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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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摟著她低聲慢語。她表情冰冷,既不掙扎抗拒,也不予以回應(yīng)。
明明是很緊密的擁抱,溫度卻是冰涼。這種如愿以償,令席子鉞索然無味。
他放開了懷念,淡淡道:“我安排人送你走。”轉(zhuǎn)身離開房間。
懷念抓緊身上的毯子,跌坐在床,低下頭時,眼淚滾落。
另一邊,被解除職務(wù)的李君華氣的渾身發(fā)抖,“他憑什么……他說踢人就踢人……從我嫁給你……跟著爸開始創(chuàng)業(yè)……東耀同樣有我的心血……他就這么獨斷獨行……不顧情面……這個暴君……專橫的暴君……”
席子城不知如何是好,“你用假懷孕欺騙爸,惹惱他了吧。”
“……都是那個□□!”她打著如意算盤時萬萬沒想到,懷念會跟席子鉞扯上關(guān)系,不然這事也拆不穿。“我太小看她了,竟然能爬到席子鉞床上去,厲害啊!我看就是她給席子鉞吹的枕頭風(fēng)……鄴兒出事那陣子,我一直沒給她好臉色看,她早就對我懷恨在心。”
席子城沉默。懷念跟席子鉞好上,同樣挑戰(zhàn)著他的接受底線。
“我要去找爸!他老人家還在,東耀不是席子鉞一個人的!”李君華氣極離去。
席子城想了想,決定去找懷念談?wù)劇?br/>
懷念拖著箱子出門,外面有專車在等候。
席子城攔住了她的去路,低聲道:“懷念,我們談?wù)劊脝幔俊?br/>
懷念瞬間聽出來,他對她的稱呼由長輩叫晚輩那種親昵變?yōu)榱丝蜌饩兄數(shù)膽涯睢?br/>
但她不在乎了。現(xiàn)在跟席家有關(guān)的一切,她全都不在乎。
懷念淡淡道:“不好意思,我趕時間。”
她站著沒動,顯然并不想跟他借一步說話。
席子城長話短說:“子鉞是席鄴叔叔,你跟他在一起真的不太合適。我知道,這是自由戀愛的年代,你跟席鄴分手了,有權(quán)跟任何人談戀愛。但是,人畢竟是活在社會大環(huán)境里,還請你顧及大家的顏面,多做考慮。”
懷念沒有應(yīng)聲。席子城頓了頓,又道:“子鉞有個五歲大的小孩,你不想年紀輕輕就……”
“席子城!”凜冽的聲音,由后方傳來。
席子城一回頭,看到了面色陰沉的席子鉞。
他很少對他直呼其名。上一次還是十年前,他做了一個錯誤的決策,導(dǎo)致公司遭受重創(chuàng),那次在公司會議上,他不顧情面對他大發(fā)雷霆。作為下屬,他的確該罵,可作為兄長,他在感情上和尊嚴上都難以接受。于是,為了擔(dān)責(zé),也為了解脫,他提出離職。
十年了,他又一次對他發(fā)火,居然是因為一個女人。
席子鉞大步走到懷念身邊,手臂環(huán)上她的肩,以絕對擁有者的姿態(tài)摟著她,看向席子城,冷聲警告:“我說過,不要招惹她,不要干涉我們之間的事。”
席子城突然覺得這個沉穩(wěn)老練的弟弟變得像個頭腦發(fā)熱的小年輕,為了一個女人,不顧家庭和名聲,報復(fù)大嫂,沖撞兄長。他還沒做什么,他就擺出一副緊張捍衛(wèi)的樣子。
席子城剛想開口,只見懷念推開了席子鉞。
她退離幾步,語氣冰冷,“不好意思,我跟你之間沒什么事。”
席子城臉色微變,他們這是……?
“懷念……”席子鉞眼里劃過一抹刺痛,神情隱忍又克制。他牽起她的手,溫聲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別碰我!”懷念猛地甩開他的手,一臉厭惡。
她接連后退幾步,看著席子城和席子鉞,忍無可忍道:“我能做的都做了,能給的都給了,我沒有可以奉獻給你們席家的東西了!你們還要我怎么樣?!”
