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帝里繁花 九十回 去路香塵君莫掃 大權(quán)在握(六)
九十回 去路香塵君莫掃 大權(quán)在握(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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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卻說北夷失去統(tǒng)領(lǐng)大將然赤,集結(jié)了三十萬的重騎兵逼壓大魏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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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說有三十萬重騎,其實不然。北夷地處草原荒漠,人口沒有中原王朝那么密集,短時間內(nèi)是絕對湊不出這么龐大數(shù)目的騎兵力量威嚇大魏的。再加上,蒙漢雙邊交戰(zhàn)多年,北夷青壯兵該上戰(zhàn)場的也早就上了,現(xiàn)在,坐于馬上的夷兵不是下巴剛冒胡茬的少年,就是六十好幾的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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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就連缺胳膊斷腿的也上了戰(zhàn)場,為啥?為的是整個草原部族的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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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夷人心里很清楚,沒有然赤,大魏必然要掃平北夷。與其等到全部族淪為階下奴,不如奮起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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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是草原漢子,為自由,為生存,為未來自己的家園,要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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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是一支士氣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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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誰碰上誰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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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接到邊關(guān)親信的告急密函,夏侯雍很聰明地推了個替死鬼上去;既能消滅情敵,更能借司馬昶的力量拖平北夷背水一戰(zhàn)的全族士氣。等到北夷的士氣疲了,京師的局面也穩(wěn)固,夏侯雍就可以毫無后顧之憂地回到邊關(guān),滅夷人撿順手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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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是夏侯雍的好算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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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司馬昶不僅主動跳進這個坑里,還跳得很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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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籌謀劃算,司馬昶在葉州點兵。他點的不是北疆的駐兵,或者宣同的守軍,而是他花錢雇來的傭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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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宣同的守軍不能用,這是很明確的,那都是夏侯雍的人,用他們,必然在戰(zhàn)事中給司馬昶添堵。因此,不用說這部軍都是不能調(diào)來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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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北疆也有不是夏侯雍那派系的駐兵,但這部分人繼承世襲軍職,個個都是大爺,沒有在大街上提槍溜鳥****民女,他們的祖宗在泉下都要燒高香感謝上天讓后世子孫還算是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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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當然啦,拿鐵的紀律和血腥的高壓手鍛,可以整出一支可堪用的軍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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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但那太費時間了,為免落個出師未捷身先死的杯具,司馬昶的幕僚智囊團堅決地棄用,改征當?shù)氐那鄩涯陝趧恿Α?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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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些耕民不僅身體素質(zhì)好,也沒有染上兵痞氣,正好拿來排兵布演新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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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有賀五陵在樂安海林后方運作,另有夜叉島的暗線提供器械與馬匹,司馬昶既不用愁錢,也不用愁糧,他給的兵餉高又痛快,應(yīng)者廣眾,很快就組成一只體魄強健氣象還算不錯的英氣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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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竇魚龍負責新軍師的訓練,主要是些站步、舉槍揮刺及射擊等基礎(chǔ)環(huán)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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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司馬昶不是很滿意,竇魚龍人稱老龍王,在海上指揮海船作戰(zhàn)那是沒得說的,陸戰(zhàn)這塊,他就有點欠缺騎兵的作戰(zhàn)思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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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石畫樓是負責全局統(tǒng)籌安排的,他和司馬昶一樣,看出新師訓練的不足之處,但要找個信任的人來統(tǒng)領(lǐng)這支很有可能成為他本人班底的軍隊,不太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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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司馬昶身邊親信還是有幾個的,但不是能力不足,就是魄力不夠,不能讓所有人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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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個把月過去,北夷率先攻破康州城防,打響復(fù)仇第一戰(zh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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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在夷軍并吞萬里如虎的戰(zhàn)斗氣焰下,駐守魏軍毫無斗志,節(jié)節(jié)敗退,夷軍尤如進入無人之境,長驅(qū)直入,不日突破北疆第一邊防線宣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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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北六省急急告危,魏仁帝的內(nèi)閣與兵部齊齊奏發(fā)葉州,鐵命督促司馬昶立即率軍攔阻敵夷,否則,就以“非法雇用組織軍隊”意圖謀反罪名發(fā)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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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受此脅迫,司馬昶不得不率新練之軍迎頭痛擊北夷重騎兵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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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按說火槍輕騎兵游擊作戰(zhàn),這個優(yōu)勝兵種必然能戰(zhàn)勝重騎兵,這是熱武器對戰(zhàn)冷兵器致勝的歷史證明。