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銳去騰沖，是準?找嗜熱菌，分離耐熱的dna聚合酶的，泡溫泉只是附帶，因此做了諸多準備，好幾樣需要的儀器設(shè)備，都是從香港買了，直運到昆明去。
    80年代的香港地方，各大設(shè)備儀器公司都有常駐，很多都是沖著大陸來的，楊銳的華銳實驗室新近崛起，也是受到了關(guān)注，以至于楊銳一行人抵達昆明機場的時候，香港方面的中介公司還派了人來接機，幫忙辦好了所有儀器的提取工作，并送至酒店入住以后，才留下名片離開。
    地接的則是云南大學的年輕副教授康弘。
    這位也是楊銳參加了“國際醫(yī)學與生物大會”的副產(chǎn)品。
    生物學在云南大學也算是優(yōu)勢專業(yè)，畢竟有著豐富的生物資源，隨便找?guī)追N植物，或者微生物，就能發(fā)表一篇不錯的論文，滾雪球效應下，相對容易從萬軍叢中殺出。
    不過，地方大學再強也是強不過京城的大學的，首先一點，各種國際會議的名額就少，來參加一次大會的花費更多。
    今年，康弘是因為給研究室主任做了第二作者，因此蹭了一份邀請函，以“來訪”的名義去了北京，方式方法與黃茂差不多。
    然而，黃茂參加一次國際會議，除了人情，基本不用付出多少成本，康弘費的勁就大了。
    正因為如此，好不容易參加了會議的康弘就很注意交朋友。在地方院校做研究就是如此，必須多交朋友，才能融入到學科的圈子里去，否則，一個人在云南閉門造車，有什么成果大家都不知道，可謂是事倍功半。
    楊銳在“國際醫(yī)學與生物大會”上大出風頭，自然是康弘結(jié)交的對象。
    科研圈子里的資歷，泰半是用成果堆起來的，三十余歲的康弘雖然是年少有為，破格提拔的副教授，但與楊銳卻是不能比的，別的不說，光是一篇sci影響因子4。0的《jmc》論文，就比地方大學的教授厲害了，更別說“國際醫(yī)學與生物大會”上發(fā)表的論文。
    另外，與理查德的科研競賽，也是很刷聲望的事，當然是作為贏家。
    科研競賽雖然殘酷，但正因為它的殘酷性，使得科研競賽的勝利者，能夠得到多方矚目。
    基礎(chǔ)效應就是同行會認真的閱讀你的論文，并且先入為主的認為你有一定的水平。
    這就好像是軍備競賽和戰(zhàn)爭的區(qū)別一樣，沒有打仗以前，各國怎么吹噓都都可以，可也只能讓人半信半疑，譬如中東戰(zhàn)爭前的以色列，中印戰(zhàn)爭前的中國，馬島戰(zhàn)爭前的英國……但一場仗打下來，說服力再強大不過了。
    戰(zhàn)爭是用血賭出來的聲望，兵兇戰(zhàn)危，結(jié)果出來以前，誰都不確定是海灣戰(zhàn)爭式的，還是越南戰(zhàn)爭式的，或者是兩伊戰(zhàn)爭式的……
    科研競賽賭的是科研員的科研生命以及大筆的資金。在生物領(lǐng)域，因為一次科研競賽而倒掉的公司不計其數(shù)，因為一次科研競賽而郁郁終生的科研員如過江之鯽。
    被楊銳戰(zhàn)勝的理查德，橫跨中美兩國，同時拿著北大和加州大學提供的經(jīng)費，憑借聲望尋找金主，用了上百萬美元，消耗近一年的時間，堵上幾十年的歷史，結(jié)果大敗虧輸……可以說，理查德的科研生命已經(jīng)終結(jié)一半，他就是想要重新來過，也只能從十萬級的項目重新開始，沒有三五年的奮斗，沒有一篇頂級論文，再想回到以前的位置都不容易。
    但是，發(fā)表一篇頂級論文又是何其之難，尤其是科研競賽失敗的理查德，他的論文交給同行評審，首先就會遭遇到更嚴格的標準……