“我對豪門糾紛沒興趣!我跟席鄴沒關(guān)系了!我跟席子鉞也沒關(guān)系!我跟你們?nèi)叶紱]關(guān)系!請不要再騷擾我,謝謝了!”懷念臉色蒼白,泛白的唇微微發(fā)顫,說完,不等那兩人有所反應(yīng),拖著箱子大步離去。
她拉開車子后座的門,將箱子甩上去,上車,關(guān)門。
兩個男人呆立原地,半晌,席子城轉(zhuǎn)頭看席子鉞,眼神變了又變,難以置信的問:“你逼她的?”
席子鉞的目光追逐著車影,臉部線條緊繃,眼底一片晦暗。
席子鉞的沉默,在席子城看來就是默認。
“席子鉞你……”席子城血氣上涌,抓住席子鉞的衣領(lǐng),怒目相向,“你還是人嗎?!”
素來溫文爾雅的人,氣的一拳揮下,席子鉞沒有閃避,結(jié)結(jié)實實挨了一拳。
“你找什么女人不行,為什么侮辱我兒媳婦!”席子城恨聲斥責(zé)。席子鉞眼里驟然迸出怒意,他抓住席子城的手臂,一個用力,將他推到椅子上。
席子鉞俯視席子城,一字一頓的說:“聽清楚,懷念不是你兒媳婦,她是我的女人。”
病房里,李君華在老爺子床前哭哭啼啼。她找了個借口把懷孕的事帶過,避重就輕,對席子鉞和懷念的發(fā)起討伐。
“子鉞怎么能這么做……他搶了鄴兒的女朋友,還要解除我的職務(wù)……子城已經(jīng)走了,非得把我們?nèi)亿s盡殺絕才行嗎……他在東耀的地位,誰也動搖不了,怎么還容不下我……”
席光耀躺在床上,嘆著氣,讓人把席子鉞叫來。昨天還為曾孫高興的不行,今天就得知是個烏龍,而且那中意的孫媳婦,突然就變成兒子的情人……這要是早幾年他身體好的時候,夠他大發(fā)雷霆了。現(xiàn)在是年紀大了,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什么事都看得淡了,動不起氣。
席子鉞進房,李君華低著頭抹淚,沒敢看他。
席光耀對李君華說:“我跟子鉞聊聊,你先回去。”
李君華點頭,起身回避。
“你說說,到底怎么回事?”席光耀看向自己引以為傲的兒子,“我都半截入土了,還不讓我省心?”
席子鉞面無表情道:“李君華拉幫結(jié)派,影響高層風(fēng)氣,且私下買賣股份,投機倒把,這種思想不正行為不端的人,與東耀的核心價值觀不符,繼續(xù)留任而且是留在培訓(xùn)中心那種輸送人才的地方,會讓東耀內(nèi)部生瘡。”
“她畢竟是你嫂子,沒必要鬧到革職,這么多年她一步步跟著我們走過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這樣會讓人寒心。”席光耀語重心長,試圖勸服席子鉞。
“任由一粒老鼠屎壞了一鍋粥,才叫有德有為之人寒心。在東耀,憑能力和業(yè)績說話,用道德遵守衡量,這是公開的法則。”席子鉞分毫不讓。
席光耀知道他一意孤行的性格,當年兩人在公司發(fā)展方向上有沖撞,就算他是老子,他都不聽他的。后來時間證明,他堅持轉(zhuǎn)型是對的,大量研發(fā)資金投入,厚積薄發(fā),才使得今天的東耀立于不敗之地。
“那懷念是怎么回事?”說起這個,席光耀更鬧心,“我讓你找個女人你死活不找,你不是不婚主義者,為什么對鄴兒女朋友下手?”
提起懷念,席子鉞公事公辦的冷硬表情褪去,神色變得柔軟又復(fù)雜。他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煩躁的掏出煙,正要點燃被席老爺子瞪了一眼,意識到這是在病房,又放了回去。
“你是認真的?”席老爺子問。
席子鉞扯唇,“我要找人玩玩,會等到現(xiàn)在?”
“我不是不婚主義,我是一直在等她。”席子鉞低下頭,像是想到什么煩心事,一臉疲憊的懊喪,“每一次都那么難……”
他人生的挫敗感,全都來自于那丫頭。
什么都做得到,唯獨無法讓一個小丫頭心甘情愿的跟他。
“不能換個女人?”
