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燕云亂 第一百一十七章 接出(上)
,宋時歸 !
燕山巍峨,橫亙于前。
千余披甲輕騎,頭盔頂上紅纓在燕地秋日荒涼的大地上如一叢叢的火焰一般飄動。
這正是蕭言領(lǐng)出來的勝捷軍一半輕騎,人人配備雙馬,為了給他們湊齊這些坐騎,留守在檀州的那一部分勝捷軍,都讓了不少戰(zhàn)馬出來。
每個人都知道,在檀州還立足未穩(wěn),前面女真兵馬動向未知,就這樣深入,到底有多危險。可是大軍之中,人人卻意氣高昂。
只以為,蕭言這次,就走在他們最前面!
騎軍來去如風,古往今來,只要騎兵還是軍隊的重要組成部分,向來都是推崇主動進攻精神,騎兵從來都難以用戰(zhàn)線來限定死。哪怕歷史上的大宋,向來不以騎兵強出名,但是大宋這支唯一精銳輕騎集團,崇尚主動的騎軍氣質(zhì),仍然不曾稍減。
十萬大軍,猬集在高梁河,精兵猛將匯聚一處。但是聞知女真南下,自劉延慶始,沒有一個人想到主動來抵御女真兵馬,反而想的是怎么找蕭干這些殘兵敗將的便宜,去搶燕京城,就當女真沒有南下也似。
只有蕭言,永遠都是蕭言,帶領(lǐng)他們呼嘯北上,為大宋全軍掩護側(cè)翼。一如他當日在白溝河數(shù)百騎當先北渡,卷起反攻風潮一般。
在十萬大軍對著女真人當縮頭烏龜之際,他們一舉就搶下了檀州,現(xiàn)在更深入百里,直抵古北口,接應他們在那里血戰(zhàn)御敵的袍澤弟兄!
在這廣袤的幽燕大地上,千騎而北,拉出道道塵煙,跟隨在無敵統(tǒng)帥之后。不論敵人如何,只是朝前縱橫馳突,這樣才是真正的大宋騎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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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燕邊地,深秋景象,倒有些象這些騎軍最熟悉的陜西諸路景色,綿延燕山,頗有西北諸山景象。天地之中,草黃天藍。又經(jīng)戰(zhàn)事,四下里除了那些膽戰(zhàn)心驚看著他們朝北而進的塢壁,幾乎就是杳無人煙。仿佛就像在橫山腳下的萬里沃野。
這些勝捷軍輕騎看到眼前景象,一個個都在隊伍里頭大呼小叫。蕭言向來是樂于見到自己麾下士卒保有如此高昂的意氣斗志,有的時候兒甚至還刻意扶植。在隊伍前頭,也不甚拘管他們。
有的勝捷軍甲士將腳翹在馬鞍上,有的甲士卻將甲包高高墊在馬鞍橋后面,半躺半靠在上面信馬由韁。有的人餓了,騎在馬背上啃著干糧,唿哨應和之聲從前到后,孤軍深入險地,前面有莫測之敵,卻一個個都旁若無人的高聲談笑著。
“邱家四郎,你瞧瞧,前面那個寨子,像不像你出身的德順軍籠桿城?直娘賊的都是白石頭砌的墻,太陽一晃花人的眼睛!俺們當初要跟著宣帥去江南的時候兒,你妹子來營里瞧過一眼,怯生生臊眉搭言的,標致得能到人心里去!還許了人家沒有?要是沒有,這次跟著宣贊要是能活著回來,許給俺成不成?”
“做你的腌臜夢去!俺妹子許的是中安堡的人家,離家多近?家里又沒公公婆婆,妹婿是個管軍中糧餉的司馬,等閑也不能成寡婦。這日子過得多舒心?跟著你,腦袋別在褲腰帶上面,有兩個錢都送了關(guān)撲,賭運和俺們韓都虞侯使比起來是半斤八兩。俺是沒福分,只能和你一起沖鋒陷陣,俺妹子你卻休想!”
“真是好地方,怎么恁得就給遼人搶了百多年!要是當年有俺們西軍在,遼人再也過不了這燕山!了不得俺們在這里又守個百多年就是,了不得再多幾十萬孤兒寡婦,在陜西諸路守得,在這燕云十六州俺們也守得!”
“死了就在這里埋了,灑家瞧著,這里和俺們陜西諸路也差不多,就當回家了。誰有那功夫再把俺棺柩盤個幾千里回家!”
“俺瞧著也成,當初跟著宣帥下江南,俺就尋思不能死在那兒。熱死個人,恨不得扒了身上的皮!埋在那兒,蚊蟲又多,在地下也癢得直翻身!”
后面甲士們唿哨起哄,蕭言策馬走在最前面,臉上露出的也是放松的微笑。統(tǒng)領(lǐng)這么一支大軍,才知道縱橫天下的感覺是什么。這種感覺很難言明——放在自己還是一個廢柴小白臉的時代,怎么樣才能體會到這樣的感覺?
可是對一個正常的男人來說,一旦體會到這樣的感覺,卻讓人血脈賁張,再也難以割舍。
——甚至有些沉迷其間。
這支勝捷軍,在當年雄州初遇的時候。正在被耶律大石和蕭干聯(lián)手兵壓在營中不敢露頭。一副灰頭土臉的喪氣模樣,雄州城中,倒是經(jīng)常看到他們縱酒撒氣的跋扈模樣。
要知道,在歷史上,這支勝捷軍創(chuàng)造了苦守太原,直至全軍戰(zhàn)死的驚人功業(yè)!
那時卻給童貫帶成了這般模樣。直到在自己手里,這支集合大宋菁華的輕騎精銳,才恢復了它本來的面目,縱橫燕地,哪怕面前是毀滅了遼國的女真大軍,仍然無所畏懼,迎頭而上,孤軍深入!
