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嬰臨頭,劍氣也臨頭。
    劍氣來自誰也想不到的人:燕明霞,其目標(biāo)赫然是十三郎頭頂,也就是那只元嬰。
    事實(shí)上,那道劍氣比元嬰來得更早,看起來,就好像燕恢恢生怕它砍不著自己,主動朝劍氣上撞一樣。
    身形剛一浮現(xiàn),燕恢恢握著的法決都沒未消散,劈練般的劍光已然臨頭,森冷的寒氣彌漫周圍,好似要將他凍結(jié)成冰塊,再斬成粉碎。
    “賤人”
    燕恢恢倉惶大叫,不及再次施展瞬移,也顧不得什么傷不傷力不力,唯有催動真元與之亡命一搏。
    絲絲縷縷灰氣自元嬰中釋放出來,化作一支數(shù)寸長的灰色小劍,元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縮,身體小了一圈,且在不斷消散。
    燕恢恢專修于劍,現(xiàn)在他的本命法劍已毀,便只能用元嬰凝聚出真元之劍,戰(zhàn)斗的結(jié)果先不去說,對本就氣息奄奄的元嬰來講,無疑是雪上加霜。
    沒有身體的滋補(bǔ),元嬰就成了無源之水,無根之木,用一次少一次,用一回少一回;除了那些將元嬰修煉到如肉身一樣大成、法力已如浩瀚之海般無盡的大能之士,除了遇到走投無路的情形,誰敢以元嬰對敵。
    小小的元嬰揮舞著小劍迎向劍芒,燕恢恢略有些疑惑。
    他想不通,想不通燕明霞什么時候變得如此狠辣果絕,更不明白她的判斷怎會如此之準(zhǔn),就像早知道燕恢恢會這樣做。提前發(fā)動攻勢只等他送上門。
    以她的臨戰(zhàn)能力,這怎么可能
    十三郎的表情印如眼簾,燕恢恢突覺得一陣心寒,不禁閃出一個念頭。
    “難道是他”
    ……
    ……
    以俠少爺?shù)膽?yīng)變能力,事情重復(fù)十次,也沒可能如此精準(zhǔn)及時地把握住戰(zhàn)機(jī)。但這絲毫不影響她擁有足以改變戰(zhàn)局的力量的事實(shí),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場中幾名修士,除了她,別人都沒有再戰(zhàn)之能,以十三郎的毒辣與機(jī)智。怎會放過她這樣的決定性因素,早就做了安排。
    身為大修士,燕恢恢有著十三郎無法想象的高深境界,哪怕以傳音指點(diǎn)俠少爺如何戰(zhàn)斗,也瞞不過燕恢恢的神識。
    十三郎有自己的辦法,是燕恢恢從來沒有見過,甚至無法想象的辦法。
    之前,十三郎喋喋不休講了一堆,用意并非是為了勸說燕恢恢舉手投降。而是給俠少爺傳遞信息。好在她對飛蟻寫字不陌生,反復(fù)確認(rèn)后。俠少爺領(lǐng)會到了十三郎的意圖,發(fā)出改變所有人命運(yùn)的一劍。
    以俠少爺?shù)男宰?十三郎言語中屢次有著羞辱她的成分,卻沒有做出任何反應(yīng),不是其性格突然轉(zhuǎn)好,而是根本就來不及聽。她的全部精力集中在身邊那顆黑點(diǎn)上,神情之專注,精神之緊張,比以往修煉任何神通都要用心得多。
    直到燕恢恢發(fā)動。早有準(zhǔn)備的俠少爺按照十三郎所指,法力毫無保留催送到飛劍內(nèi),發(fā)出驚天一擊。