“我要是放手,早就放了。”席子鉞深吸一口氣,抬頭看自己老子,“我這輩子就認定她了。”
“家人是一輩子斬不斷的血緣親情,席鄴是你侄子。”席光耀提醒他。
席子鉞突然扯唇一笑,“要說血緣親情,她是思遠的親生母親。我要為了侄兒的面子,讓我兒子沒有媽?”
“她是思遠的媽?”席老爺子大為驚愕。
席思遠的母親一直是個謎,席子鉞從來沒提過。他這些年孑然一身,所有精力都投身到事業(yè)中,久而久之,大家默認為席思遠是他找女人代孕生下的,為了傳宗接代。
席子鉞應(yīng)了聲,叮囑道,“不要告訴思遠。”
“為什么?”
“那孩子知道了,會去找她。我怕她接受不了。”真相突然暴露,會對她造成多重打擊,席子鉞抿了抿唇,“有把握的時候再說。”
“你這到底是什么時候欠下的糊涂賬……行了行了,我理不清,也管不了,你自己看著辦……”席老爺子擺著手道,相比年輕的孫子,這年紀一大把還打著光棍的兒子顯然更叫人著急。“不管怎么著,你趕緊把人娶回來,閉眼之前看到你們一家團圓,我也算心滿意足。還有,對你哥嫂,照顧著點,別讓我走了后在天上看著你們把這個家鬧散。”
“我有分寸。”席子鉞淡淡道。
“古色這批上新又賣爆了……”
“他們開始拓展生產(chǎn)線,已經(jīng)不局限民族風(fēng)。”
“他們店鋪流量和轉(zhuǎn)化率遠超我們。”
會議室內(nèi),懷念聽著這些,心情煩躁。
“懷總,有個好消息,你被《真心相約》節(jié)目組選中了。”
此話一出,前一刻死氣沉沉的會議室頓時鮮活了起來。
“《真心相約》是香蕉臺現(xiàn)在最熱門的相親節(jié)目,上去露個臉,曝光率杠杠的!”
“懷總就穿著預(yù)售的主打款去!價值千萬的活廣告!”
“懷總棒棒噠!網(wǎng)紅第一步,一戰(zhàn)成名!”
“那上面出好幾個網(wǎng)紅了,什么拜金女,干物女,腐宅女……”
《真心相約》是這兩年最火爆的電視相親節(jié)目,話題性十足,幾個出位的女嘉賓熱度堪比小明星。現(xiàn)場有12位固定女嘉賓,每一期海選出六名男嘉賓登臺,與女嘉賓進行配對。成功牽手后,補上新的女嘉賓。
當初團隊提議報名時,懷念是抗拒的,那感覺就像是站在臺上兜售自己,等著男人來挑選,尷尬至極。可是營銷總監(jiān)振振有詞的告訴她,這是收視率很高的節(jié)目,這是極好的炒作平臺,怕只怕沒機會上。
為了公司發(fā)展大計,為了推廣品牌,懷念硬著頭皮上了。
她的情況算是一個典型,26歲,身材苗條,相貌姣好,淘寶店主,小縣城的女孩到大城市打拼,闖出自己的一片天空。漂亮、溫柔、獨立、能干,這些都是可以貼在她身上的標簽。
為了博人眼球,公司給懷念的定位是,挑剔,無比挑剔,挑剔到令人發(fā)指,讓男人討伐女人驚嘆。
懷念背負著公司重任,出發(fā)了。
她在錄制前一天飛往c市,在電視臺附近的酒店下榻。
次日,她掐好了時間前往電視臺。
原本要跟她接洽的電視臺工作人員臨時有事,讓她自己去錄制中心。
節(jié)目還沒開始,后臺熱火朝天,女嘉賓們挑選服裝,找熟悉的化妝師化妝。還有兩個嘉賓為了搶同一件衣服,吵得面紅耳赤。
懷念是有備而來,她跟節(jié)目組溝通,為了展示個人特色,穿自主品牌服裝上臺。導(dǎo)演見她衣著色彩清亮,古色古香,形象上鏡又有古典氣質(zhì),便同意了。
“妝太淡了,是不是要補一下?舞臺燈光強。”
“太濃了不適合我的穿搭,就這樣,挺好的。”
于是,其他女嘉賓忙的熱火朝天時,懷念悠閑自在。
不想待在擁擠嘈雜的化妝間里,聽一群女人聒噪的言語,懷念一個人離開,四下轉(zhuǎn)悠。