這種成就感,也是外人難以想象的。
蕭言騎在馬上,咳嗽一聲,想找旁邊人吹兩句牛,炫耀一下自己的本事。卻發(fā)現(xiàn)左邊張顯,右邊湯懷,都沉著一張臉,沒一個人有和他湊趣說兩句話的心情。他們兩人的心情也可以理解,滿心里都是岳飛兩個字!
是啊,岳飛,岳飛。
蕭言的好心情轉(zhuǎn)眼無影無蹤,在心里低低的嘆息了一聲。
他到底是不是還活著?
對于韓世忠他們這些人,甚或是和岳飛曾經(jīng)并肩血戰(zhàn)過的馬擴。岳飛不過是新崛起的一員大宋年輕小將,勇武過人,忠義血性過人,將來成就也不可限量。但是他和任何大宋武臣一樣,在這樣一場關(guān)鍵戰(zhàn)事當中,不是不可以犧牲的。就連韓世忠和馬擴本人,為了戰(zhàn)事的勝利,也毫不猶豫的可以犧牲自己。
正因為這個,馬擴才艱難的說出了不要去救岳飛的話,希望蕭言在檀州穩(wěn)住腳步,集聚實力,以備和女真的決戰(zhàn)。迅速破敵之后再轉(zhuǎn)而南向。
蕭言用必須向女真展示大宋武力和毫不畏懼的戰(zhàn)斗精神以懾胡虜?shù)睦碛烧f服了他們,才領(lǐng)著一半勝捷軍毅然北上。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具有說服力的理由,馬擴以降,也無不心服于蕭言的主動和大膽。韓世忠還為不能跟著他北上發(fā)了一通不大不小的牢騷。
但是捫心自問,自己選擇這具有相當冒險性的北上,到底有多大程度,就是單純的為了救出岳飛?
三十功名塵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還我河山,還我河山............還我河山!
這個名字,實在是民族歷史當中最為光耀,也最為沉痛的名字之一。每個華夏炎黃之胄,但凡稍有人心,無不以自己和這名字的主人是同一血脈而感到榮耀。雖然這場歷史,因為自己的到來,也許會永遠的改變了。但是自己又怎么能看到,因為自己穿越,而讓這名字失去了他本來應該具備的光照千秋的華彩!
就算任性也好,就算是和這他媽的賊老天對著干也好,老子也非要救出岳飛不可!
心里的念頭雖然如此,但是蕭言并沒有形之于色,甚至還駁回了張顯湯懷要求兼程行軍的建議。畢竟自己率領(lǐng)著千余勝捷軍,也要為這支軍馬的安危負責。
雖然配備了雙馬北上,但是還按照的是旅次行軍的速度。前方后方,都廣布哨探,到了夜間,就收攏宿營。女真人馬,在檀州略一接觸之后,向后收攏得極快。這些廝殺慣了的馬背民族,對力量的感覺極好,說他們兇悍能戰(zhàn),并不意味著任何情況下他們都會不顧性命的死戰(zhàn),所謂能戰(zhàn),也包括要有耐心,等候最有利于自己的時機,才和敵人決一死戰(zhàn)!
檀州為大宋克復的消息,也很快的傳到了這幽燕邊地,燕山腳下,七渡河北。根據(jù)廣布的哨探陸續(xù)傳回的消息,女真在檀州的那路人馬,不過二百余真女真,已經(jīng)朝北面直退,但并沒有撒腿狂奔,直朝古北口會合大隊。反而在途中停下,控制住已經(jīng)投降他們,積儲豐盛,地勢重要的塢壁堡壘。當在了古北口和宋軍之前。
統(tǒng)領(lǐng)二百多兵馬的女真無名將領(lǐng),對戰(zhàn)事的把握就相當有水準了。一沒有和對手硬拼,二則也沒有浪退,反而據(jù)住古北口以南的重要前進依托,以待大軍到來,為將來和宋軍會戰(zhàn)做好先期準備。
蕭言現(xiàn)在也有一些戰(zhàn)陣經(jīng)驗了,而且他發(fā)覺自己對戰(zhàn)場的嗅覺似乎也不算壞——這個是老天給的,很難培養(yǎng)得出來。不穿越一場,他也不知道自己廢柴小白領(lǐng)軀殼之下還藏著這么一個屠龍術(shù)的天賦。和這個時代的最強敵手女真一碰,單單看他們前路不多兵馬的舉動,就知道女真這個戰(zhàn)斗民族,在歷史上這個時代有席卷天下的威名,絕非幸致!
碰見這樣的大敵,再怎么樣想一口氣沖到古北口,也得按捺住這種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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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余勝捷軍,行軍縱列分成的是三隊,再加上一支殿后的騎軍。四支縱列,人數(shù)都差不多。騎軍本來行軍縱列就長而且散,這四隊人馬,又是輕騎,可以控制好大一塊戰(zhàn)場。再加上四下里,蕭言至少撒出去一百余騎哨探,在前后左右游弋出去好遠,可以說方圓數(shù)十里,都在這支騎軍的耳目當中。
全軍行程并不是甚快,但是于路兩日,也接近了燕山腳下,再轉(zhuǎn)而向西北面,不過數(shù)十里,就是前面哨探打探到的女真人控制的塢壁寨堡,越過那里再向前二三十里,就是古北口。在這之間的邊地豪強據(jù)守的村鎮(zhèn)塢壁,現(xiàn)在全部都劃地自保,不敢攖這上千騎的大宋輕騎之鋒,有的還在觀望,有的與途就來求見蕭言要求投效。蕭言一概打發(fā)他們到檀州找韓世忠說話去,他都要了,讓韓世忠量才器使去。
秋日天高云淡,視野極好,前面影影綽綽已經(jīng)看見幾個黑沉沉的堡寨,正是女真人據(jù)守住的前進依托。前面哨探已經(jīng)有幾騎已經(jīng)圈馬回來,更多的還在前面警戒,回來的隔著老遠,就發(fā)出尖利的唿哨。蕭言正沉沉的想著自己的心思,被這唿哨聲音驚動,回頭舉手。他身后幾個親衛(wèi)大聲傳令:“各營各都,靜候蕭宣贊軍令!”
