邊明亮一邊暗,六太太被這明明暗暗的光色一照,反覺的這話沒意思的很,顯的自己做了小人似的,遂又對采青說:“挑了燈,你也睡去吧,別搭理我的胡言亂語,我就是有些不服氣,人家一個個都有了出路,咱家老爺什么都不差,怎么就偏沒那個命?”
又嘆口氣,無奈的睡了。
……
接下來的事,與三房干系不大,無論是去看望東府四老爺,還是三老爺五老家收拾行李準備起程。
秦誨又去了兩趟外面,回來還是向小兄弟們炫耀不已,惹的秦毓上學(xué)時連讀書心思都淡了,就想去外面轉(zhuǎn)一回。
一日下學(xué)回來,天色還早,他又來磨秦嬌,秦嬌無法,只能換了衣裳,把頭發(fā)束成一扎,裹了件暗色披風,揣了些銀塊銅板,拉著秦毓上街。
西府離外街較遠,要穿過一整條長巷子才能到大街上。秦府跟前的巷子住的都是族人或是來尋秦家庇護的遠親們,說是族人跟遠親,實則秦嬌也不識得他們,東西兩府人也只當他們是尋常街坊,很多都不來往。
這些人家的孩子是附不進去族學(xué)的,若日子寬裕些,就在巷子不遠處的書孰中入學(xué),那里的先生也是秦氏出了遠服的族人,同姓秦,但已經(jīng)與兩府不往來了。大多數(shù)孩子都是不能讀書的,混長到十歲上,就能頂半個男丁,能養(yǎng)家糊口了。
巷口不太寬,能容一輛馬車過,都是泥土路,并不平整,沿兩邊住的人,刷鍋洗衣的水,都愛往路上倒,坑坑洼洼處還存著污水,秦嬌只能拉著秦毓繞著水洼,往干凈的地方走。
巷里的煙火氣足,各家的煙囪都浮著煙色,燒干蒿子枯樹枝的氣味與飯菜的味道糾纏在一起,烏漳漳的,卻不難聞。
各家都有聲響,有喚兒女打水的,也有喚喂雞吃飯的,還有倒泔水的,也有打罵聲,婦人高聲喝罵,用棍子抽著打孩子,孩子尖銳刺耳的哭……幾個六七歲的小姑娘在巷口彈杏核,膝蓋上被泥蹭的灰白,還破了洞,手上也都是土塵,抹在臉上灰一道白一道的。三兩歲的小孩兒,臉蛋被秋風掃的皴紅,鼻涕兒要掉不掉的,手上也灰黑,卻含在嘴里,迎著人懵懂懂的看……
秦毓是沒見過這種景像的,大老爺二老爺家的孫兒都養(yǎng)的干干凈凈白白嫩嫩,是從來沒這樣臟過,家里的長輩們也不曾這樣罵過人……秦嬌問他:“這景像如何?”
秦毓吞吞吐吐的說:“粗、粗鄙。”
秦嬌點點他的頭:“雖粗鄙,卻真實,人的本性在咱們府是虛的,大家都克制著粗鄙,學(xué)圣人言行,說體面話,做體面事,所以人家看咱們是高雅有德行。但在這里,人的本性是真實的,她們生氣了,就會罵人,與人吵架,也要高著聲調(diào)兒,衣裳不足,所以穿的簡薄,每日只顧著奔忙養(yǎng)家做事,不能全身心的看顧孩子,所以她們的衣裳臟了,臉也臟了,許是家里的被子也臟了,卻沒時間拆洗。咱們家是講德性比吃穿住行更重要的,但在這里,先要緊著吃飯穿衣的,別的,都能往后靠一靠。”
秦毓聽的半懂不懂,但他記下了。
又走過一段路,左邊人家傳出了朗朗讀書聲,右邊隔墻的兩戶人家為著半架瓠瓜吵的不可開交,左鄰右舍人都跑來看熱鬧,卻沒見一個勸架的。
秦毓站下聽了聽,原是東家的瓠瓜爬過墻長到西家去了,這個時節(jié),瓜果都該收了,東家收瓜時,發(fā)現(xiàn)墻外的瓠瓜被西家收了,長老了的瓠瓜又大又沉,到冬日可能頂不少菜吃,于是東家就去西家要了,西家當然不給,這瓜他家雖沒種過,但從夏天一直打理到如今,精力沒少花,這藤上結(jié)出的瓜當然應(yīng)該是他家的。他家若沒打理,這瓜許早被蟲子啃了,也許早被鳥雀啕著吃了。
東說東有理,西說西有理,一家非要,一家不給,為著十幾顆瓠瓜,兩家吵的面紅耳赤,祖宗八代都搬出來了。
秦毓就不明白的問:“為甚沒人來勸呢?”