但是,古人有云,打戰(zhàn),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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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北夷重騎個個都不要命,一個能頂仨;仨個能頂一只小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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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司馬昶的新軍要不是仗著武器與兵馬優(yōu)勢,早淪為重騎的蹄下血泥。北夷一時難以突破司馬昶的防線,司馬昶這邊也沒辦法把北夷重騎趕回大草原,雙方各有優(yōu)劣勢,兩邊相持,打起攻防相守消耗戰(zh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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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但這種打法,北夷人打得起,司馬昶這頭卻打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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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為了盡快取得對夷戰(zhàn)事的勝利,司馬昶投入更多的雇用兵在戰(zhàn)場上。竇魚龍繼續(xù)負責招收新兵,并訓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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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石畫樓瞞著皇太孫,來找顧家琪,商量個對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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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顧家琪做事有個習慣,喜歡先看材料了解清楚情況。石畫樓已經(jīng)備好竇魚龍的騎步兵訓練方案,遞上去,顧家琪翻了翻,點頭道:“可以的嘛。一定能打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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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石畫樓不由地煩憂地嘖一聲,道:“老龍用了十二分心思,石某也承認照這辦法練軍,必能練出一支威武之師。但世子妃,咱們沒有這么多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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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是在提醒顧家琪不要忘了在京里爭權(quán)奪利的夏侯雍,這位忠肅公府的年輕爵爺可不簡單,最多三個月,他就能從京中混亂的局勢中得大利抽身,回過頭來收拾司馬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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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也就是說,司馬昶要想在這場戰(zhàn)事里奪得軍權(quán)上的好處,必須要在北疆戰(zhàn)事上占有主動權(quán),而占有主動權(quán)的先機,就在于夏侯雍不在宣同的這段空窗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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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如果時間拖長,夏侯雍必然會騰出手來,聯(lián)合那些袖手旁觀的北疆駐兵,謀算司馬昶,那就等于完全地落入他的盤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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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司馬昶不僅撈不到半分好處,還要落個指揮無能、沒有能力作戰(zhàn)、致使邊關(guān)淪落的罵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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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冬蟲夏草等四婢聽了連連點頭稱是,要有一年半載的準備時間,誰還怕夏侯雍個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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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石畫樓又說道:“倒也不全是軍力的緣故。以夷軍士氣之盛,集魏軍之精銳,也未必能攻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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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顧家琪笑,合上訓練方案稿,道:“石先生,您不妨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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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石畫樓搓搓手,道他正是想不出良策才來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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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顧家琪剛要回話呢,就聽到外面熟悉的腳步聲,又快又急,顯然,司馬昶是帶著怒氣而來。他揮開門前的水晶簾,怒臉相向。他對教導自己學問分曉人情事理的石先生一貫尊敬有加,基本上連板臉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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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次,司馬昶看石先生眼里帶怒意,是真給氣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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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一方面,是因為司馬昶在顧家琪前面以男人的身份打過包票,這次事他自己辦,顧家琪就在后方等好消息。另一方面,也是因為顧家琪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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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打上回在景帝的陵寢觀光賞游后,顧家琪的身體就一直不見好。照大夫的說法,是氣血兩虧,多年謀算加磨難,都把身體底子掏空了,得安心靜養(yǎ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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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現(xiàn)在沒條件去南方,司馬昶就地整了個暖閣,讓顧家琪暫時先住著,說等他忙完這事就帶她去南邊,并且,下令所有人都不準打擾顧家琪休養(yǎ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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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還沒幾天功夫呢,石畫樓就先破了他的禁令。按說在平時也沒什么,但現(xiàn)在是顧家琪身體不好,司馬昶就火了。對石先生他又說不出什么狠話,就瞪旁邊的四個婢女,陰鷙森冷的眼神嚇得冬蟲她們不禁發(fā)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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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顧家琪靜靜地喝她的養(yǎng)生茶,既沒勸人,也沒發(fā)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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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司馬昶緩和了氣惱的心情,神情鄭重,對石畫樓說道:“先生,學生已想好對策,先到書房商談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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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石畫樓淡然笑回道:“世子,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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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司馬昶比了個先生先請的姿勢,石畫樓從容自若地先走出繡苑,司馬昶在后面和顧家琪說話:“不是說好不瞎操心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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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我這都沒說兩句話呢,你就來了。”