各隊勝捷軍甲士旗號下的軍官,飛馬而前,朝著最前面的蕭言那里馳去。全軍都已經(jīng)停了下來,懶洋洋在馬背上養(yǎng)神的甲士,也都睜開了眼睛,盯著前頭。抓著這功夫,有的甲士已經(jīng)將料袋取下來,套在坐騎耳朵上,讓坐騎吃上一點,補充體力。幾乎所有人都跳下馬來,牽著韁繩走幾步,給自己坐騎緩緩氣力。
蕭言坐在馬上,挺直腰背,看著前面那幾座黑沉沉的塢壁。這么遠其實看不清什么,就連塢壁本身,差不多就是一個黑色的小點,但是越過那里,就可以直面古北口。而女真南下的大隊人馬,也許就藏在那里,等候他的到來!
自己北上,是瞞不了人的。要是古北口此時已經(jīng)被攻陷,女真后路打通了,要是自己是女真將領(lǐng),就會集結(jié)主力,在這他們可以控制的戰(zhàn)場,給自己狠狠一擊!
古北口,到底還在不在?岳飛,到底還在不在?自己率領(lǐng)這千騎精銳,毅然北上深入接應古北口,到底是不是太孟浪了?
在這一刻,蕭言都有點氣短情虛,忍不住就想掉轉(zhuǎn)馬頭回去!
幾十名軍官飛馬趕來的蹄聲,讓蕭言一震,將自己心頭那點動搖全部壓了下去。麾下這些大宋精騎,隨著他旌旗所指,刀山火海都敢跟著他沖殺一場。還不就是因為自己這永遠不敗,永遠在創(chuàng)造奇跡的形象在?無論自己心頭如何,在他們面前,也永遠擺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蕭言盡最大努力克制住自己情緒,回頭迎著朝自己奔來的幾十名軍官大聲笑道:“快到地頭了,深入了快二百里,女真人號稱強悍,連影子都瞧不見!看樣子,這古北口,他們當真未必能啃下來!”
迎來的幾十名軍官爆發(fā)出一陣笑聲,將為軍之膽。蕭言如此,他們還怕什么?大家又不是沒打過仗,沒見過死人。千余精銳輕騎,在哪里不能橫著走?
當下就有人笑道:“遼狗將女真韃子吹到天上,俺們在檀州也碰過了,無非如此,蕭宣贊領(lǐng)著俺們,打遍天下!就算古北口左近有大隊的女真韃子,俺們也殺一個來回,將自家弟兄搶出來!”
“什么搶出來,古北口說不準還在。女真韃子,不見得有那么好牙口!俺們就直接將他們趕到古北口南面就罷了,瞧他們還敢不敢南下!要不是背后還有一個燕京等著俺們?nèi)ナ帐埃f不得,俺們也越過燕山,還他們一個禮兒,到他們地盤去走一遭!”
蕭言哈哈大笑,翻身下馬。他當然知道女真兵馬沒自己麾下口中這么不堪。歷史上的威名不是說著玩兒的。可是此時士氣可鼓不可泄,麾下戰(zhàn)意高昂,這是好事。
他一下馬,張顯和湯懷一左一右,都跟著下馬。本來他們對蕭言就忠心耿耿,現(xiàn)在蕭言親自領(lǐng)軍,去接應岳飛,這份感激,更是從心底深處直發(fā)出來。兩人這兩天都緊緊的跟隨著蕭言左右,只恨沒有回報蕭言處。只要蕭言一個眼神,或微微一擺頭,前面縱然是千軍萬馬,他們兩人也想都不想的就殺上去了!
幾十騎軍官這個時候都趕了過來,紛紛下馬,在蕭言身邊圍了一個圈子。大家紛紛要行禮下去,蕭言卻笑罵著擺手:“那么多規(guī)矩干嘛?現(xiàn)在大家不是在同生共死么?軍令上頭,老子沒得寬宥,平日里不耐煩見這么多磕頭蟲!”
軍官們轟的一笑,聚精會神的看著蕭言,等著他下令。
蕭言叉著腰,掃了一眼西北面那幾個塢壁,在后面,就是古北口,卻看不見。他回頭指點著那些塢壁的方向:“女真韃子,現(xiàn)在就據(jù)守在這幾個鳥塢壁里頭,不過二三百騎,做為他們大軍前進依托,古北口,現(xiàn)在存亡不知............我們這次過來,除了要接應這些自家袍澤弟兄之外,也要向這些南下的女真韃子,展現(xiàn)我們大宋軍威!現(xiàn)在開始,前頭直抵古北口,不過五六十里之遙了,備馬全部都留在這里,后軍兩都守著,其他的人,只攜兩日干糧,咱們一口氣殺過去!”
軍官們神色不自覺的都鄭重了起來,屏氣凝神的聽著蕭言在那里語氣輕松的說著他的計劃。
“............這幾個鳥塢壁,直接從兩旁繞過去就是了。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咱們懶得去攻他,他們瞧著也不敢出來攔截............我只是尋思,反正都到這里了,千騎孤軍在外,沒依托的日子,少一天就少許多的風險............”
蕭言摸著下巴,看著遠處古北口方向,淡淡的說著自己的判斷。數(shù)十名將佐盔甲生寒,簇擁在他身邊,周遭騎軍,也不斷的將目光投射過來,等著蕭言最后的決斷。
聽到他如是說,張顯按捺不住,低吼一聲:“蕭宣贊,你說如何,還不就是如何?眼前就算有萬千韃子,俺們追隨著宣贊也只是一沖而過!”
