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小五帶了個大學(xué)生女朋友回來，一村所有人都知道了。</br>　　小五媽早上剛把一籃小五跟陳燕燕換下的衣服拿到溪邊洗，欽民老婆就湊了上來。</br>　　“良老嬸，（注：嬸娘）聽說小五叔從深圳回來，帶了個大學(xué)生女朋友是不是真的？”</br>　　“你咋消息這么靈光？小五跟燕燕才回來幾個小時，就傳開了？”聽到欽民老婆這樣問，小五媽不可置信地看著她。</br>　　“是啊，剛才李靜來洗衣服的時候說的，說得有板有眼，她說她親眼看見，還跟她們聊過天呢，說很聰明，是伍帆公司的秘書掌握著公司最前沿的信息呢。”欽民婆添油加醋，把李靜剛才說的，跟小五媽描述一番。</br>　　欽民是良叔的侄子，他跟小五是同一個爺爺。</br>　　“的確是這樣，燕燕是深圳本地人，跟小五正談戀愛呢。”小五媽聽到欽民老婆講述的基本正確，她沒有反駁。</br>　　“真的啊？那我小五叔是太厲害了呀。”聽到伍小五帶回來的是大學(xué)生，還是深圳本地人時，欽民老婆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br>　　整個家族里，就良叔家最貧窮，長年有病臥床，小五年齡又小，真是父老仔幼，連家族里的兄弟們都感覺到這家人是起不來的了。</br>　　誰知道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小五這才出去一邊多，不單在村里買了小高層，還帶回個大學(xué)生女朋友，還是深圳本地人。</br>　　欽民老婆聽完良嬸的話，嫉妒得牙根直癢癢。</br>　　看來三十年河?xùn)|，三十年河西，以后接下來的日子，估計是伍小五最風(fēng)光了。</br>　　自己的老公是個獸醫(yī)，在村里一直名聲在外。</br>　　嫁給他以后，自己吃香的，喝辣的，又生了一對雙胞胎，曾經(jīng)也是整個家族里，混得最好的。</br>　　現(xiàn)在伍小五帶回來的女朋友，徹底把他們家給打敗了。</br>　　欽民老婆嘴里恭喜著良嬸，心里早已經(jīng)被嫉妒的蟲子，啃得千瘡百孔。</br>　　良叔的病，常年臥床，四個女兒又都出嫁，小五又小幫不了家里的什么忙。</br>　　良嬸雖然貴為長輩，但一直在家族里沒話語權(quán)。</br>　　這次兒子為自己帶了個大學(xué)生女朋友，還是深圳本地人，這下老夫妻在鄉(xiāng)里，在家族中還不好好威風(fēng)一把。</br>　　良嬸看到欽民老婆像一只斗敗的公雞一般垂頭喪氣地搓著衣服，總算揚眉吐氣了一會，她的心里都笑出了聲。</br>　　在大溪洗衣服的幾個小媳婦也圍了上來，紛紛向良嬸打聽伍小五女朋友的情況。</br>　　良嬸始終笑容滿面，謙虛地說：是人家女孩看中小五，我家小五那是行了狗屎運。</br>　　洗好衣服，良嬸提著紅塑料桶離開大溪的那一剎那，她感覺到了背后那幾對嫉妒得發(fā)紅的眼睛正目送著她的背影進入祠堂。</br>　　回到家，她把剛才在大溪碰到的事，一邊哈哈大笑，一邊講給正拿著一本發(fā)黃的冊子在看的良叔聽。</br>　　良叔笑得看不見眼睛，放下了手中發(fā)黃的冊子，摘下了眼鏡，背著手，在屋里來回度步。</br>　　他正在打算，像伍利明的父親一樣，帶著陳燕燕一條巷子進，一條巷子出，逛遍整個鳳凰鄉(xiāng)。</br>　　伍小五在這次把陳燕燕帶回家，良叔倆老在鳳凰鄉(xiāng)，終于可以揚眉吐氣了一回。</br>　　說來也奇怪，從那天起，良叔的病好像一下子就好了。</br>　　他換上那套灰色的粗麻唐裝，穿上了黑色布鞋，頭發(fā)粘了點水，用梳子一遍又一遍地梳理著。</br>　　破了一角斑斑駁駁的紅色鏡子里，良叔那滿臉是皺紋的臉上，泛著紅暈。</br>　　他走出祠堂，他站祠堂門前的臺階上，看著大溪里洗著衣服的姑娘小媳婦，遠遠看到她們在說笑。</br>　　雖然聽不到，但良叔感覺到，她們就是在談?wù)撔∥宓呐笥选?lt;/br>　　讓她們羨慕嫉妒去吧，小五就有那樣的命。</br>　　不單是個大學(xué)生，還是深圳人，還有兩棟十層的樓。</br>　　如果以后跟小五成功了，那些房子，還不都是小五的。</br>　　良叔越想越興奮，自己站在祠堂前的石階上，哈哈地大笑了起來。</br>　　光叔正好買菜回來，他看到了良叔一個人在祠堂前的臺階上哈哈大笑，他的自行車在良叔的面前停了下來。</br>　　“良叔，什么事這么開心？”光叔坐在自行車上，一只腳掂在地下。</br>　　“阿光你怎么回來了？你不是去深圳了嗎？”看到騎著自行車的光叔，良叔停止了笑聲，驚訝地看著光叔。</br>　　“我跟少凱媽今天早上，跟小五和燕燕一起回來的。”光叔笑著回答良叔。</br>　　良叔這才“哦哦哦”，他想起了早上小五跟燕燕到家，一直在討論他入贅的事，都沒問他們是怎么回來的。</br>　　“怎么不住多段時間？家里有物價食唔了（注：東西吃不完）啊？”良叔想到光叔去深圳也就個把月。</br>　　“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豬窩，環(huán)境那么好，就是不習(xí)慣。”光叔無奈地看著良叔說。</br>　　“看你這樣，那我以后去深圳估計也會住不慣呢。”良叔想到光叔兒子，女兒都在深圳他都住不慣，自己只有小五在那邊，肯定更住不慣了。</br>　　“不一定，我是心里牽掛著我大嫂，我們?nèi)ド钲诘臅r候，她身體不是很好。”光叔終于說出了原委。</br>　　“你們兄弟感情是好，難得你們這么有兄弟心。”聽到光叔是牽掛大嫂的病情才回來的，良叔想起了自己家族的那些親堂兄弟。</br>　　無論自己躺在床上多久，沒一個上門來探望。</br>　　“我兄跟我大嫂一直對我們很好，人嘛，都是好來好去。”光叔說的也是實話。</br>　　人心換人心，都要互相包容，互相照應(yīng)。</br>　　“是的，你們兄弟在一村是楷模。”良叔羨慕地說。</br>　　“父母都不在了，就兄弟倆，是應(yīng)該互相照應(yīng)。”看到良叔眼里閃過一絲傷感，光叔難為情地說。</br>　　光叔想起了十幾年前，那個時候的小五才讀初中，良叔的小女兒剛出嫁不久，良叔病入膏肓，那一年臺風(fēng)來了，田里的谷子還沒收，良嬸一個人在田里搶收，家族里的人，沒有一個上前幫忙。</br>　　搶收到一半，良嬸望著田里被風(fēng)刮得無法收成的稻谷，坐在田埂嗷嗷大哭。</br>　　良叔在床上，氣得把自家的祖宗十八代都罵光了。</br>　　從那一年起，伍小五就輟學(xué)回家?guī)兔Ω赊r(nóng)活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