    相對應的就是聲名鵲起的楊銳了。
    理查德的損失，反襯出楊銳的強悍。對康弘這樣的年輕副教授來說，加州伯克利分校簡直是神一樣的圣地，該校的教授竟然被楊銳打敗，自然是神級一般的故事。
    事實上，越是圈內(nèi)人，對于楊銳的勝利就越感敬畏，這也是身為科學院院士（學部委員）的蔡教授，會親自出馬，為楊銳申請60萬元k費的原因。
    自恢復高考以來，進入北大的天才如火山迸發(fā)的出現(xiàn)，但達到楊銳這種高度的，至少生物系是一個都沒有。
    尤其是楊銳的同齡人，大部分還在艱難的學習著基礎(chǔ)課程，他們的優(yōu)秀更多的體現(xiàn)在學業(yè)和社會活動上，對于研究，遠遠還沒有達到入門的程度。
    簡而言之，與楊銳同齡的學霸，仍然是處于學習狀態(tài)的學霸，而楊銳已經(jīng)開始變成研究型和實用型學霸了。
    有關(guān)鉀通道的論文，妥妥的證明他擁有世界領(lǐng)先水平的研究素質(zhì)。
    楊銳若是北大的員工，就憑這一篇論文，即可破格提拔到副教授，再過些年，吃老本到教授都不成問題。
    除了年齡，康弘結(jié)交楊銳，完全是高攀的模式。
    正因為如此，接到楊銳的電話，康弘是相當?shù)母吲d，特意借了學校的小巴，帶著一群人游覽昆明市，包吃包住，并堅持要送幾人去騰沖，并道：“我和云南軍區(qū)的關(guān)系不錯，可以安排你們到軍區(qū)的療養(yǎng)中心去住，我親自去的話，安排的條件肯定好一些。”
    “太麻煩了吧。”楊銳還真沒接受過如此殷勤的地接待遇，30年后的科研界和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同了。
    80年代的中國人都是出門靠朋友的，許多時候，哪怕是一面之緣的熟人，都能幫得上很大的忙，就像是現(xiàn)在的康弘一樣。
    當然，異日康弘再到北京，或者想要一個國際大會的名額的時候，楊銳也理所應當?shù)囊€上這個人情。
    所謂的人情社會，就是如此。
    楊銳不適應這種待遇，康弘?yún)s是非常習慣了，笑呵呵的說“不麻煩”，又道：“云南軍區(qū)最近請我們做藥，我們院里自己出人，自己出材料，去他們的療養(yǎng)院玩幾天算什么。”
    “我們出來也是批了經(jīng)費的。”
    “你們到了云南來，批的經(jīng)費就不要用了，全部由我來想辦法。”康弘打著包票，又道：“我再k你們找?guī)装褬專麄兊寞燄B(yǎng)院跟前可以打到大獵物，非常有意思。”
    楊銳要去的溫泉實際上出于未開發(fā)狀態(tài)，他一直有點擔心安全問題，聽康弘這么一說，心里一動道：“最好能找兩名向?qū)В覍Ω邷責崛悬c興趣，另外，我們想出錢請幾個人搬儀器，打獵就不去了。”
    “沒問題，錢就不用了，你是想搞熱泉研究？”康弘一聽就來了興致。
    楊銳更不瞞他，點頭道：“我看國外做極端環(huán)境下的微生物研究，做的如火如荼的，我想趁機了解一下。”
    康弘大為振奮，心想這下子來對了。鉀通道的研究是華銳實驗室的工作，就算是再有發(fā)展，也輪不到云南大學生物系的副教授來摻合。但是，云南的熱泉就在云南，楊銳新開一個研究方向，不管是合作、配合還是跟隨，都有相當?shù)囊饬x。
