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四回 千里澄江似練，一笑傾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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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就在魏國中南部發(fā)生重大異變時(shí)，北疆已經(jīng)臣服的夷人鐵騎再次侵邊，以游牧民族特有的彪悍，像無法無天的馬匪一樣，洗劫屠殺北地商旅；并在夷女那文珠的指引下，夷騎奇襲凌家鎮(zhèn)，即北地的軍火庫中轉(zhuǎn)站，擄走大批重量級火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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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凌家鎮(zhèn)，是顧家琪、秦東萊、程大勝及魏國大小軍火商囤積軍械，與國內(nèi)外火器走私販做交易的地方。也是除秦家堡、夜叉島、盛州灣三地之外，魏國綠林第四個(gè)主要的集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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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它的失守，不在于顧家琪等人受多少損失，也不在于魏國內(nèi)部勢力暗實(shí)力受重創(chuàng)，而在于北夷的反抗集團(tuán)力量由此而壯大，平靜不過一年的蒙漢邊境再燃戰(zhàn)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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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更讓人牙酸齒冷的是，領(lǐng)導(dǎo)夷人反抗魏朝粗暴統(tǒng)治的首領(lǐng)，是個(gè)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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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她曾是真波王子的妻，前魏仁帝的女奴，更是差點(diǎn)登基成功的異血幼帝的親生母親，她的名字譯過來，叫那文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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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這個(gè)女人遭受過任何一個(gè)正常女人都無法想象的磨難，她失去愛人十年，被最愛的“丈夫”欺騙多年失去家園與親人，她忍受對于一個(gè)女人來說最可怕的折磨為所有死去的人復(fù)仇，被迫生下仇人的孩子，還沒來得及表露對那孩子的恨與痛，她就陷入宮廷爭斗，成為劉李兩派陰謀斗爭的犧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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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那文英沒有尋死覓活，也沒有發(fā)瘋，她堅(jiān)強(qiáng)地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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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這樣一個(gè)經(jīng)受過多重磨難的女人，她心中對魏人有多少恨是可想而知的。這樣一個(gè)黑色的女人，拿著搶到的大批軍火，帶著滿腹血海深仇的夷人對魏國展開報(bào)復(fù)行動(dòng)，戰(zhàn)斗的殘酷與絕決，也是可想而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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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而，鎮(zhèn)守北方第一邊防線的封疆大吏，夏侯雍，因貪污受賄正被刑部待郎親自押往京都侯審，等候發(fā)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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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邊城無人管束，守軍懼于夷人的槍炮與兇狠，竟眼睜睜瞧著夷復(fù)仇騎兵隊(duì)血洗數(shù)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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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魏北境，風(fēng)聲鶴唳，****之間，尸橫遍野，雞犬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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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沒死的人如洪水般涌向京畿三省，末日的恐慌籠罩所有人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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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風(fēng)雨飄搖中，司馬昶登上大魏朝皇帝寶座，承繼大統(tǒ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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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史記，魏寧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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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消息傳到宮外的時(shí)候，慌亂地惶惶不安地害怕沒有明天的人們，像得到了神佛光芒的照拂一樣，奇跡般地定下心來，翹首以待，這位與酈山公主攜手?jǐn)[平景帝威脅的男人，一統(tǒng)四海，平定五內(nèi)，威懾六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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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司馬昶的第一道皇帝命令是發(fā)給他的舊部，竇魚龍率海船艦隊(duì)，圍剿扶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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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第二道命令才是給還在路上的卞衡安，司馬昶讓他把人直接送至大運(yùn)河樂安城，不過京城，到副都建康領(lǐng)當(dāng)?shù)伛v軍出任西南邊防總兵，平定南昭及外蕃聯(lián)合軍，戴罪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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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下一個(gè)命令是給顧家齊，調(diào)他到北疆，命他砍下那文英的頭，降服夷各上部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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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此令一出，天下人心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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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海、顧、夏三人都曾用堅(jiān)定的軍事功績證明他們的年輕有為與不可戰(zhàn)勝，有了這三人鎮(zhèn)守三方要區(qū)，尤如三足牢牢鼎立，人們確信，魏朝不會(huì)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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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民心凝聚，地方官府衙也好辦事，老百姓回家該干嘛的干嘛等好消息陸續(xù)傳入京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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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朝中百官提起的心也落回肚子里，真是懸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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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這人心定下來，就有心思去想別的東西。