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花枝招展
伍帆攬住伍少杰的肩膀,在大埕邊的石沿上坐了下來。</br> 伍松坤和伍紹富也跟著坐在旁邊,背后昏黃的路燈,把四個人的身影拉得老長。</br> “你有沒考慮過,一直生活在清靜環(huán)境的人,突然每夜受你這么大的音量,轟炸幾個小時的感受?”伍帆心平氣和地問伍少杰。</br> “聲音比起迪斯科舞廳,要小得多呢!況且這么帶勁的音樂,她們應(yīng)聽著不也該也是一種享受嗎?”伍少杰像個不諳世事的懵懂少年。</br> 最靈活的頭腦,竟然說出了最愚蠢的話。伍帆無奈地打了他一下后腦勺。</br> “你腦子是不是進水了?你喜歡的也不能代表其他人喜歡啊?況且聲音實在是太大了,我在后包都震耳欲聾。”伍帆跟伍少杰講道理。</br> “你看我舞曲一起,不就吸引了這么些人都來跳舞了嘛!”伍少杰繼續(xù)爭辯著。</br> “你可以去比較空曠的地方,或者在家里關(guān)上門,這樣就不會吵到外面的人。”伍松坤對伍少杰提議。</br> “對啊,你去美來閑間嘛,反正那邊離祠堂遠大家聽不到。”伍紹富幫伍少杰出主意。</br> “我們第一晚就是去美來閑間的,他嫌聲音吵,說聽了要心臟病。他不喜歡迪斯科舞曲,這個土老帽,就是喜歡他那把破二弦。”伍少杰述說著被美來趕跑的經(jīng)過。</br> “要不去你家?”伍少杰抬頭看了看伍帆。</br> “想什么你?我那是醫(yī)館!怎么可能收留你們。”伍帆看到不懂事的伍少杰。真的有點欲哭無淚。</br> “晚上又沒病人來看病,我看合適!況且你在后包,后面就是田了,吵不到人。”伍少興奮了起來。</br> “我們不是人啊?你腦子怎么想的?回你們家跳去,看不被你爸打斷腿。”伍松坤聽到伍少杰說不會吵到人來氣了。</br> “我不管,你們不給我找個地方,我還繼續(xù)去祠堂跳,我都收了他們的學(xué)費了。”伍少杰開始耍賴了。</br> “你小子生意頭腦可以啊!竟然還收學(xué)費。”伍帆聽到他竟然還收了學(xué)徒們的學(xué)費,狐疑地看著他。</br> “我得買電池跟磁帶的啊!你以為我賺錢呢?”伍少杰解釋著收學(xué)費的用途。</br> 三人男人被他這么合理的理由,嗆得啞口無言。</br> “這樣吧,現(xiàn)在田都分到家了,我們也再沒小隊了,隊室也一直空置著,我去跟炎章說說,讓他把隊室借給你們跳舞,你看怎么樣?”伍松坤終于想出了一個可以安置他們的去處。</br> “哎,我怎么就沒想到,這個地方好,周圍沒房子了,保證不擾民了。”伍紹富跟伍帆都認(rèn)為伍松坤選的這個地方,最適合不過了。</br> 伍少杰也覺得這個地方簡直就是為了他們而存在的。</br> 天剛微微亮,大溪邊的洗衣服的石墩,已經(jīng)被女人們占滿了。</br> 今天洗衣服的女人,一式尼龍花連衣裙。各種各樣的款式,花式。各種各樣的身材,長相。把經(jīng)常坐了溪邊榕樹下,聊天看風(fēng)景的幾個老人也看迷茫了。他們就是想不透,一夜之間,整個鳳凰鄉(xiāng)的女人怎么都變成了番婆。</br> 王小清穿著新買的連衣裙剛走出巷子,溪邊洗衣服的女人齊刷刷地停了下來。眼睛隨著她的走動而轉(zhuǎn)動,直到在她們旁邊蹲了下來。</br> “小清,這連衣裙是專為你做的,你看一點多余的布都沒有。”阿華安奈不住,先開了口。</br> “是啊,你看我們的要么太長,要么太寬,就是沒你的合身。”番雞仔接過阿華的話說著,捏了捏裙子上多余的布。</br> 她穿的是一條仿似王小清身上穿的,藍色花立領(lǐng)連衣裙。腰部、胸部地方,都松松垮垮,一看就是大了兩個碼。