顧家琪笑道,并打趣,“你這是把我當犯人呢,連個話都不讓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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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我是恐怕你又費神,”司馬昶抱抱她,一手把的骨頭,“你都瘦成這樣,再操心要變成骨頭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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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顧家琪笑應(yīng)好,全聽他的,她不操心。司馬昶與她說笑幾句,壓好羊毛毯邊掀起的縫隙,他直起身,寒臉看屋里的丫環(huán),道:“別再讓我知道有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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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丫環(huán)們紛紛道不敢,司馬昶再吻了吻顧家琪的額角,放下簾子,悄無聲息地離開去書房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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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卻說司馬昶與石畫樓商議后,魏軍這邊的作戰(zhàn)風格全變,不再是咬牙扛著大火銃,死頂重騎攻擊,而是且戰(zhàn)且退,夷軍猛攻,魏軍就退;夷軍回營休息,魏人就輪番上去騷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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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魏軍這邊玩游擊戰(zhàn),北夷那邊也使這招,還用得比魏軍好,他們在逃避的路線上埋炸藥,幾次設(shè)伏把魏軍炸得血肉橫飛的,戰(zhàn)果別提有多輝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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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眼瞅著北夷重騎就要把魏國這邊的輕騎兵、步兵團全炸上天,北夷那邊換了個將領(lǐng),也就是蒙漢雙邊最為熟悉的人,罕東都部族的真波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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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前面說了,這個真波王子在魏景帝滅顧家的計劃里,充當了高等犧牲品的角色,已經(jīng)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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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但是,就在然赤被害不久,這個真波王子忽然又“活”了過來,他這么跟他的親人們解釋,在那個可怕的被殺的夜晚,他被一個神秘人救下。但在逃亡的路上,他不小心跌落滄河,碰傷了腦袋,失憶了,一直住在一個魏人的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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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直到最近,他頻頻聽人說起然赤之名,想起那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兄長,慢慢地回想起草原上的一切又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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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于是,他回到了大草原,他跟他的父老兄弟們說,他也要參戰(zhàn),給兄長然赤報仇血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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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夷人那邊的部族頭頭腦腦也沒有蠢到這個真波王說什么,他們就信什么的地步。他們很仔細地詢問真波從小到大的生活細節(jié),甚至把他的妻子找來,讓兩人對話,辯明真?zhèn)魏螅孔迨最I(lǐng)們就準許他參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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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年少的時候,罕東都真波希望世界和平美好,希望重建蒙漢雙邊友邦關(guān)系,希望以自己的誠心打動千千萬萬的魏夷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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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他這想法是好,但到了戰(zhàn)場上,未免就有些書呆子氣,或者說,這種仁德胸懷是不能夠包容景帝狼一般的野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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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真波的天真夢想毀于那****。現(xiàn)在,他告訴大家,他脫胎換骨了,他要幫助大家建立起一個統(tǒng)一的王朝,樹立自己的民族自信心,展現(xiàn)自己身為部族子民的自豪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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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叭啦叭啦,罕東都真波無疑是個出色的演說家,也是一個極其卓越的民族主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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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他的理想讓他擁有了一大批的忠實追隨者,因為同一個夢想,所有人緊緊地凝聚在他的周圍,像一團燃燒的火,漫延整個草原漢子的心。隨著戰(zhàn)事的勝利,他的名望甚至蓋過了部族聯(lián)盟軍的統(tǒng)帥,一個被公認為然赤的接替人的夷人名將羊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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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在這個時候,有人提議讓真波王子替代羊直,領(lǐng)兵作戰(zhàn),也不為別的,就為給真波攢點軍功,他日北夷建國,這位新君主的功績也能好看那么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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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真波王子的名望真是太高了,羊直就算不愿意,也不得不讓出統(tǒng)領(lǐng)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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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但是呢,會說的人,不代表他會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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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真波王子就是這樣一個人,紙上談兵夸夸其談,真要打起戰(zhàn)來,那真是七竅通了六竅,一竅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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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司馬昶這邊得到消息,北夷換了聯(lián)盟統(tǒng)帥,高興地形露于言表,立即命竇魚龍整軍,全線反擊夷軍的左翼,即羊直所率的那支重騎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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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真波王子這邊受到壓力小,戰(zhàn)事打得順風順水,他的自信心更加膨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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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羊直那邊頂著巨大壓力,司馬昶的騎兵火力猛,輕騎作戰(zhàn)又迅捷有數(shù),羊直不得不向王族子弟真波那邊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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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因為現(xiàn)實情況,真波王子一心認定魏軍不堪一擊,加上追隨他的人都勸說他,羊直這人不直得相幫,羊直是不贊同您繼任您兄長然赤位置的頑固派,有羊直在,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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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盡管真波王子表示,他不在意那個新君的位置,有能有德者居之,但是,架不住眾親信的勸說,真波王子因此置羊直的求救信號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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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三天后,羊直及其左翼軍團,被魏軍全殲于無風峽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