內(nèi)閣與六部尋思著，是不是先補(bǔ)辦個(gè)登基大典，正好把皇后人選也定了，大家好干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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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司馬昶冷冰冰地坐在金鸞殿的寶座上，像木頭人一樣只有嘴在動(dòng)，發(fā)布一系列新帝手諭：要各州府官員穩(wěn)定秩序，平定混亂；再是關(guān)注混亂損失，逮捕造謠生事，處置哄抬物價(jià)者，調(diào)糧遣銀扶持重整戰(zhàn)亂區(qū)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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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眾官員膽戰(zhàn)心兢之余，不免嘀咕：這位爺也太難伺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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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群臣私下圍住邱光仁、方云鶴等一班支持海世子派的人馬，這位爺是個(gè)什么性情，好歹知會(huì)聲哇。邱方等人搖頭，能拿捏住這位爺喜怒脾氣的，就那位顧家的，其他人他們還沒見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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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那徐家那位？”有人不免驚奇，提徐雅言率先給寧帝生下嫡長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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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方云鶴等人齊齊變臉，直接道：“這事最好爛在肚子里，誰提誰提腦袋，甭說咱沒事先知會(hu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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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如此說來，酈山公主入主景泰宮，該是順了上面這位心意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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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臣子們納罕不解，怎么也想不通這拍屁怎么就拍到馬腿上。一合計(jì)，大家認(rèn)為還是等南邊消息傳過來，再提這事，因?yàn)椋瑢幍鄣哪樕麄冞€是看得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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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及至海世子妃誕女及其生產(chǎn)時(shí)的兇險(xiǎn)、不見海世子的狠話等等情況的小道消息傳入京中，群臣縮縮脖子，不敢再聲言立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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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他們不說，自然有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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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次輔裴少俊拿著天下時(shí)局說事，說要讓老百姓相信朝庭有能力有實(shí)力有魄力擺平南北亂局，再?zèng)]有比一場聲勢浩大的登基兼封后大典更能鼓舞人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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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眾人都給他捏把冷汗，裴少俊壓根不管皇帝周身氣息如何冷酷，梗著脖子跪請皇帝為天下蒼生安定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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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司馬昶微瞇著眼，瞅了他好一會(huì)兒，懶洋洋道：“卿家言之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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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眾臣等半柱香功夫，也沒等到下半句話，眾人尷尬無語。裴少俊再次進(jìn)言道：“陛下明鑒，為防再現(xiàn)國無本國無君的亂局，臣擬奏請立海世子府徐夫人之子，為東宮儲(chǔ)君，懇請陛下恩準(zhǔ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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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金鸞寶殿乍然消音，靜得能聽到彼此抽吸的氣音。眾臣屏住呼吸，等待帝王的爆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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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司馬昶還是那副懶洋洋提不來起勁的樣子，散漫道：“就這么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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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臣工嘩然，阻止的聲音還沒發(fā)出，司馬昶站起來，隨意問道：“還有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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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沒事，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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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司馬昶沒有負(fù)擔(dān)地退場，留下炸開窩的文武百官。內(nèi)閣鮑首輔沖著裴次輔怒吼：“嘴上沒毛，辦個(gè)事也這么沒分寸，提請儲(chǔ)君，經(jīng)過內(nèi)閣六部商議了嗎？擅自獨(dú)斷，知道這事有多嚴(yán)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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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即使是一慣不理事的邱光仁，也很嚴(yán)厲訓(xùn)斥道：“這事太荒唐，裴大人，你可知現(xiàn)今時(shí)局經(jīng)不起一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dò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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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六部官員也用異樣的眼神看裴少俊，順帝的被逼退位，海世子夫婦被迫生離，南北兩邊關(guān)亂成這樣，這里面的事情都沒有查清楚，趕什么急立儲(chǔ)君。