秦嬌隨口說道:“因為這個架不好勸啊,兩家都有理,怎么勸?不管怎么勸,都是得罪了另一家。”
“不能平分給兩家么?”
“那便得罪了兩家,他們原就是不愿平分的。”
秦毓一時呆住,問:“他兩家為何不愿平分呢?各自謙讓一步,事情便成了么。”
秦嬌回答:“因為他們不愿意謙讓,謙讓只是道德品性,若它不能讓人得了益處,這些道德品性就沒用。”
這簡直與秦毓所學(xué)的相悖離,但他無法辯駁,只能悶悶的往前走。
走了好一陣兒才走到巷口處,已然能聽見街市上人聲吵鬧了,秦毓拉著秦嬌急走幾步,興沖沖往街市里去。
傍晚的街市上行人已經(jīng)不多了,但沿街口的鋪子還沒關(guān)上,走攤的小販也沒回家,還在盡力的高聲叫賣著,斜陽倚樹,北側(cè)的門店的陰影罩了半邊街,秋風一起,大家都擠著另外半邊街角走,想借最后的余暉暖和身子。
秦毓如今嘴上不饞,就是想看秦誨說的那些景兒,比如耍猴戲的、頂缸的噴火的,對刀對槍的,打鼓唱曲兒的……還想看訛人的。
這可給秦嬌鬧的,她上哪兒去找訛人的?難道她是長了一副讓人想碰瓷的樣貌么?
街角有賣小餛飩的,不管什么湯什么餡兒,灑上蔥花芫荽,味道就香噴噴的隨著煙氣霧氣散的哪兒都能聞到。也有攤煎餅的,都是豆面糊,半熟的時候撒上芝麻鹽粉,三個銅板一張,雖不貴,吃的人卻不多,都是聞著香味來,舍不得買,又空著手去了另一處。還有賣熱糊糊湯的,這都是平常人家的吃食,各樣的豆子、米、雜面、蘿卜、白菜葉子,都一鍋煮熟了,只滴一些熟油增香,也是三個銅板一大碗,一大碗能管飽。在街上做活又沒家口的人,會先買一張豆餅,再來買一碗糊糊,一頓飯就算著落了。
也有賣秋梨秋柿子的,擔著竹筐,邊走邊叫賣,秋梨皮糙,樣子不太好看,但是個兒大水多汁甜,一個銅板一顆秋梨;柿子還熟的不透,捏著發(fā)硬,吃著也有兩分澀嘴,但做柿餅卻正合適,所以賣價一個銅板兩顆柿子;買秋梨的人多,買柿子的人少。
西平府的街市還算繁華,除卻街上變戲法的雜耍藝人,賣東西的小販,還有博戲,就是一方以錢物做賭,與博主相較量,有比掰手腕的,有比劃拳的,也有比骰子的,還有人另辟蹊徑,拿了文房四寶作賣,卻與人賭默寫詩書的,這些都是投機者喜歡的場所,身無長技之人,還是會老老實實掏錢去買東西。
有人在木盤上擺了許多琉璃珠子,旁邊還放了一只回曲盤,以十個銅板一次的賭資,向行人約賭,若客人將珠子投進回曲盤中的某個關(guān)道,珠子就是客人的,還將銅板還回去;若不能投進去,十個銅板就是博戲主人的。
這珠子流光溢彩非常引人注目,大凡年輕些的人看見它都會喜歡,小孩子看見更是走不動道兒,滿心滿眼就是那些亮晶晶又五光十色的琉璃珠兒。
攤子跟前擠滿了人,博戲主人一次又一次的收取銅板,卻始終無人能將這些珠子贏走。
秦毓看見那些珠子,也不走了,非要博上一博,秦嬌看著,也不勸他,由著他去。
秦毓一連彈了五回,花了五十個銅板,還是沒贏回來一顆珠子,便耷頭耷腦的又回來了,他是真喜歡那些珠子,就算破了事不過三的規(guī)矩,依然還是沒贏到自己心怡的物品。
不致于哭泣,卻難免沮喪。
秦嬌也取了十個銅板,給了博主,坐下,一手垂著,一手取了珠子,彈進回曲盤,珠子轱轆轆滾將進去,繞了兩圈,穩(wěn)穩(wěn)進了特定關(guān)道中。
眾人一陣驚呼,博戲主面帶微笑將一顆珠子遞給秦嬌,秦嬌推了推秦毓,讓他接了。
博戲主問:是取回銅板還是繼續(xù)博/彩?