</br> 伍紹意立在巷頭,手里端著飯碗,眼睛掉在了王小清身上。</br> 坐在榕樹下的那幾位老人,也看得目不轉(zhuǎn)睛。</br> 伍帆今天不打算出去了,他昨晚本來在等王小清的,誰知道去了伍松坤家后一起去做說客,終于把王少杰的舞蹈隊給弄出了祠堂。</br> 他打算在家蹲一天,今天一定要蹲到王小清。</br> 王小清洗好衣服回來,十粒剛把荷花送到奶奶家后,回來吃早飯。</br> 伍帆走出了院子,看到了穿著新買的連衣裙的王小清在院子里曬衣服,他兩眼發(fā)光,眸色幽藍又熾熱。</br> 王小清知道伍帆出來院子了,她瞄都沒瞄他,曬好衣服,直接就進了屋。</br> 伍帆看著王小清離去的背影,眼里的那一抹幽藍又熾熱的光頓時黯然失色。</br> 今天王小清約好了阿香姐、李靜還有英子,四個女人要去逛桃花鎮(zhèn),買香粉。</br> “番婆,小清,你們可以出發(fā)了嗎?”李靜跟英子走出了巷口。</br> 她們手里,都拿著一個黑色的皮革包,里面放著錢跟手帕。</br> 伍帆聽到李靜的叫聲,頓時泄了氣。</br>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本來他想今天在家蹲王小清的,結(jié)果她竟然要去桃花鎮(zhèn)。</br> 伍帆臨時下了決定,他也要去桃花鎮(zhèn),跟女人們來個偶爾,說不定還可以跟王小清搭上話。</br> 于是他回屋拿上外套,拉著自行車就準(zhǔn)備出門。</br> 這時,五村的伍壯烈抱著三歲的女兒走出了巷子,看到了正準(zhǔn)備出門的伍帆。</br> “伍醫(yī)生,你要出門啊?來得好不如來得巧啊!再慢一步你就出門了那就麻煩了。”他趕緊叫停了伍帆。</br> 伍帆看到了他手上的女孩,知道是來找他看病的,無奈地把自行車放了回去;“是呢,我正打算去鎮(zhèn)里買點東西。進來吧。”他招呼著伍壯烈父女。</br> 四個女人都穿著臺灣連衣裙,花枝招展,走在路上,真是一道靚麗的風(fēng)景。</br> 伍帆看到猶如花蝴蝶的王小清,走進了巷子前往桃花鎮(zhèn),他只能望洋興嘆。</br> 從鳳凰鄉(xiāng)走路去桃花鎮(zhèn),需要半個小時。</br> 女人們一路像出籠的小鳥,嘰嘰喳喳聊個不停。</br> 出了堤,就是新堂村,穿過新堂村就桃花鎮(zhèn)的花瑤頭。</br> 花瑤頭是進入桃花鎮(zhèn)的必經(jīng)街道,前一半是屬于新堂村的,后一半的屬于桃花鎮(zhèn)的。</br> 也就是說花瑤頭的住戶,一半是居民,一半是農(nóng)民。</br> 但他們天時地利,無論是居民抑或農(nóng)民,都在自家的門口,做起了生意。</br> 王小清穿的是藍色花立領(lǐng)連衣裙,李靜是紅色花的,阿香姐穿的是黃色花的,英子穿的是綠色花的。四個女人顏色各異,款式各異。</br> 四個女人剛踏進新堂村,一堆女人圍了過來。“你們著衣服哪里買的?”“桃花鎮(zhèn)哪家有這種衣服?”“這衣服要多少錢?”圍過來的女人七嘴八舌地向她們發(fā)起了提問。</br> “桃花鎮(zhèn)沒有買的,這是臺灣的。”李靜驕傲地大聲宣布。</br> “你們怎么有臺灣的衣服?”女人們很疑惑,她們有這么大的本事?竟然可以弄到臺灣的連衣裙!</br> “我們鄉(xiāng)有個人的親戚在行番船,帶來的走私貨。”阿香姐跟她們說出了實情。</br> “還有嗎?”“我們也要去買。”“帶我們?nèi)グ伞!甭牭搅速徺I渠道,女人們又沸騰了。</br> 女人真是神奇的物種,只要一件漂亮的衣服,就能馬上拉近了彼此的距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