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紅櫻綠柳,兩條老狗
一道電光從綠袍老人袖中飛出。
快的無與倫比。
這當(dāng)然不是電光,是劍光。
卻遠(yuǎn)比閃電更靈活、更迅疾。
劍氣凌厲,已將方圓十丈所有生物全都籠罩。
風(fēng)四娘、凝水也似覺得心頭有種逼人的寒氣,仿佛那凌厲的劍氣已穿透了自己的胸膛,穿入了自己的心。
劍光一飛數(shù)丈,在暮色中神龍般的夭矯飛舞,仿佛神跡。
風(fēng)四娘行走江湖的時(shí)間并不短,非但自身武功很不錯(cuò),而且見多識廣。
她認(rèn)識的頂尖高手、頂尖劍客絕不必任何人少。
但在一刻,竟不由驚呼出聲。
劍光一飛數(shù)丈,并不算稀奇事。但往往是人隨劍走,人劍合一。
可綠袍老人卻動(dòng)也未動(dòng),劍光卻已飛出,難道他會傳聞中的御劍術(shù)不成么?
以氣馭劍,取人首級于千里之外,仿佛神話中的劍仙一般。
當(dāng)!
一聲脆響,就在劍光即將刺進(jìn)玉連城胸膛的那一刻,他屈指一彈,已將這一道劍光崩散。
而就在這時(shí),風(fēng)四娘這終于看清,那是一柄精光四射的短劍。
最多只有七寸,已然是劍中精魄,其利在神。
而在短劍上還系著一根光華閃閃的烏絲,烏絲另一端卻在綠袍老人手上。
風(fēng)四娘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原來不是以氣馭劍。
而是“以氣馭線、以線馭劍”。
但饒是如此,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這兩個(gè)老頭究竟是誰?
玉連城看著他們,神情略顯凝重,已緩緩道:“紅櫻綠柳,天外殺手。雙劍合璧,天下無敵。”
“他們竟是紅櫻綠柳?”
風(fēng)四娘驚訝的捂著小嘴,顯然也是聽過這個(gè)名字。
紅櫻綠柳,這是二十年前就聞名天下的殺手劍客。劍法深不可測,以殺聞名,曾殺的整個(gè)江湖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但在兩人聲名最盛之時(shí),他們卻忽然消失無蹤,再無一點(diǎn)消息。
可即使二十多年過去,一提起兩人的名字,無數(shù)江湖人士還是不由瑟瑟發(fā)抖。
紅袍老人冷冷道:“不錯(cuò),我就是李紅櫻。”
綠袍老人道:“我就是楊綠柳。”
紅袍老人忽然一聲長嘆:“這么多年過去,總算還有人記得我們兩個(gè)老廢物。”
綠袍老人也道:“既然知道我們,就自廢武功,和我們走吧。”
紅袍老人道:“我們雖已有多年未曾殺人,殺人的手段,卻還未忘記。”
玉連城奇怪的看了他們一眼:“你們在玩偶山莊關(guān)久了,腦袋都關(guān)傻了吧?怎說出這種白癡話。”
風(fēng)四娘聽得心驚肉跳,連忙扯了扯他的衣袖,急道:“玉連城,你個(gè)大頭鬼,讓你說話小心一些。”
然而,紅櫻綠柳卻沒有發(fā)怒,卻是驚訝道:“你竟然知道玩偶山莊?”
玉連城道:“我不但知道玩偶山莊,還知天公子把天下高手視為玩偶,而你們兩就最精致、最特殊的兩個(gè)玩偶。”
楊綠柳眼神一厲道:“看樣子你的確知道的很多。”
李紅櫻道:“知道的多,死的自然也就越快。”
“我死不死另說,但卻有幾件事想要問你們。”玉連城淡淡道。
紅袍老人道:“我知道你想說什么,只憑你先前那一指,以你的武功,方今天下,已沒有第四人是你的對手,而我們就是其中兩個(gè)。”
綠袍老人道:“可我們兩加起來,也不是他的對手。”
紅袍老人嘴角在顫抖:“天下絕沒有人能接得住他三十招。”
綠袍老人道:“你也許能接住他二十招。”
紅袍老人道:“世上絕沒有人是他對手,也絕沒有人能殺死他。就算你我三人合力,也絕不是他的對手。”
玉連城沒有說話,仔仔細(xì)細(xì)的看了紅櫻綠柳半晌,臉上露出了失望之色。
但他還是不肯放棄,又道:“他讓你們出來捉我,你們難道就沒有想到逃嗎?”