蕭言看看他,心里面嘀咕,老子面子上沉穩(wěn)若定,可心里不見得象你們這些丘八當真是粗疏沒有害怕,以為跟著老子就是一場奇跡般的勝利接著又是一場,帶著千騎深入險地,毫無依托,直直撞向古北口,反正是這個時代的大宋知兵將領(lǐng)絕對不會做的一件事情............算了,反正老子攤著穿越這等大獎,好死不死,整個幽燕之地,再加一個民族英雄的安危都牽系在自己身上,什么事情,也只有硬著頭皮上了。
啊啊啊,穿越也就穿越了,為什么連他媽的群穿老子也碰不上,同一架飛機上那么多鳥人,能剩下一個,好歹也能幫老子分擔一些壓力!
心里面轉(zhuǎn)著這么些罵罵咧咧,不足為外人道的念頭,蕭言臉上卻還是一副云淡風輕的表情,行若無事的舉著馬鞭指向古北口方向:“既然如此,除了看守備馬的兩都人馬,你們這些家伙,敢不敢隨著我一直沖到古北口?岳飛若在,我們就在萬軍當中將他救出來,就算有個萬一,我們也要在南下的女真韃子面前耀武揚威的走上一遭,讓他們看看漢家旌旗的威風華彩!”
他身邊幾十名騎將同時轟然應是,紛紛打馬走開。生怕落在后面成為留守兩都的倒霉蛋,兩個騎將小軍官反應得慢點,已經(jīng)給拉在了后面。蕭言揚聲叫住還在裝傻的他們,只好回過頭來苦著臉看著蕭言:“蕭宣贊,俺們也沒多少行李輜重,那些備馬,臨戰(zhàn)了留栓馬樁的也來得及,不打什么鳥緊............再說了,留俺們兩都人馬,接應吧力量不足,后退吧沒臉,現(xiàn)在跟著宣贊,多一個人殺進去就是多一分力量............”
兩個倒霉騎將你一句我一句絮絮叨叨的在那里說,蕭言略略一想,也是,身子都準備朝井里面跳了,還留著兩個耳朵掛在井沿上干什么?但愿此去,速戰(zhàn)速決,一切順利!
他猛的打馬,飛也似的朝前疾馳而出,直直的要沖到這些正在編成突進縱列的騎軍前頭,張顯和湯懷反應得快,一左一右,緊緊的跟在他身后。三人胯下都是好馬,奔走如電,馬下濺起點點塵煙,經(jīng)過一隊騎兵,迎來的就是一陣向著蕭言的高聲歡呼!
臨行之際,蕭言只留下一句話:“你們兩個家伙,愿意跟著我拼命,我還能說不?北伐大軍十余萬,誰人的麾下,能與我這些健兒抗手!跟著我!”
那兩名騎將一怔,接著就大聲歡呼,趕緊迎上本部人馬,呼喝調(diào)遣,讓所有人提起馬速,緊緊的跟在蕭言的身影之后!
隨著蕭言的身形帶動,曠野之上,響起的就是此起彼伏的呼喝下令之聲,這千余名勝捷軍大聲唿哨笑罵著,意氣昂揚的成三道縱列,朝著古北口的云山深處疾馳而去,沒有人回顧一眼,數(shù)十面屬于蕭言和勝捷軍的旌旗,就在隊伍前頭獵獵舞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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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隊輕騎,在數(shù)里外呼嘯著卷過了那些女真兵馬據(jù)守的堡寨塢壁,寨墻上滿滿的都是人影,一個個目瞪口呆的看著這千余騎宋軍,橫行在幽燕邊地。那不可一世的氣概,比起摧垮了大遼帝國,最為士氣高昂,追亡逐北的女真精騎,似乎也不遑多讓!
蕭言他們千余騎的身形出現(xiàn)在視線當中的時候,這些分兵據(jù)守堡寨塢壁的女真前哨人馬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在他們預計當中,正常情況之下,宋軍就算要朝著古北口方向前進迎擊女真兵馬,也絕不會在沒有依托的情況下深入,而是應該先拔掉這些塢壁堡寨,做為依托,再步步為營前進,后路既然穩(wěn)固,就可以謀求決戰(zhàn)。
這都是用兵最基本的道理,所以當他們一出現(xiàn)的時候,分處幾個塢壁堡寨的女真兵就逼迫著這些依附的當?shù)睾缽姡瑢⑺麄兯星鄩讯稼s上了寨墻,所有積儲的守具,也全部都搬了上來,個個如臨大敵一般。憑高遠眺,卻只看見千余輕騎正以正常速度朝前行進,并沒有攜帶太多的輜重攻具,但是人人卻都不敢放松,這些輕騎也許就是前哨,誰都知道大宋缺少騎軍,能拿出千余輕騎做為前哨,天知道后面的大軍該有多少!
也許后面,跟上的就是大隊大隊的步卒,隊伍可以遮云蔽日,在這大隊步軍當中,豎著云梯,呂公車,石炮,霹靂車,箭樓,撞車............數(shù)也數(shù)不清楚的攻具!
依附于女真的當?shù)睾缽娙巳四樕记嗔耍l都在心里后悔,早知道宋人如此勢大,對幽燕之地如此勢在必得,就該多看看風色了。誰叫大家給女真的威名嚇破了膽,大遼是完蛋了,早點在新主子手底下謀一個富貴也罷。誰知道現(xiàn)在幽燕之地,歸屬于誰,還未可知!
