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帝里繁花 廿五回 霓裳翠袖相見歡 要你的命(下)
廿五回 霓裳翠袖相見歡 要你的命(下)
</br>
</br>就在顧家琪要沖出去時,她聽到湖冰上有人說話:“姓萬的,你不要以為進(jìn)了東廠就敢忘了主子的囑托。”
</br>
</br>老女人悶咳兩聲,像是身體很差,喘過氣,再喝道:“東西呢?快把它交出來!”
</br>
</br>“胡嬤嬤,那事陛下一直查得緊,咱家得不了手;您再寬些時日,咱家這里有些碎銀——”
</br>
</br>“啊(老女垂死聲),你、你好狠的心!”
</br>
</br>“桀桀桀——老不死的狗東西,敢威脅咱家——”老頭呼哧呼哧喘重氣,伴隨著尸體拖拽發(fā)出的磨擦聲,一點(diǎn)點(diǎn)地靠近湖邊。
</br>
</br>頂上三黑影倏忽飛離,拖尸體的聲音、沉重的喘息聲,沒了。
</br>
</br>這情形何等古怪,顧家琪猶豫不定,而這時肺漲得幾乎要炸裂般的疼,不管三七二十一,嘩聲她探出頭,吐掉口中泥葉,貪 婪地吸氣。
</br>
</br>“你、你沒死,太好了,快上來。”
</br>
</br>湖對岸有個小黑影,欣喜出聲,踩冰雪跑向湖中央。
</br>
</br>顧家琪深恐那些人轉(zhuǎn)回,阻止小孩靠近,讓他退回藏身地。
</br>
</br>黑小孩很機(jī)靈,點(diǎn)頭快步跑到湖對岸,撥開水草,那里有個狗洞,他鉆了進(jìn)去,并向她招手。
</br>
</br>那一處,宮墻沿湖岸,破敗又灰暗,長長不見頭。
</br>
</br>冷宮。
</br>
</br>顧家琪輕吐一口氣,爬上冰面,鉆入狗洞,黑小孩撥回水草遮掩洞口。
</br>
</br>這是個瘦骨嶙峋的的臟小孩,又黑又小,煤泥結(jié)絡(luò)的臉上看不出膚色,伸出的那只手掌,皮骨間皆是凍瘡與累傷,一身單衣遮不了手腳,讓人深深懷疑,他如何度過這寒冷的冬天。
</br>
</br>顧家琪收回打量的眼神,脫鞋倒水,攪頭發(fā),只聽黑小孩道:“他們又回來了。”
</br>
</br>“什么?”顧家琪草草撥回洞口水草,追問他如何聽得見。
</br>
</br>她確信,那仨個殺手必然是輕功高手。
</br>
</br>臟小孩奇怪看她一眼,道:“就是聽得到啊,那邊有只瘦老鼠在啃木頭。他們進(jìn)來了。快走,”他拽起她躲閃,“你跑輕點(diǎn)。他們聽得到。”
</br>
</br>顧家琪冷汗默滴,她竟然大意到要一個孩子來提醒。
</br>
</br>加料的鞋掌踢人的確很得力,跑路時就不美了。她迅速脫馬靴,踮著腳尖跑步。
</br>
</br>荒涼凄冷的宮殿里,兩個孩子?xùn)|轉(zhuǎn)西彎,躲進(jìn)一塊菜地的泥缸下頭,離地約有六七米,有明顯的人工挖掘痕跡。
</br>
</br>冷宮生存小專家道:“這里最安全,他們抓不到你的。”
</br>
</br>他做了個噓聲的小動作,空氣中厲風(fēng)獵獵,聲音縹緲:“那邊?”
</br>
</br>“沒有。”
</br>
</br>“沒有。”三道聲音,不陰不陽,宦官獨(dú)有的怪腔怪調(diào)。
</br>
</br>“再搜!”領(lǐng)頭陰側(cè)側(cè)地下令,“就地解決。”
</br>
</br>“見血?”