    這一劍,她的準(zhǔn)備充足,目標(biāo)明確,沒有任何后顧之憂,就像平日練習(xí)時所做的那樣。
    這一劍。俠少爺憤而出手,將連日來所受的委屈、積累的怨憤,通通凝聚在劍芒之中。
    初期巔峰修為,實(shí)力基本未損。那把劍的品質(zhì)更不用說,可列入極品范圍。
    這是她所能施展的,最強(qiáng)一劍
    ……
    ……
    劍芒如電,與灰色小劍正面相撞。
    轟鳴大起,俠少爺如遭雷擊,身體一路潑灑著鮮血,在空中倒卷。
    灰色小劍化成虛無,燕恢恢身軀上出現(xiàn)如蛛網(wǎng)般的裂紋,目光更加暗淡,一股股帶有腐臭的氣息黑氣自裂紋內(nèi)滲出,怎么都無法遏止。
    那是詛咒之力再次發(fā)作的標(biāo)志,一百多個部族,數(shù)百萬人的意念集合,雖大修士,也不是輕易所能承受。
    臉上帶著驚慌的表情,燕恢恢尚未來得及穩(wěn)住身,下一波攻勢已臨頭。
    空中出現(xiàn)無數(shù)條影子,一群群一團(tuán)團(tuán),數(shù)千只妖靈依次涌出,竟似生死仇敵一樣,朝它們原本應(yīng)該尊敬保護(hù)的主人發(fā)動最狂猛絕毒的攻擊。
    無數(shù)張面孔無數(shù)只眼,無數(shù)只利爪還有無數(shù)張嘴,四面八方上下前后左右不要命地涌上去;一時間,燕恢恢覺得陷入到幽冥煉獄,周圍億萬枉死的怨靈,都想咬上自己一口。
    “這不可能”他的雙眼幾乎瞪爆,瘋狂大叫道。
    十三郎冷冷說道:“先前你問金雕的事,大約是想打聽那幾人的結(jié)果,現(xiàn)在我可以告訴你,他們都死了。”
    “……”
    燕恢恢眼中第一次出現(xiàn)驚恐,臉上帶著幾分絕望的神情。
    曾幾何時,專門豢養(yǎng)妖靈作為屬下的他,竟要面對妖靈反噬,且窮途末路到連這些低階妖靈都懼怕的程度。
    曾幾何時,燕恢恢感受到了他從未感受過的冰冷恐懼,第一次出現(xiàn)“自己要死在這里”的念頭,且正在走向現(xiàn)實(shí)。
    曾幾何時,他最最喜愛也最最看不起的師妹,如今卻在他最最難以防范的時候,給了他最致命的一擊。
    燕恢恢心里明白,這一劍帶來的傷勢遠(yuǎn)比看上去重,甚至將他奪舍的可能都已抹去。
    曾幾何時,堂堂大修士面對一名結(jié)丹期,竟然連還手的資格都欠奉,連對方的身體都挨不著,甚至連逼對方出手的能力都沒有。
    哪一種,都是莫大的譏諷。
    燕恢恢沒有時間懊悔,也沒有時間體會羞恥,因?yàn)樗@恐的發(fā)現(xiàn),一直沒有真正出手的十三郎終于出了手。
    揮手打出數(shù)十道光點(diǎn),十三郎淡淡說道:“連逃走的燕墨在內(nèi)。五個人都在下面等你,趕緊去吧。”
    聽了這番話,燕恢恢的心徹底沉入谷底,其它人也都紛紛變色,想不出十三郎如果才能做到他所說的一切。
    然而事實(shí)就在眼前,這些妖靈不可能憑空冒出來,分明就是那幾名修士隨身所帶,問題是,就算十三郎能設(shè)計陷阱將他們殺死,又如何將這些無主妖靈收服?而且看其摸樣。竟比獵妖使還正宗?