紅櫻綠柳對望一眼,沉重地?fù)u了搖頭。
紅袍老人嘴角帶著凄涼的笑意,嘆道:“我們已太老了,已沒有勇氣再逃了。”
綠袍老人笑的更凄涼:“以前,我們也曾試過。但無論怎么逃,只要一停下來,就會發(fā)現(xiàn)他就在哪里等你。”
紅袍老人嘆道:“我們已快老了,已快死了。我們對他唯一的報(bào)復(fù),或許就是等他死后,他別無對手可尋時(shí),一定會覺得很寂寞。”
玉連城臉上的失望之色更甚,更濃郁。
綠袍老人看了他一眼:“我們之所以會說這么對話,是因?yàn)槟闶堑谝粋€(gè)敢他挑戰(zhàn)的人,也是因?yàn)槟阄涔ψ顗颉!?br/>
紅袍老人道:“但你現(xiàn)在最好束手就擒,否則你除了死,已沒有其他的下場。”
他的手自袖口一縮一伸,掌中已多出柄精光閃閃的短劍。
“兩位稍等。”玉連城對凝水招了招手,對她耳語了幾句。
“知道了公子。”凝水點(diǎn)了點(diǎn)頭,旋即身法展開,翩躚如天女一般掠走。
這小小一個(gè)侍女,輕功絕不在那些所謂的一流高手之下。
風(fēng)四娘忍不住道:“你讓凝水去做什么?”
玉連城道:“你很快就會知道。”
綠袍老人冷笑一聲:“無論如何,你要么死,要么和我們一起回到玩偶山莊,當(dāng)一具任人擺布的玩偶。”
紅袍老人亦冷笑道:“不錯(cuò),沒有其他選擇。”
他們的臉上似乎也有種幸災(zāi)樂禍的感覺。
自己是一具玩偶,又看著別人成為玩偶,難免會有這種奇異的快感。
特別是這人還很年輕,武功卻已很高明時(shí)。
凝水果然很快就回來了,她手里拿著個(gè)一包油紙,不知里面裝的是什么。
玉連城接過油紙,將紙打開,卻是三個(gè)熱氣騰騰的包子。
他問道:“是肉包子?”
“嗯。”凝水點(diǎn)了點(diǎn)頭:“是肉包子沒錯(cuò)。”
風(fēng)四娘、紅櫻綠柳不由得有些好奇。
難道玉連城是餓了,想要在填飽肚子后在與兩個(gè)老頭交手。
但玉連城沒有吃包子,而是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中,將肉包子向紅櫻綠柳砸了過來。
紅櫻綠柳不由面目一沉,揮袖間包子又被拂了回來,怒道:“你究竟要作甚?”
“我只是想驗(yàn)證一句話罷了。”玉連城聳了聳肩:“俗話說得好‘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看來這俗話也有問題,這包子不就回來了嗎?”
“你!說!什!么!”
這四個(gè)字是紅櫻綠柳同時(shí)說出。
大地蒼穹,似乎因?yàn)檫@一句話而變得充滿殺機(jī),充滿寒意。
紅櫻綠柳的身子微微顫抖著,眼中怒火升騰。
顯然,這兩位天外殺手已憤怒到了極點(diǎn)。
風(fēng)四娘、凝水也已似覺得寒風(fēng)刺骨,忍不住打了個(gè)寒噤。
玉連城面上卻還是笑意,淡淡道:“若非你們已被天公子訓(xùn)成了兩條老狗,又怎么肯這么聽他的話,我都懷疑他是不是在你們脖子上套了兩條狗鏈子。”
當(dāng)這句話說出。
就已不再需說其他的話了。
因?yàn)榧t櫻綠柳已被激怒。
徹底的激怒。
咻!咻!
紅櫻綠柳面色陰沉至極,他們手里的劍卻亮如月華,亮如閃電。
在一道叱聲中,兩人手里的短劍,已同時(shí)飛出,如神龍交剪,閃電交擊,劍光一閃,已分別刺向玉連城咽喉、胸口兩處要害。
嗆!
奪情劍已出鞘。
劍光一閃,只聽“叮”、‘叮’兩柄短劍就已被磕飛。
紅櫻綠柳面色不變,以氣馭線,而兩柄短劍就如附骨之疽般飛刺向玉連城。
“奪情啊奪情,平日里你殺的多是武林高手,豪杰梟雄,今日卻要你們殺兩條老狗,真是委屈你了。”
玉連城不動(dòng)如山,竟還有閑情逸致開口嘲諷紅櫻綠柳。
而他掌中奪情劍不斷刺出,劍光化作千百道幻影,層層籠罩下來,不斷將兩柄短劍擊飛。
紅櫻綠柳眉頭微皺,他們已明白這‘天老子’的武功比想象中的更加高明,紛紛沉下心神,全力施展自己的飛劍術(shù)。
剎那間,劍氣飛泄,匹練般來回掃蕩。
紅袍老人的劍光勁若疾風(fēng)驟雨,裂如雷霆霹靂。
綠袍老人的劍光夭矯變化如龍,靈動(dòng)縹緲?biāo)圃啤?br/>
兩人劍勢密布虛空,融合互補(bǔ),天衣無縫,如絲劍氣密密麻麻的鋪展開來,形成水銀瀉地、無孔不入的攻勢,玉連城周遭三丈空間,都已被劍光完全鎖死。
這兩人竟也形成了劍陣。
而若論威勢之強(qiáng),遠(yuǎn)勝點(diǎn)蒼七子的鎮(zhèn)派劍陣……
并且他們都是“以線馭劍”,掌中之線足有兩丈之長,劍雖展開連綿攻勢,人卻還在遠(yuǎn)處。就算不敵玉連城,也可從容逃離。
玉連城奪情劍在掌中肆意流轉(zhuǎn),猶如天馬行空。
而他眼力更是不俗,往往一劍擊出,都是刺在劍陣薄弱之處,將那連綿不斷的劍陣擊破。
紅櫻綠柳面色愈發(fā)凝重,眼前這人武功之強(qiáng),只怕也僅在天公子之下。
而他們?nèi)σ惨汛邉?dòng)真氣,將畢生武學(xué)之精要全部發(fā)揮出來,短劍往來穿梭,轉(zhuǎn)折似電,無數(shù)劍光飛泄,似長空垂落的匹練,又似一道道裂破長空的閃電。
然而,玉連城依舊身形不動(dòng),防御如的滴水不漏,且招式凝重萬分,即使是磕著劍,由劍傳至絲線,再傳至他們的手掌,卻依舊為這股滂湃大力感到震撼。
“看招!”