當初怎么不閉門守著?這些南下女真也是輕騎,不曾攜帶攻具,不見得能拔下他們的塢壁,無非就是讓他們在四野剽掠罷了。偏偏要信了那個什么鳥董大郎的話,開了塢壁,依附女真,宋人大軍一到,眼看著就是一鍋給燴了!
宗設就在其中最大的一個塢壁寨墻上頭,按著垛口,同樣臉色鐵青,他身邊簇擁著的都是女真親衛(wèi),個個臉上都有凝重之色。
說宗設和這些女真兵馬也感到恐懼了,那是夸大之詞,雖然在檀州和宋軍狠狠的見上了一仗,那些宋人在城頭死戰(zhàn)不退的氣概,讓宗設他們對南人的看法又調(diào)高了幾分。不過他們本來進攻檀州就是三心二意,二百多騎真女真兵馬就是用來在幽燕邊地張開聲勢,控制住大軍前出依托的,他們已經(jīng)完成了任務,進擊檀州已經(jīng)是力量極限之外,要不是董大郎信誓旦旦,他們未必想打那里。女真能戰(zhàn),卻不代表女真兵馬只會浪戰(zhàn)。
所以韓世忠援軍一到,宗設他們掉頭就走,甚至沒有多考慮一會兒。
宋人大軍前來,讓他們也只是覺得這趟南下并不是輕松差使。恐怕還得和這些宋人大軍決戰(zhàn)一場——不過也沒什么,后面有援軍來,那就將宋人擊破了事。要是沒有援軍來,了不起就是回去,大不了那些剽掠的財貨女子青壯不要了。只要將來擊破了耶律延禧他們,宗翰再度卷土重來的之際,這繁華富庶的幽燕之地,還怕不是女真的?這一趟,幽燕邊地山川地勢,已經(jīng)為女真所摸清了!
所以當宋軍前鋒輕騎千余緩緩逼近的時候,宗設他們也并不多慌張,只是在寨墻上督促著依附豪強們守好垛口,等著看宋軍如何動作就是了。
卻沒想到,宋軍這些輕騎的做為卻大大的出乎他們意料之外,這千余騎突然收起了張開的正面,成幾道縱列,突然提速,呼嘯著從他們據(jù)守的塢壁之間穿過!馬上騎士,在經(jīng)過的時候,都朝著寨墻上呼喊笑罵,一副不以為意的模樣,遠遠的還看見有的宋軍騎士在馬上比出了輕蔑的驅(qū)趕手勢,似乎意思就是他們懶得料理這些塢壁,讓塢壁該開門投降就開門投降,女真兵馬該逃跑就快逃跑,要不然回來了就沒好下場了!
這些南人騎軍,竟然在女真健兒面前如此耀武揚威!在一瞬間,宗設心頭涌起的就是巨大的怒火,幾乎瞬間就將他淹沒!
七十萬遼軍大陣,列于二千七百騎女真甲士面前,他們這些女真好漢子,也沒有半點害怕的神色,倒是這些遼人如臨大敵,他們的遠攔子都不敢逼得太近,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女真健兒稍一發(fā)箭,這些遠攔子就掉頭回去,反而激起女真軍中一陣大笑。
但是現(xiàn)在這些南人,卻將他們女真健兒直視作無物!
到底是他們對自己的實力太過自信,還是沒有真正見識女真健兒的威風厲害?他身邊的親衛(wèi),人人臉上都浮現(xiàn)了受辱的神色,每個人都憤憤的看著宗設,等著他下令,打開塢壁,和這些宋人輕騎沖殺一遭去!
宗設幾次張口就要大聲吼出來,不知道怎么的,又強忍了下來。
人上一千,這看起來就相當多了。宋軍輕騎只是源源不斷的在他們視線所及范圍之內(nèi)涌過,馬都是好馬,人都披著好甲,兵刃更是精利。看馬上動作,也都是矯捷漢子。那種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精銳氣質(zhì),更是隔著老遠都能聞得到。
回顧自己身邊,不過寥寥數(shù)十騎,斡朵和拉合馬身邊,也就這么些人。他們要鎮(zhèn)壓著足有數(shù)千人的依附軍,還要看著自己這些日子剽掠來的那么多財貨生口。瞧瞧身邊那些依附豪強膽戰(zhàn)心驚的神色,一旦他們真女真兵馬追出去了,天知道他們會不會立刻向后續(xù)宋軍開寨子投降。那些剽掠來的生口財貨,也就都飛了!不到萬不得已,他們可舍不得丟下這么多東西,這短短十來天,就比和那些契丹人在夾山打了幾個月收獲還要多!
而且宋軍如此氣盛,如果沒有仗恃,他們敢這樣孤軍深入?眼前這千余騎,宗設自問還可以不懼,和他們有一場拼殺,要是宋軍后續(xù)大隊繼續(xù)跟來呢?他們能不能全身而退?不要到最后,人財兩空!最要緊的還是,銀可術(shù)給自己的命令,是占據(jù)幽燕邊地,等他到來,自己要是輕棄這里的塢壁,和宋軍作戰(zhàn),反而丟失了這些依托,到時候又怎么交代?
不論是董大郎,還是新附的這些遼人豪強,探問起南人行軍打仗虛實,人人口中都是一句話,南人打仗,步步為營,那是縮頭烏龜成了精。現(xiàn)在這千騎竟然敢于深入,天知道后面該跟著多少南人大隊!
看著宋軍呼嘯卷過,看著那一面面旌旗在他們面前炫耀也似的次第閃過,宗設緊緊的咬著嘴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種種念頭在他并不算多復雜的腦海里頭交相碰撞,直攪得他苦惱不堪。
一個女真親衛(wèi)按捺不住,大聲的對他喊道:“宗設,戰(zhàn)不戰(zhàn)?”