無人的樓道里,一個男人高大的背影背對著她,站在窗前,低聲講電話。
掛電話時,聽到身后的腳步聲,他回頭看她。那一瞬間,男人眼里閃過驚艷。
懷念禮貌性的微笑,低頭,繼續(xù)往下走。
男人愣在原地,年少時所有關(guān)于女神的幻想,全都踏踏實實的落在了這個女孩身上,沒有絲毫偏差。
懷念拐個彎,往下一段樓梯走,他突然跑過去,站在她下面幾層的臺階看她,“你好……請問……可以簽個名嗎……”
簽名?懷念莫名其妙的看他。
男人看起來二十四五的樣子,皮膚白皙,眉眼清朗,帶著黑框眼鏡,一身簡單的休閑裝,外面套了件格子夾克,左肩挎著男士休閑包,模樣斯文俊秀,看著她時臉上浮出淺淺的紅暈。
“你是明星吧……”這一身打扮可能是剛從哪個片場出來,到電視臺來趕通告。男人穩(wěn)定了情緒,語言比較流暢了,“可以給我簽個名嗎?”他由包里拿出一個筆記本和一支鋼筆。
懷念回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明星。”
她沒有接本和筆,徑自往下走去。
男人看著她的背景發(fā)呆,想追上去又怕冒昧,幾番糾結(jié),女人的背影已經(jīng)走遠。
演播廳內(nèi),節(jié)目錄制開始。
懷念作為新補上的女嘉賓,首先要做自我介紹。
“大家好,我叫懷念,今年26歲,經(jīng)營一家淘寶女裝店——念念不忘,店里賣我自己設(shè)計的古風(fēng)女裝。”說完,她對鏡頭展顏一笑,“我今天穿的衣服,就是自己設(shè)計的。”
她走到發(fā)言臺一側(cè),將全身裝束展示在鏡頭下,輕旋半圈,擺了個pose。臺下掌聲如雷。
“新來的女嘉賓顏值很高啊,還是女老板,有才又有財,白富美!小伙子們抓緊了!”主持人總結(jié),又對懷念笑道,“預(yù)祝你在我們真心相約的舞臺上,找到心儀的另一半。”
后臺,等待上場的幾位男嘉賓,看到現(xiàn)場畫面,紛紛贊嘆,“漂亮!”“仙氣!”“清新脫俗,飄逸靈動。”“這種女人怎么會找不到對象?不是來走秀吧?”“那可不一定,越是看起來高不可攀的,越是沒人追,最后都嫁給了條件一般的老實男人。”“厚下臉皮,沒有追不到的女神。”
坐在沙發(fā)上玩手機游戲的周穆深一抬頭,看到屏幕里的女人,雙眼定住。
……是她啊。
她居然是來參加這個相親節(jié)目的。
周穆深眼里涌動著欣喜,微信提示音響了下,他表姐再次提醒他,“你還是假把意思選個心動女生,走走過場,這幾期男嘉賓質(zhì)量都不行,你可是形象擔(dān)當。”
他表姐是這個節(jié)目的總導(dǎo)演,非拽著他來湊數(shù)。
他回復(fù):“我有心動女生了。”
“???”
他盯著屏幕看,捕捉每一個掃過她的鏡頭,沒心思回復(fù)了。
另一邊,東耀基地。
工作間隙,席子鉞陪兒子席思遠吃下午茶。
助理送來幾份文件,順便,匯報了一件事:“懷念報名參加了相親節(jié)目《真心相約》。”
席子鉞剛端起的咖啡杯在半空定住,怔了幾秒鐘,似不確定的問:“她去參加電視相親?”
“是的。下一期節(jié)目的錄制時間就是今天。”
“相親是什么意思?”席思遠插話進來,一臉不解。
“相親就是以結(jié)婚為目的去認識一個人。”助理為他科普。
“媽媽要去跟別人結(jié)婚?!”席思遠剛咬到嘴里的蝦餃吐了出來,他接連呸呸了兩聲,一抹嘴,從位置上跳起來,天塌下來了似得喊道:“爸爸!媽媽要去跟別人結(jié)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