    老婦與燕不離交換了一個眼神,極有默契地低下頭。他們所想的問題一致,假如十三郎能夠無限制收服妖靈的話……
    “此子,留不得”
    “傻逼了吧,哈哈”
    牙木快笑死了,心里想這幫蠢貨是得好好教訓(xùn)一下,不然就不會知道馬王爺究竟有幾只眼。
    魔魂圣子不是傻子,很快便從老婦的眼神中看出名堂,不過他一點(diǎn)都不覺得擔(dān)心。以往的經(jīng)歷告訴牙木。十三郎既然這么做,就一定有他的用意。
    看不明白不要緊。只管相信就是。
    “不知死活的東西,遲早被滅族”
    心里這樣想著,牙木將目光移向戰(zhàn)場,目光陡然收縮。
    “少爺小心”
    ……
    ……
    “魂爆,千絲”
    轟的一聲,以燕恢恢的元嬰為核心,堆疊般的波紋八方席卷,宛如一個不斷放大的球;氣浪如墻壁朝四周拍打,所過處。一切被碾壓成粉。
    妖靈直接化成了灰,千萬張臉孔連驚恐的情緒都來不及表露就潰散成虛無,三十二把飛劍尚未成陣便被沖散,子午劍憤怒的嘶鳴聲被壓制,生生彈起到無盡之高空。
    大修士自爆,其聲威簡直無法形容。
    燕恢恢連遭重創(chuàng),持續(xù)被打壓削減。元嬰早已衰弱道不成樣子,純粹計算實(shí)力的話,怕是連全盛時十分之一都沒有。
    然而不管怎么樣,他仍然是大修士。是大修士,就有著足以讓化神修士都不敢輕辱的底牌:元神自爆
    “通通給我死”
    轟鳴聲聲,眼前一切都變得模糊,恍惚中,人們仿佛聽到一聲咆哮般的吶喊聲,帶著無盡之怨毒與不甘,消散在虛空之中。
    氣浪推出,劍陣來不及發(fā)揮作用便被毀去,十三郎的身體一路倒卷,眼神越發(fā)明亮。
    “舍不得死,所以才會死。”
    幾縷黑絲自爆炸的核心處閃現(xiàn),微微一晃便如閃電般朝周圍遁走,直到此時燕恢恢猶自不愿步入輪回,寧可分裂元神,也要逃出這一劫。
    假如,十三郎是第一次面對這種招數(shù),很可能來不及做出反應(yīng)。
    燕恢恢不是燕宓可以比,分魂更多也更快,且有元嬰自爆作為掩護(hù),有極大可能就此逃出去。在那之后,他的那幾絲分魂如果能存活的話,便會帶著燕恢恢的記憶,走上一條截然不同的道路,鬼修。
    只可惜,燕恢恢的第一次并不是十三郎的第一次,而且燕恢恢為了保證元神分裂后靈魂安全,將真元之力消耗得七七八八,也就沒能將自爆的威力發(fā)揮到最大。
    這是他這一生中所犯下的,最后的錯誤。
    “定”
    唇邊鮮血來不及擦拭,數(shù)萬顆黑點(diǎn)蜂擁而出,如颶風(fēng)一樣朝尚未徹底消散的戰(zhàn)場中央席卷,十三郎自己則撲棱一聲消失在原地,再出現(xiàn)的時候,赫然已到了那條射出最遠(yuǎn)的黑氣之前,雙掌隨即拍合。
    開戰(zhàn)至今,面對一名大修士可能的奪舍,十三郎一直不敢動用肉身攻擊,甚至連與之接觸都不敢。直到此時,直到燕恢恢變成了幾條不完整的殘魂,他才終于有了出手的機(jī)會。
    兩只干凈整齊的手掌上散發(fā)著火焰與電流,還有一股股風(fēng)之漩渦,從兩側(cè)拍打在一起。
    “不要,啊”
    “啪”
    好似拍死一只飛蚊,又好似在鼓掌,黑煙在火焰中化為灰燼,在雷電中變成虛無,被颶風(fēng)卷入無形。
    “好樣的”
    牙木頓時大叫起來,其它人呆呆地望著一幕,均被震撼而失語。
    不知是不是因?yàn)槠＠?十三郎臉上并沒有多少興奮,目光略顯得黯淡,還透出幾分失望。
    “被削弱到這種程度都如此難殺,如果是化神……怎么才能殺死?”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