忽然玉連城手中一個(gè)包子脫手而飛,撞入紅櫻綠柳的劍光之中。
劍光層層疊疊,恍惚千百口利劍交織,別說是一個(gè)包子,就算是精鐵也要被攪碎。
砰!
一聲沉悶的聲響中,那包子果然被鋒利的劍氣絞成包子餡,但那劍光卻也轟然崩散。
不但因?yàn)榘幼矒舻氖莿﹃嚨谋∪跆帲驗(yàn)槟前又刑N(yùn)含了磅礴巨力,含而不發(fā),在撞在劍光上時(shí),方才如同雷霆般引爆。
玉連城當(dāng)然不會放過這一機(jī)會,手腕一抖,又是一個(gè)包子飛出,以一種迅疾無比的速度撞向紅袍老人。
而他自己則是身與劍合,化作一道劍光橫貫而出,刺向綠袍老人。
綠袍老人冷哼一聲,手中短劍再次飛出。
一寸長、一寸強(qiáng)。
一寸短、一寸險(xiǎn)。
他的兩丈飛劍,世上自然沒有比這更長的兵器。
玉連城在刺中他前,他就劍就要刺中玉連城。
只要不是傻子,現(xiàn)在就應(yīng)該知道退避閃讓。
但玉連城沒有。
而他奪情劍帶著一種堅(jiān)韌不拔的劍勢,誓死不歸。
綠袍老人心下一頓。
他為什么不躲?
他的外家功夫已能刀槍不入?
還是他要和我同歸于盡?
在這一刻,綠袍老人的心神動(dòng)搖起來。
也就在這動(dòng)搖的一剎那,玉連城左手一動(dòng),第三個(gè)包子,也就是最后一個(gè)包子飛出,撞在了綠袍老人的短劍上,將短劍撞的一偏。
劍光再一閃,奪情劍已刺入綠袍老人的咽喉。
劍拔出。
鮮血像是一道血箭般飆射出來。
綠袍老人已倒下,眼中猶自帶著不甘。
如果他心神沒有剎那間的動(dòng)搖,那還會死在玉連城的劍下嗎?
就在這時(shí),紅袍老人的劍已刺了過來。
玉連城身形一扭。
一只手伸出兩根手指,輕輕一夾。
這一家平平淡淡,沒有多少巧妙。
但寒光凝結(jié),劍也凝結(jié),劍鋒突然間被玉連城夾住。
分明還是“以氣馭線、以線馭劍”。
分明還是險(xiǎn)絕天下的一招。
但卻突然沒了威力。
因?yàn)榧t袍老人已恐懼,他的信心隨著綠袍老人倒下而消失不見。
他突然撒手,凌空倒掠,掠出數(shù)丈的距離。
當(dāng)?shù)搅松狸P(guān)頭,他的輕功竟又拔升一籌。
他有信心,無論是誰也追不上他。
玉連城沒有追。
他只是拿著紅袍老人的短劍,手忽然一晃。
短劍飛出。
劃出一道無匹銀亮的光芒。
呼嘯著刺破長空。
快如極光,快如閃電。
突然。
紅袍老人夭矯如龍的身形陡然停頓,墜下。
他已徹底倒下。
而在他胸口還插著一柄短劍,他自己的短劍。
“紅櫻綠柳,天外殺手。”
玉連城看著這兩具尸體,忽然一聲輕嘆,只有說不出的唏噓:“紅櫻綠柳,兩條老狗。”
絕世的劍客。
絕世的劍招。
本應(yīng)該有一精彩絕倫的交手才對。
而擊敗這樣的對手,他也應(yīng)該很滿足、很興奮。
但他只有嘆息。
因?yàn)榧t櫻綠柳被天公子囚禁的太久,已失去了一個(gè)劍客的銳氣,成了兩具任人擺布玩偶,兩條狺狺狂吠的看門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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