    他稍做思考，認真的道：“極端環(huán)境下的微生物是生命奇跡，蘊含著生命進化歷程的豐富信息。極端環(huán)境下的微生物，代表生物體對環(huán)境的極限適應能力，界定了生物圈的“邊界”，是生物遺傳的寶藏，我看過您寫的科普文章《生物圈》，非常有啟迪性，我們?nèi)绻軌蜓芯壳宄O端環(huán)境下的微生物的生存狀況，對于認識生命有著相當重要的意義，還可能對人類宜居外星奠定基礎(chǔ)。”
    雖然最后一句話聽的有點像是搞笑，但真的不是搞笑。
    1984年，美國人正在雄心勃勃的考慮移民火星，如果蘇聯(lián)再能半死不活的堅持20年，老美或許真的能咬牙堅持，令外太空探索更進一步。
    國內(nèi)的研究者雖然落后于時代，但大家的目標都是放在20年，30年乃至50年以后的，尤其是做基礎(chǔ)性研究的，眼光更是放的長遠。
    極端環(huán)境下的微生物研究也算是半個熱點話題，從六七十年代開始，到21世紀，始終長盛不衰，而它的研究成果，也確確實實是奠定人類移民外星的基礎(chǔ)之一。
    60年代正是阿波羅計劃的開端，十幾年的功夫，人類就完成了登月計劃，此時的人們，有理由相信太空探索會繼續(xù)進行下去，并越來越快。
    曾經(jīng)為楊銳賺來2000多元零花錢的《生物圈》，也是在這樣的背景下，才登上了《科學畫報》。
    被康弘說出了名字，楊銳頗有些意外，不由問道：“你還看過我寫的科普文？”
    “媒體報道以后，我到圖書館借來看了。”康弘無比慶幸自己回到學校以后，特意搜集了有關(guān)楊銳的報道。
    楊銳點點頭，道：“康教授對極端環(huán)境下的微生物也有興趣？”
    康弘心說，你有興趣，我也就有興趣。
    而為了回答楊銳的問題，康弘又繼續(xù)剛才的認真態(tài)度，道：“我覺得，高溫熱泉與地球早期環(huán)境比較接近，尤其是里面的微生物生態(tài)系統(tǒng)相對簡單、穩(wěn)定和封閉，對很方便我們做研究，做原始積累。”
    原始積累就是不能立即獲利的意思了，楊銳醉翁之意不在酒，只道：“我最近剛得了60萬元的研究經(jīng)費，想多做一點考察，康教授要是能幫我們找到熱泉，就感激不盡了。”
    60萬元的經(jīng)費用來做這種微生物研究是綽綽有余的，康弘的目標可不僅于找熱泉，做導游，他馬上邀請道：“我們云南大學的生物實驗室也很不錯，不如我們合作來做。”
    “這么小的項目，沒有必要搞合作了，再者說，我們也人手充足了。”楊銳蜿蜒拒絕。
    魏振學卻是早不耐煩了，追著來了一句：“你們要搞競賽，我們也不反對。”
    “不敢不敢。”康弘連忙表明態(tài)度：“你們有什么要幫忙的地方，告訴我就行，能幫得上忙就再好不過了。我今天帶你們?nèi)コ哉诘男鹜龋乙郧白鲞^宣威火腿的微生物作用菌群的研究，和幾個國營廠的關(guān)系不錯，對了，你們知道宣威火腿的蛋白含量低于鮮肉，可溶性氨基酸的含量卻是鮮肉的2。8嗎？”
    康弘轉(zhuǎn)換了話題，楊銳也就順其自然的笑道：“是因為火腿從加工到成熟的過程中，部分蛋白被酶作用，水解成了氨基酸？”
    “對對對，我做的研究表明，宣威火腿的天門冬氨酸、絲氨酸、甘氨酸和精氨酸的含量都顯著高于鮮肉，這是增加的火腿風味的原因之一。除此以外，宣威火腿每100克瘦肉里含45毫克的維生素一，回甜味則來自于丙氨酸、絲氨酸、蘇氨酸、色氨酸及其衍生物……”康弘介紹美食，還不忘佐證自己的研究員身份，力圖讓楊銳對自己印象深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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