“不戰(zhàn)!”兩個字下意識的就從宗設口中沖口而出,頓時就讓他一陣惶恐心虛,卻再也難以挽回,周遭女真親衛(wèi)都用不敢相信的目光看著他。更遠處那些密密麻麻的新附軍青壯當中甚至發(fā)出了輕輕的嗤笑聲音。
不知道為什么,宗設就覺得自己狼狽不堪,揮著手放大了聲音:“不能戰(zhàn)!南人輕進,隨他們?nèi)ゾ褪牵@里是給南人下的狼套子,俺們守好套口就是!等這些南人在銀可術(shù)那里碰得頭破血流之后,俺們在這里攔住他們,再將他們殺得片甲不留!丟了這依托之地,俺們怎么和銀可術(shù)交代?交兵打仗,不是拼意氣的事情!”
他身邊女真親衛(wèi)們發(fā)出一陣憤憤不平的喧嘩聲音,不少人還把頭都垂了下去。冷兵器時代的作戰(zhàn),很大程度依靠的就是士氣軍心,女真摧垮大遼帝國所得來的全部自信,第一次在這幽燕邊地,和他們以為比遼人更不堪的南人的戰(zhàn)事當中,遭逢了挫折!
有的女真親衛(wèi)干脆不理宗設,罵罵咧咧的掉頭就下了寨墻,有的人還喊出了聲音:“跟著斡朵也比跟著宗設強!斡朵還像俺們女真的好漢子!”
本來在這些女真兵馬面前俯首貼耳的那些新附軍的青壯們,這個時候也敢于發(fā)出了高高低低的笑聲,更膽大一些還敢對著站在那里的宗設指指點點。依附豪強們都不則聲,只是彼此交換著意味深長的眼神,還有人深深的看著已經(jīng)越過這里,向著古北口遠去的宋軍旌旗煙塵。
宗設還立在城頭,只是覺得手足無措,這個時候他反而橫下一條心了,大步的就朝寨墻下走去:“去傳令斡朵,讓他也不能開寨出擊!這是俺的軍令!這些人馬,是宗翰和銀可術(shù)交給俺的,俺的決斷,沒有錯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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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言回頭,深深看了一眼那些沒有開寨的塢壁一眼,心里面深深的噓了一口氣。要是在這里給幾個塢壁的女真兵馬纏住了,那就事情大了。一則他沒有能夠攻拔塢壁的輜重,二則也不見得能穩(wěn)吃這前哨幾百騎還得到新附軍支撐的女真兵馬。在這里纏戰(zhàn)一陣,不要說救岳飛了,等著后面的女真大隊壓上來,大家只得后隊變前隊,灰溜溜的退回檀州去。
這北上孤軍作戰(zhàn),靠著的就是一股銳氣,一旦這銳氣老去。他們這支孤軍,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和女真南下兵馬分出勝負來呢。
那時候,就別想最后影響這場幽燕戰(zhàn)事了,自己全盤計劃,都要落空!一旦自己影響不了幽燕戰(zhàn)局,那么童貫也許就會下定決心來對付再也派不上用場的自己!
這次毅然深入,本來就是虛張聲勢之舉。宋軍行軍打仗,靠著的就是厚重和步步為營。女真手里的遼人新附軍多,遼人對宋軍本事更是清楚,更不用說還有董大郎這個地里鬼。自己突然大反常理來這么一手,果然讓女真人判斷失卻了準頭,到了最后,都沒有開寨攔截迎擊自己!
雖然未曾交戰(zhàn),但是自己此舉,還挫動了女真銳氣,對于將來決戰(zhàn),更為有利!
蕭言在心里頭,狠狠的擦了一把冷汗。他身邊的宋軍騎士,這個時候卻全部都在興高采烈的大呼小叫。幾個興奮過頭的,還在馬上左盤右旋,耍起了馬術(shù)。
“女真韃子不過如此,在俺們勝捷軍面前也是王八不露頭!”
“要不是蕭宣贊,俺們勝捷軍怎么能有今日風光?白溝河,涿州,易水,易州,高梁河,檀州,再到這幽燕邊地,一路殺過來,橫行天下,無人能當!”
“蕭宣贊馬鞭指向哪里,俺就朝著哪里,沒有二話!底定燕云,回到汴梁夸功,說不定官家還得親見俺們!”
“女真韃子不過如此,岳都虞侯一定還活著,說不定古北口都還在!到時候也別說接回岳都虞侯了,俺們分一半兵堵住古北口就是,再催趲后面大隊趕來,將這些敢背盟南下的女真韃子一個個都拿下,吊死在古北口關(guān)墻之前,看他們還敢不敢再背盟南下了!”
士卒們大呼小叫,騎將們摘下頭盔朝著蕭言方向歡呼,在蕭言身邊的湯懷和張顯也是滿臉喜色,張顯緊緊的跟在臉色仍然緊緊板著的蕭言身邊,試探著問道:“蕭宣贊,難道古北口真的還在?俺們岳家哥哥,現(xiàn)在還無恙?”
蕭言一聲不吭,看向古北口方向,只是催趲著坐騎朝那里疾馳。士氣高昂是好事,這次孤軍深入,女真前哨不敢開寨迎擊,也的確挫動了女真銳氣。但是事情哪里有這樣簡單!自己所面對的,是這個時代最強的武力集團,最精銳剽悍的軍隊,自己每一次冒險,都是在生死之間游走,都是在拼命!
他想喝罵張顯兩句,讓他們不要太得意忘形,卻忍不住自己在馬上先吐了一口氣,朝北遙遙而望。
——也許,歷史書是錯的?這個時代的女真,其實根本沒那么強,只是遼人和這個時代的絕大部分宋軍都實在太弱。自己不是在女真手中硬生生的搶下了檀州,岳飛將他們在古北口堵住了這么久,自己更是提一旅之師孤軍深入,女真卻不敢開寨迎擊............