盡管說，裴少俊的話很有道理，儲(chǔ)君是一國之本，但是，有顧家琪這樣一個(gè)強(qiáng)勢的鳳后在，卻選立她的死對頭的兒子做東宮皇太子，這是埋下后宮諜血的禍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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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裴大人，海公公可沒把刀架在你脖子上吧？”兵部有人不客氣地譏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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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裴少俊坦然無諱狀：“裴某所為，都是為了咱們大魏江山社稷。裴某，問心無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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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眾臣子也沒討論出個(gè)寅卯，因?yàn)樾禄蕦幍垡呀?jīng)同意，更因?yàn)橹饕?dāng)事人之一顧家琪不在京。沒有人領(lǐng)頭，臣子們也不敢亂表態(tài)。立太子，就是表明各自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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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如果顧家琪有兒子，大家選她兒子做太子，那絕對是沒二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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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關(guān)鍵就是她沒兒子，而且，還再也生不出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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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也因此，裴少俊的越權(quán)與不合群，沒有遭來群臣的強(qiáng)烈攻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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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另一面，徐家的兒子備選為東宮儲(chǔ)君的消息流傳后，委頓的程昭第一個(gè)跳起來，罵干、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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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程昭退位的時(shí)候，其實(shí)是想和大家提個(gè)條件，說必須讓阿南做新皇帝的皇位之類的話。李家人阻止了他，并聲稱，李家將不惜武力，反對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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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李家威脅用武力犯禁，程昭其實(shí)不怕，他相信司馬昶也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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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但是，程大勝提醒了他，如果帝位傳承不順，那么，將便宜海陵王及其廢子海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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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因?yàn)橄暮钣阂呀?jīng)在來京的路上，司馬昶的海船再快，也快不過夏侯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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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程昭這時(shí)候方然明白：“夏侯雍被抓，是他們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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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程大勝點(diǎn)點(diǎn)頭，程昭除了咒罵之外，也無法，只好選擇最迅速快捷的辦法和司馬昶完成交接，他想，阿南選的男人不會(huì)辜負(f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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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卻未料，出現(xiàn)眼下這種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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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皇后未立，先定儲(chǔ)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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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我去找她算賬”程昭怒叫，跳起來跑去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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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這個(gè)人，卻不是旁人，正是景帝的三公主。三公主著明媚的藍(lán)色宮裙，坐在采萱殿前，看著窗外紫紅色的萱草，儀態(tài)恣意，靜然。程昭給這樣美麗不可方物的皇家公主迷了眼，三公主聽見動(dòng)靜，微微轉(zhuǎn)眼，笑道：“你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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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你為什么要這么做？”程昭想起來事，怒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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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三公主輕輕笑，不語，只是有絲血慢慢地沁出嘴角，程昭慌得心跳失率，福嘉公主慌里慌張地跑來，抱住妹妹，哭道：“皇妹，皇妹，你這是何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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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生既無歡，死又何懼。”三公主淡然，她身體已然僵硬，婉轉(zhuǎn)輕輕一笑，低喃聲：駙馬，本宮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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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福嘉痛哭，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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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程昭臉白得跟雪似的，這是第二個(gè)女人，死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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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后來，福嘉公主告訴程昭，皇妹僅僅給夏侯雍下了藥，助他拿下那個(gè)野男人。錢月如的死，顧家琪被困夜叉島，南北亂局，做這些事，另有其人，與三公主無關(guān)。</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