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80年代初到88年的這段時間里，一方面，物資市場變的靈活起來，如煤炭、金屬、水泥、木材等物資，不再受到國家計委的完全管制，私人企業(yè)主乃至于國企都可以通過市場手段購買部分物資，國企也被允許自由的出售超產(chǎn)的部分，也就是說，一家煤炭企業(yè)的核定計劃產(chǎn)量如果是100萬噸，那國家就允許他將自己超產(chǎn)的部分加價賣出，從而提高了國企的積極性。
    另一方面，受到管控的物資仍然是大多數(shù)，能夠通過市場手段購買的物資，數(shù)量也受到很大的限制，畢竟，超產(chǎn)還是有一些難度的，核定計劃產(chǎn)量也不是永恒不變的。
    最重要的是，市場價格是比計劃價格昂貴的。因為超產(chǎn)出售是一種獎勵，要是賣的便宜了，企業(yè)何苦多做辛勞之事。
    按照國家規(guī)定，市場價格最多允許比計劃價格浮動20%。在前兩年，浮動還是在20%的區(qū)間內(nèi)進行的，但經(jīng)過了84年的價格暴漲，基本上所有物資都頂?shù)搅?0%的高線，甚至還會增加一些額外的費用，以多獲利潤，即使如此，也無法阻止購買物資的熱潮。
    所有企業(yè)都默認了價格暴漲的事實，并拼命的從價格雙規(guī)中獲得好處。
    楊銳也不會默默的承受接下來的通貨膨脹。
    從他看過的不多的歷史資料中，他能夠查到85年的政策變化——1985年，國家取消了最高20%的限價規(guī)定，超產(chǎn)部分允許按照市場價格出售。
    物資價格一飛沖天不是說笑的。
    在這一年里，價格4000元一噸的鋁錠，可以賣到20000元一噸，而且很難買到。
    深圳速度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價格雙軌制的不公平。因為給政策不給錢的原因，深圳能夠從相差極大的價格體系中獲得無盡的好處，在水泥、鋼材、玻璃甚至紙張價格內(nèi)外都有一兩倍差距的年代里，創(chuàng)造財富已經(jīng)變成了勇敢和敏捷者的游戲。
    河東省自然也能看到價格雙軌制的問題，他們甚至能夠嗅到20%的限價取消后的物資飆升的局面，但能飆升到多少，就只能各抒己見了，即使是理論上知道所有信息的高層，或者專研于此的學者，他們的答案也是猜測。
    做記錄的干部用眼睛的余光掃了下自家領(lǐng)導楊峰同志，道：“我記錄下來了，不過，計劃內(nèi)的物資有限，恐怕不能滿足華銳的要求。”
    在85年初，一噸計劃內(nèi)的柴油價格是800元左右，計劃外的價格就到了900余元，一出一進的價格本身，就是巨大的利潤了，當然，不能與管制取消以后的利潤相比，但不管怎么說，計劃內(nèi)物資給了國企，后者不管怎么做都是肉爛在鍋里，給外企就比較難了。另外，計劃計劃，就是計劃出去的物資，雖然省里有一些調(diào)配的余量，也不會太多。
    楊銳撇撇嘴，道：“計劃內(nèi)的能給多少算多少，剩下的，華銳以計劃外的價格買，只要你們能弄到足夠的量就行了。”
    不用等太久，到86年的時候，一頓計劃外柴油的價格就能漲到三千元，是現(xiàn)在的計劃內(nèi)價格的三倍都不止，800元到900元多出來的20%，根本沒有被楊銳放在眼里。
    做記錄的干部有些詫異的記了下來，道：“如果是計劃外價格的話，我想領(lǐng)導應該會同意的。”
    現(xiàn)在調(diào)配計劃外的物資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要不是供應不足，價格也不會一飛沖天。不過，國家的限價措施畢竟是存在的，省里幫忙購買，倒也是應有之意，否則，真的價格飛漲，以至于華銳的基建做不下去，省里也覺得麻煩。
    “再就是第二件事，我希望銀行給予一定的貸款，讓華銳用來購買大宗物資。抵押品就是購買的物資，這樣可以嗎？”楊銳手里雖然有上千萬美元，卻是不準備花在基建上面。
    外企投資配銀行貸款，現(xiàn)在都是標準的，他的要求也不過分。
    做記錄的干部毫不奇怪的將之寫了下來。
    兩人談完了，楊峰拍拍手，道：“我看這樣挺好，基建是個漫長的過程，物資先準備好，華銳安心，省里也能安心。”