這賊老天,折騰了老子這么久,也終于給老子一點好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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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下幽燕大地在飛速的朝后退去,眼前景象,已經(jīng)不再是連綿的幽燕平原,而是起伏的大地,一個個丘陵由南而北,次第升高,直至和雄渾的燕山山脈連成一片。
千余名宋軍騎士,呼嘯著在這起伏的丘陵地貌中上上下下,蕭言已經(jīng)退回了隊伍當中,他的馬術(shù)雖然下了苦功磨練,但是和這些大宋精騎還是沒得比,沒法子一直保持在前頭。現(xiàn)在那些勝捷軍騎士意氣高昂,人人都提起了速度,跑得飛快,恨不得一步就邁到古北口,不斷的從他身邊超越,還得要自己趕緊傳令提醒,讓麾下士卒留點馬力,好做預備。
在隊伍當中朝前望去,就看見一面面旌旗消失在丘陵的棱線下,然后又在前面丘陵的陽面露了出來。
半天疾馳,已經(jīng)是幾十里下來了,古北口就在七八里外。每個人都換了一次馬,在馬上吃了一點干糧。大軍呼嘯卷過這幾十里,未曾遇到一點敵手。每個人都忍不住在想,難道女真大隊,真的還被當在古北口北面,而岳飛,還活生生的在古北口等著大家的到來?
蕭言已經(jīng)滿頭滿臉的大汗,嘴里嚼著一塊干糧。幾個騎將從身邊經(jīng)過,朝著蕭言笑道:“蕭宣贊,俺們這趟風光是風光了,可跑得夠辛苦!將女真韃子收拾干凈,還得向蕭宣贊討賞!”
蕭言麾下軍馬三部,神武常勝軍的軍官們多是降將,向來小心謹慎,但未免失于不大主動。向來是上面推一下,下面才動一動。他們還沒徹底安心,也沒有徹底融入大宋北伐軍馬當中。白梃兵厚重一些,軍官們能咬牙拼命,領(lǐng)命也從來毫不猶豫,但是失之于高傲一些。除了勝捷軍之外,大宋還有點輕騎,但是這重騎兵,卻是除了白梃兵之外別無分號!
勝捷軍輕銳剽悍,軍官們也活潑主動,最是能活躍氣氛。但是卻因為當年童貫寵愛,也無賴一些,跟蕭言也敢沒大沒小,也最是能惹麻煩,頭痛事情不少。
蕭言別的長處沒有,當年的小記者生涯不知道和多少種人打過交道。這三支硬捏在一起的軍馬,他也能應付有余。和神武常勝軍在一塊兒就擺出一副同甘共苦的架勢以暖其心,和白梃兵在一塊兒就崖岸高峻,對他們敬而不婩。和勝捷軍在一塊兒,就得和他們打成一團了,不能老擺出上官的架子。
聽到幾個軍官笑鬧,他也笑罵回去:“滾蛋!都還沒見陣廝殺,就要討賞,老子沒有!上面發(fā)下來的犒賞,老子一文也落不下,都給了你們這幫王八蛋,現(xiàn)在是窮鬼一個,要錢沒有,要命倒是有一條,你敢不敢要?”
他在那里笑罵,勝捷軍上下都是爆發(fā)出一陣哄笑,大家都是意氣輕松,一路呼嘯而來,女真韃子影子都沒瞧見半個,本來繃緊的神經(jīng),現(xiàn)在不知不覺的從蕭言以降,都有些放松。
一個勝捷軍軍官還朝蕭言擠擠眼睛:“蕭宣贊,女真韃子眼見得就要給俺們收拾了,回師燕京也是指顧間的事情,有俺們在,輪得到誰敢先踏進燕京城半步?到時候拿了燕京城,蕭宣贊只要眼睛略微閉著個一日半日的,燕京城那么多遼狗高官府第在,弟兄們怎么也讓蕭宣贊成汴梁有名的富家翁!俺們弟兄們也沾沾光,到時候回陜西也能有一份家當......蕭宣贊覺得如何?”
蕭言微微一笑,這個時代,他也不指望自己麾下能做到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對燕京城那些契丹奚人命運,自己也沒半分關(guān)心。嗯............盡快收拾這里的女真韃子,然后回轉(zhuǎn)拿下燕京,立功發(fā)財,果然是好大誘惑呢............
他還沒有說話,前頭突然傳來了唿哨的聲音,急促而且尖利,蕭言急急向北而望,就看見自己的前鋒,已經(jīng)在前頭一個丘陵的棱線上面站住,后面人馬涌上,在棱線上向兩邊延伸開去,都不再朝前而行,領(lǐng)兵將官回頭,身邊旗號不住揮舞,所有一切都傳遞著一個信息。
遇敵!
所有人都神色一緊,就聽見馬蹄聲如雷轟鳴,在北面?zhèn)鱽怼_€有隱隱的廝殺聲音,幾乎都被完全的淹沒在馬蹄聲中了。蕭言再不打話,猛的擺手,一磕馬鐙飛也似的直朝前而去,湯懷和張顯緊緊的跟著,身邊軍官都低沉而急促的傳令,那些本來顯得輕松的勝捷軍士卒都不再出聲,紛紛抽出兵刃,展開了隊形,跟著蕭言風也似的朝北面卷了過去!
在丘陵之上,宋軍騎士紛紛下馬,緊馬肚帶,擺正鞍橋,抓緊時間回復馬力。站穩(wěn)陣腳,等著后續(xù)人馬跟上。軍官們都站在了隊首,擺出了迎敵的架勢,號令之聲此起彼伏,剛才的輕松,在轉(zhuǎn)瞬之間就已經(jīng)蹤影不見。千余騎都擺出了迎敵架勢。
在這里,孤軍深入數(shù)十里,終于遇見了女真軍馬!