秦嬌說:繼續(xù)。
又取一顆珠子,彈進回曲盤,珠子繞了一圈半,進了關(guān)道……
這一回,博戲主人就笑的勉強了。
秦嬌還是選擇繼續(xù),第三顆珠子繞了兩圈半進了關(guān)道,第四顆珠子繞了兩圈進了關(guān)道,第五顆珠子繞了三圈,還是進了關(guān)道……
博戲主人徹底笑不出來了。
待秦嬌還選擇繼續(xù)時,博戲主人按著送客的規(guī)矩,多給了她五顆珠子并一百個銅板,拒了她的博戲要求。
秦嬌也沒違了規(guī)矩,見好就收,讓秦毓收了珠子和銅板,拉著他擠了出去。
秦毓只顧著傻樂,將珠子都揣進衣兜里,另拿了一顆出來,反復(fù)的看,左右手倒騰的耍著,喜不自禁。
走了幾步,又見有個射壺贏小弓箭的,那些小弓箭制做的精致,弓身雖是竹制,卻打摸的光滑,用油浸過,韌性極好,弓弦是用山羊筋制的,粗細很勻稱,柔軟度也好。弓柄用彩線裹著,有金紅兩色的,也有玄金兩色,銀黑兩色,精致卻不乏鋒銳之色。箭匣也是竹制,雕了不同圖案,用彩漆描了,與弓箭的彩線相配。
秦毓一眼就相中了那張玄金色小弓,可這弓若論價,需二十兩銀,若□□,則需射中二十個細壺,且這二十個壺擺的有遠有近,壺子有高有低,壺口有大有小,壺身有粗有細,能射進去幾支簡單,再往向,就難了。
博資為一兩。
這就是特意為小有家資的兒郎們準備下的博戲。
攤位前站了不少人,多是為了看熱鬧的,若有人射中,便齊聲叫好,若射不中,又是一片唏噓,這一聲聲的,將周圍人都引過來了。
秦嬌和秦毓兩個,仗著個頭矮,扒開人群也擠了進去,秦嬌就站在最前一排,將秦毓攏在身前,雙手往前虛放了幾寸,把他護住。
正在射箭的是穿著一身寶藍錦衣的少年,面色白皙,神情矜驕,秦嬌只覺他面熟,想著他應(yīng)該也是秦氏子弟,卻不知道是哪一房的。
少年射箭的架勢擺的很足,前頭已射中六壺了,正準備射第七個壺,只見他繃緊了面皮,雙目凝著,右手一松,咚的一聲,箭矢進了壺,他仍然擺一副不驕不躁的態(tài)度,一圈圍觀的人卻轟然叫好。
第八支箭進壺,第九支也進了壺,第十支險險進壺,圍觀的呼聲一陣比一陣高,連秦毓都在拍手高聲叫好,少年卻似充耳不聞,但神色眼見的有了自得之色。
第十一支第十二支也進了,第十三支差點兒掉出去,但最后還是進了,少年狀若無意的用袖子擦了把臉,將冷汗擦掉,又取了箭,再次凝神射出……
到第十九支,他的臉上顯見的有了汗意,但還是穩(wěn)穩(wěn)的進了壺,呼聲又是一陣的山高。第二十支,許是這一支最關(guān)鍵,少年的呼吸有些不穩(wěn),對準了壺口后,又放下來,穩(wěn)了穩(wěn)心神,又舉起了弓,拉弦,射出,箭頭沖著最高最遠的那個壺□□去,卻在入壺口之后,力道反彈了一下,箭矢被彈出,啪的掉在地上。
靜默了片刻,圍觀者都“欸”的嘆了一聲,帶著長長的語調(diào),像是唏噓,更像嘲弄,讓人聽來便生出一種“原來不過這樣”的感覺,少年聽了,臉上頓時一紅,雙眉卻蹙了起來,很像要發(fā)火。看熱鬧的見他衣裳不俗,便知他是個富貴子,富貴子著了惱,若是遷怒于人,他們就是首當其沖,為著不被遷怒,一群人悉悉索索的說了幾句閑話就散了。
少年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黑一陣的,看著好不精彩。
秦毓撲嗤一聲笑了出來。
秦嬌立刻捂了他的嘴,倒霉孩子,咋不會看人臉色呢,這一個顯見的就是功虧一簣羞惱成怒了,你還敢笑,不是火上燒油呢么。
少年果然怒了,狠狠瞪了秦嬌一眼,喝道:“笑什么,有何好笑?”