    不像是機械設備，基建所用的物資都是低單價的，無論是鋼筋水泥還是沙子油漆，華銳斷然沒有運走的可能。
    對河東省來說，這也就意味著開發(fā)區(qū)成功的可能性大大增加了。
    畢竟，現(xiàn)在的河東省醫(yī)藥技術(shù)開發(fā)區(qū)是以華銳制藥廠為基干打造的，必須確定華銳建成才行，否則，配套的那些工廠生產(chǎn)出來的東西又賣給誰去？
    比較相應的政治風險，以及目前來看并不明顯的經(jīng)濟成本，讓華銳一次性買夠基建物資是最好不過的選擇了。
    楊峰這么一說，不止是做記錄的干部，楊銳也連連點頭，暗暗翹起大拇指。
    沒過兩天，省政府就快事快辦的將物資申請給批準了下來，而且，批準下來的不止有華銳公司的，開發(fā)區(qū)的基建物資和一些重要配套廠的物資開銷也都給批了出來。
    雖然計劃內(nèi)物資的占比還不到兩成，給華銳的還不到一成，但能有物資源源不斷的運進來，已經(jīng)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這也讓楊銳安心不少。
    接下來幾天，就是各種預估物資需求量的工作，楊銳毫不猶豫的請來了南湖市設計院。
    要是用來做工程建設的設計，打死楊銳也不會請南湖市設計院來做，但做物資預估，可行性分析什么的，楊銳覺得，南湖設計院這種沒有節(jié)操的單位是最好了。
    楊銳也是毫不掩飾的要求，各種物資都要加倍的計算，余量更要放的超大。
    南湖設計院毫無節(jié)操，而且只用了幾天的時間，就加班加點的干完了歐洲的設計院可能要用三個月完成的工作，效率驚人。
    楊銳估計，要是將多出來的材料賣掉，雖然做不到建筑零成本，少一半是沒什么問題的。
    “可惜這種官倒的事，只能做一次。”楊銳遺憾不已。
    楊峰卻沒有他這么樂觀，道：“你買的計劃外物資太多了，再說，水泥沙子之類的存起來都有損失，弄不好，等你把華銳制藥建起來，省下來的錢全都付了損耗和利息了。”
    說到利息，楊峰的臉又嚴肅了些，道：“你可要抓緊做工程，將近7%的利息，你們也真敢要。”
    他能猜到楊銳不是單純的華銳的雇員，但也摸不清楊銳的具體股份，更不想問。
    楊銳只是笑笑，道：“利息是不少，比通貨膨脹就少了。而且，人行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調(diào)高利息了，省里給了固定利息，有什么不敢要的。這錢要不是省里發(fā)話，銀行還不肯給呢。”
    “這個倒是，開發(fā)區(qū)想貸款都貸不到了。”楊峰微微點頭。
    84年末開始的通貨膨脹不是開玩笑的，比后世豬肉漲價要厲害的多，人民銀行更是不得不做出大幅度的調(diào)息。
    到85年中，五年期的固定資產(chǎn)貸款的利率將從6.48%的年息，提高到9.36%，十年期更是一口氣從6.6調(diào)整到了10.8，若是放在二三十年后，不知要有多少企業(yè)因此破產(chǎn)。
    當然，現(xiàn)在的通貨膨脹更厲害，光看計劃外物資的漲價幅度的話，等于是200%以上的通貨膨脹——實際自然是達不到這個數(shù)量的，國民消費與物資原料的價格也不是同步的，但企業(yè)因此提高的成本壓力，終究是要釋放到全社會，由所有人承擔的。
    楊銳道：“能貸多少貸多少好了，反正左右都是國家的錢，只要開發(fā)區(qū)的架子搭起來，華銳有產(chǎn)出，省里砸鍋賣鐵也要把后續(xù)的資金湊足的。”
    “那就看你華銳能不能產(chǎn)出了。”楊峰也確實不在乎現(xiàn)在能貸多少錢，他看看時間，拍手道：“得了，沒事我就去開會了，你呢？”
    “我安排甘虎籌備，他是華銳制藥的總經(jīng)理，接下來一年估計都得泡在開發(fā)區(qū)。我后天就回京城了。托拜爾斯都要急死了。”楊銳向外呶呶嘴，果然看到多肉型美國人繞著一株槐樹轉(zhuǎn)圈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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