蕭言心中,已經(jīng)有了不詳?shù)念A感,拼命打馬,在丘陵棱線上的幾名軍官已經(jīng)迎了下來,人人神色凝重,劈面就回報:“女真大隊!至少有五六百騎,看這架勢,都是真女真!”
蕭言一怔,所有軍情,都告訴他女真南下的真女真不過四五百,一半在那些被拋在身后的塢壁當中,一半在圍古北口。還有董大郎所部數(shù)千,騎軍已經(jīng)收拾干凈,殘余的已經(jīng)被他收編,其他多是步卒,戰(zhàn)斗力也不過如此。現(xiàn)在怎么又多出幾百騎真女真了?
因為自己的穿越,女真不但違背了歷史南下,而且還增多了兵馬!難道他們放著耶律延禧不去管了?他媽的賊老天,老子才松一口氣,又來給老子變出這么一個花樣!
最要緊的還不是這個,女真兵馬再多,無非就是一個打字。可是女真大隊騎軍出現(xiàn)在這里,難道古北口已經(jīng)陷落了?那么岳飛——這個民族歷史上最為偉大的英雄之一,就因為自己的穿越,而早早的隕落在這歷史的長河當中了么?
真他媽的!
這個時候,蕭言甚至都不敢看身后張顯湯懷的神色,只是提著馬在這幾名騎將的接引下,一口氣直沖上了丘陵的峰頂。兩邊都是正在展開的勝捷軍甲士,人人目光向北而望。古北口就在不遠處,在蜿蜒曲折的潮河河口,已經(jīng)升騰起黑色的煙火。眼前在潮河的河彎處一大塊平地上,全是黑壓壓的女真甲士,五六百騎之數(shù),只少不多!
這些女真甲士的動向卻頗奇怪,他們的領(lǐng)兵將領(lǐng)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這邊丘陵上出現(xiàn)的宋軍旌旗和騎士,號角骨笛四下呼應傳令,一隊隊的女真騎軍已經(jīng)展開,也擺出了迎敵的架勢,前哨也伸了出來,一直迎向丘陵上的宋軍。但是仍然有百余騎女真甲士圍成一個圈子,這支女真軍的領(lǐng)兵將領(lǐng)有兩面白旄大旗,一面已經(jīng)在指揮女真主力展開,另外一面卻還卷在這圈子里頭,而呼喊廝殺之聲,就從這女真陣后的人圈當中,隱隱約約的直傳到蕭言所在之地!
幾名勝捷軍軍官急急向蕭言發(fā)問:“蕭宣贊,戰(zhàn)不戰(zhàn)?”
而在蕭言身后的張顯和湯懷,卻不約而同的發(fā)出一聲嗚咽也似的吶喊:“岳哥哥!”
戰(zhàn)不戰(zhàn)?剛才宗設面臨的抉擇又原樣涌到了蕭言的面前。
古北口,已經(jīng)不在了。也許自己就來遲了一步,可是這一步,就是天涯!
而岳飛,也再也不會在這個時代,展露他的名將之姿了............所有一切,都因為自己一心只想著燕京,只想著在這個時代安身立命,甚或更大的功名富貴............
自己已經(jīng)發(fā)誓,要不負這新的一生。但是眼睜睜的看這岳飛因為自己的決斷而隕落,自己又怎么能問心無愧的說不負此生?
沒想到老子的穿越,卻讓岳飛早早戰(zhàn)死............這賊老天,還真是會捉弄人!
古北口已然無幸,那自己,還要不要在這里和女真人死戰(zhàn)一場?看能不能搶出岳飛的遺骨?
蕭言只覺得身上每一個細胞都在呼嘯吶喊,功虧一簣的惱怒,歷史已經(jīng)全然改變的手足無措,更多的還是無邊無際的愧悔交織在一處,讓他忍不住就想拔出腰間佩劍,第一個領(lǐng)頭沖殺下去!千余雙自家麾下的目光,還有眼前無數(shù)雙女真韃子的目光,都聚焦向他的旗幟。雙方這突然遭逢,只要他一聲令下,就能讓這里變成尸山血海!
湯懷驀的低吼一聲,打馬就要從蕭言身邊沖出,蕭言這個時候卻反應極快,一把抓住了他的馬韁繩,用上吃奶的氣力一扯,湯懷胯下坐騎長嘶著偏頭過來,溫熱的口沫飛濺了蕭言一身。
湯懷紅著眼睛看過來:“蕭宣贊!”
蕭言同樣惡狠狠的看著他:“老子要為這全軍千余人負責!你要聽我軍令!”
張顯也在另外一邊扯住了湯懷的韁繩,帶著哭腔喊道:“湯三哥,聽蕭宣贊的軍令罷,俺們岳家哥哥殉國了............俺們有報仇的機會,蕭宣贊會帶著俺們報仇的!”
湯懷想說什么,卻說不出來,臉漲得通紅,到了最后只能狂吼一聲,低下頭來,大顆大顆的淚水,就在臉上滾落下來。
蕭言揚起手,臉色冷得如一塊鐵,就要下令后退。以一部掩護斷后,大隊次第而退。他是孤軍深入,前后都無依托,馬力也消耗將半,這個時候,并不是決戰(zhàn)的良好時機。只有退返檀州,集結(jié)大軍,再度北上,和這些南下女真兵馬決戰(zhàn),到時候,再分一個你死我活!
只是岳飛............岳飛!
他在古北口拼死血戰(zhàn),只是等待自己的到來,自己終于來了,這位絕世名將,卻已經(jīng)不在!
就在這個時候,一聲呼喊,穿過了千軍萬馬,越過了無數(shù)刀槍劍戟,直傳到蕭言這里:“蕭宣贊,蕭宣贊!”(未完待續(xù),如欲知后事如何,請登陸<a href=",章節(jié)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