</br>
</br>“見血,用化尸散。”
</br>
</br>三人飛來飛去,天氣越來越冷,兩孩子緊緊挨著,嗅著屎糞、尸臭味,時光靜靜地流淌。
</br>
</br>午后,天上飄起雪。
</br>
</br>冷宮小專家輕聲道:“他們走了。”
</br>
</br>顧家琪拉住他,小專家應(yīng)道:“我差點(diǎn)忘了,說不定他們躲在哪里等著抓你。很多人就是因為這樣不小心死掉的。我和嬤嬤三天兩頭幫他們挖坑,要不是他們身上有點(diǎn)值錢的東西,我才不幫那些傻蛋,死也白死。。。”
</br>
</br>“那個胡嬤嬤是照料你的人?”
</br>
</br>“對,那天她說約老相好拿些銀子,沒想到那個姓萬的殺了她。嬤嬤還叫我不要報仇。”臟小孩干瞪著眼,許是見慣了后宮的爾虞我詐,漠然了生死,他竟不知什么是傷心。
</br>
</br>顧家琪不免感慨,道:“你嬤嬤考慮得對,她定是知你非那惡人對手,報仇也是白白送性命。”
</br>
</br>“嬤嬤也是這么說。嬤嬤叫我小王孫,我可以叫你小南嗎?”
</br>
</br>顧家琪微抬眉,道:“你最好當(dāng)作從來沒見過我。”
</br>
</br>瘦小孩點(diǎn)點(diǎn)頭,道:“你果然是好人,怕連累我,我沒救錯人。”
</br>
</br>顧家琪差點(diǎn)失笑,道:“你救了我,我還沒說謝謝。”
</br>
</br>“那沒什么,要不是我嚇著你,你們就不會被壞人追了。”小孩道他在湖岸邊聽到她與朋友打雪仗時的笑鬧聲,心里羨慕,靠得近了些。他以為自己驚擾顧家琪,才引發(fā)后面的意外。
</br>
</br>顧家琪輕笑,道即使沒有他,那些人也會抓她。
</br>
</br>在冷宮里冷眼看慣生死長大的孩子,果然異常早熟,沒有問為什么。
</br>
</br>顧家琪倒對他熟練的口技表演很有興趣,但有點(diǎn)腦子的都不會去探問一個游走在生死邊緣的人的保命技能。
</br>
</br>“你餓不餓?我去把那只老鼠抓來,它應(yīng)該還沒跑遠(yuǎn)。”他又說道。
</br>
</br>顧家琪不想冒險,但小男生的肚鳴隆隆作響。她從貼身魚皮衣袋里取出幾段肉干,瘦小孩試探性地咬了小口,半盞茶后覺身體無異樣他才吃第二口,慢條斯理的樣子明顯是受過嚴(yán)格的皇族子弟教養(yǎng)。
</br>
</br>瘦小孩只食五公分肉干一段,余下他用布帕包好收入懷里。
</br>
</br>“你穿的是什么寶貝?”瘦小的孩子好奇地問道,他早在奇怪,她落水后除了外衫和頭發(fā),其他地方竟然不濕,而且還能藏吃的。
</br>
</br>顧家琪笑笑,道:“這是南海鯤魚皮,防水。”
</br>
</br>黑暗里,小男生看不清膚色的臉上,一雙異色眸子特別靈動,他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地點(diǎn)點(diǎn)她的臉蛋,又摸摸,道:“軟軟的,”鼻子再嗅嗅,“香香的,你比那些死人的饅頭都好聞。”
</br>
</br>顧家琪大汗,有點(diǎn)兒苦笑不得。
</br>
</br>好吧,他只是單純地在表示對活生生的人柔軟的溫?zé)岬哪贻p的健康的身體的興趣,純粹的,不帶任何雜意,如果她不是那個被擺弄的洋娃娃,她一定會說,這個時刻很有惡 趣 味。
</br>
</br>在小孩驚嘆的孜孜不倦的探秘摸索中,顧家琪不知不覺地迷糊了。
</br>
</br>“醒醒,你不能睡。”小孩在拍打她的臉蛋。
</br>
</br>顧家琪只覺得嘴里有點(diǎn)暖暖的咸液流入,微張嘴使勁吞了些,她有些氣力睜眼。
</br>
</br>小孩欣喜:“你醒了,再喝些。”
</br>
</br>他手里提著半截鼠頭,另半邊灰突突的鼠身還在跳動,傷口不平整,頭身是直接撕裂的;鼠血丁點(diǎn)滴,落入她的嘴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