秦嬌瞪著一雙無辜的眼睛,乖巧搖頭道:“不好笑不好笑。”
少年這才注意到秦嬌,用手指點著頭想了想,突然指著她叫道:“你……我認得,西府那個脫兔。”胖兔子。
哈?
秦嬌一臉的懵,西府是對了,脫兔又是什么東西?
少年又是一頓惱怒,沖著她喊:“憑你,也配笑我?”
唉呀,這么說話可就沒意思了,笑幾聲有什么配不配的?
于是秦嬌瞪著一雙圓眼,用無辜的語氣說:“我沒笑,就是覺得,好可惜哦,最后一箭竟然——沒中。”
瞧瞧,這多氣人吶。
少年一聽,腦袋翁的一聲,指著她道:“胖兔子,小爺今日跟你沒完。”
秦嬌才不理他,從錢包里取出一小塊銀子遞給攤主,說:“我也試一回。”
攤主拿了銀子,用戥子稱了稱,絞下來一角扔進屜里,剩下的又還給秦嬌。
少年這會兒倒不惱了,反看的稀奇,撇了撇嘴說:“你一個胖兔子,懂的射箭么?別在外面丟人現(xiàn)眼了。”
秦嬌還是不理他,徑直取了弓箭,試了試力道,還算不錯,擎著挺順手。
秦毓倒不服氣,拿著琉璃珠子對那少年說:“我阿姐是不喜歡顯擺,她除了不會繡花,什么都會,這珠子就是她贏來的,整整十顆,沒花一個銅板。”
少年不屑一顧的嗤了一聲:“不過是些琉璃珠子,還當寶貝似的,小爺我有一匣呢。”
秦毓不知道要怎么駁他,只能回了一句:“那又不是你贏來的。”
少年哼了一聲,再沒說話,因為秦嬌已經(jīng)開始射壺了。
前五個壺,輕而易舉,到第十個,稍微認真了點兒,到第十五個,得多瞧兩眼,到第二十個,也就這樣,不算太難。
少年已然懵了:……這是什么品種的胖兔子?
秦毓已經(jīng)跳著歡呼起來,著秦嬌說:“阿姐阿姐,我要那張玄金色的弓箭。”
攤主也沒料到,擺了幾日攤子,反倒叫個小娘子得了頭籌,他聽到秦毓的話,便對秦嬌說:“姑娘好技藝,您想要哪一張?”
秦嬌放下弓,對攤主點頭:“聽他的,就要那張玄金色的小弓箭。”
攤主取了小弓箭遞到秦毓手中,說到:“小郎拿好,我家在西街后頭有個鋪子,若這弓弦壞了,可拿到我們鋪子去換弦。”
秦毓只管高興,可沒聽清他說的什么,只是隨意的點頭道:“我知道了。”
抱著弓箭上下不停的摩挲,喜愛的不得了,等摸夠了,才對少年說:“原來射箭這樣容易,我阿姐贏的可輕松呢。”
少年的臉又開始變青變白,這兩只兔子果然都不是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