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回說到池顧積恨難消，重金買兇奪命，顧家琪臨危不懼，大難中智救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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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話說池越溪縱使心肝千般萬般惡毒，都是顧照光的心頭尖子。她中彈染血，顧照光仰天悲吼，有如困獸窮途末路，招式更見狂亂，出手刀刀斃命；殺手們?yōu)楸Ｃ詈笃疵?br/>     </br>
    </br>眾人來不及關(guān)注那突如其來的莫名殺招，倒方便顧家琪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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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她在靠木墻的整體梳妝鏡背面，摸到記錄顧照光收受地方官員進(jìn)奉的賬簿；在床板夾層內(nèi)找出真正的宣同魏軍陣亡將士名單；還有一本私賣軍糧賬，藏在繡床上最明顯的瓷枕里，砸碎才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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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看起來還算走運(yùn)，但實(shí)際上，這三份賬簿都只有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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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真正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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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估摸下形勢，顧家琪抓緊時間下樓，進(jìn)浣溪樓的小廚房，把賬簿塞進(jìn)灶臺里燒毀，琢磨著下一步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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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王雪娥在火光廢墟中找女孩，顫抖叫著：阿南，阿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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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姑姑，阿南在這兒。”王雪娥抱著她痛哭，顧家琪衣領(lǐng)里取出平安符，奶聲奶氣地說道，“姑姑不哭，有神仙公公保護(hù)阿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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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王雪娥就地跪倒道佛祖保佑，謝天放長劍細(xì)血斜流，提醒她快給孩子換掉濕衣，免受風(fēng)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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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總督府里亂糟糟，主事的顧照光只管池越溪揮刀吼叫，也是謝天放過去勸，說夫人還有救。顧照光這才動起來，把人帶到軍營，那兒有最好的治火傷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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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顧家齊筋骨受損，張德先僅剩半條命，王雪娥也失血過多，營房添了這些重傷患，總督府里還有滿地的尸骨，這事兒鬧得大了，人盡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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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除了顧照光和韋婆子，沒人喜歡池越溪，基本上說，人人都巴不得她死了償命才好。但，池越溪所中的火藥，畢竟不是致命傷，軍醫(yī)刮掉鐵砂，上藥包好傷口，休養(yǎng)兩月即可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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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三個大人的傷問題都不算大，倒是顧家齊至今暈迷不醒，身上琵琶骨與腳掌骨粉碎，即使治好也是半廢人。消息傳出，整個軍營都炸開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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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見過狠毒的后母，沒見過這般歹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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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又有張德先罵天咒地的指證，血性漢子集中軍帳外，要顧照光給親生兒子主持公道，懲治池越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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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顧照光守在愛人的病榻前，握著她的手，盼望著她能立即睜眼，他一心撲在池越溪身上，哪有心管外頭的嘈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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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謝天放、夏侯遜、趙夢得等人進(jìn)內(nèi)勸諫，再不想法平息眾怒，士兵要嘩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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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池大小姐這事做得也忒沒人性了些，大哥，要沒個說法，兄弟們都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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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大哥，兄弟們都受過李嫂子的恩，承過她的情，誰忍見家齊小少爺被這般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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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大哥，你去看看家齊少爺身上的那一刀刀子，她怎么下得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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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外頭士兵久不見顧照光出面，張德先憤恨難平，搶過一把軍弓，點(diǎn)上油把射營房，這一動手，就是在狂烈的民憤上澆油，火箭飛射，將官們跑出去喝止也被人打斷：那是李嫂子最后的獨(dú)苗苗，就跟他們自己的兒子似疼寵，這么毀了，誰忍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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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軍醫(yī)也被人攔住，不準(zhǔn)再給池越溪換藥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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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顧照光終于從自己的思緒里回神，走到眾官兵前，面色沉沉，道：“各位弟兄，你們愛護(hù)家齊，心疼他年幼遭難，我心里也跟插了刀子似的，但是，整件事不是她的錯，”他指向后方營房，“是你們的總兵我，逼得她走上絕路！家齊手腳俱斷，”他拍拍胸膛，“我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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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手起刀光現(xiàn)，沒人可阻擋，全場震驚地張嘴，剎那靜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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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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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顧照光的刀舉過肩膀，勢無可攔，聽到愛女叫喚，緩了緩，謝天放等人立即撲上前奪刀，遲來一句阻撓的“大哥”聲。顧照光要斷手?jǐn)嗄_不用刀也可，得先把小丫頭哄回營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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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阿南，跟姑姑去睡覺。”顧照光轉(zhuǎn)頭，讓王雪娥把女兒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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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爹爹，要家齊哥哥醒來，要治好家齊哥哥的傷，應(yīng)該找菩薩。”顧家琪倚在王雪娥的懷里，大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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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謝天放按住顧照光的肩膀，道：“大哥，張公公，眾位兄弟，眼下最要緊的是想辦法救醒家齊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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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能有什么辦法？”張德先怒罵道，“大夫說了，毀了，全毀了，少爺啊，你的命怎么這么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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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謝僉事，人心都是肉長的，家齊少爺能跟她有多大的仇，要下這樣的狠手，這種女人還留著做什么，趁早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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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對，燒死她，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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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安靜！”王雪娥運(yùn)氣吼道，又放軟聲音讓小孩說話。顧家琪故作小孩似的氣憤，叫道：“誰說救不成的，廟里的主持爺爺說，只要多做善事，菩薩會保佑家齊哥哥的。我一個人求不成，大家一起求，叫所有人一起求，菩薩會聽到的，菩薩會治好家齊哥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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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謝天放跟著說道：“諸位弟兄，池大小姐就在這里，大家伙兒隨時能砍她十刀八刀為家齊少爺出氣。”他走過去抱過顧家琪，對眾人說道，“但是，阿南小姐的話也沒有錯！不管救不救得回，我們都要盡力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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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他又獨(dú)對張德先說道：“張公公，您也不必?fù)?dān)心我們會放跑池大小姐，以您的功夫，隨時可殺。家齊少爺卻等不得，他還在等公公想法子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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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這時候求神拜佛，也太可笑了。”張德先聽進(jìn)勸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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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謝天放接道：“神佛鬼怪之說，信者有，不信者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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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就算我們有心，做什么善事？這善事如何做得？”張德先逼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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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謝天放語噎，他不過順著小孩子的話，先壓下這嘩變的火苗，阻止事態(tài)擴(kuò)大。顧家琪昂著小下巴，好像受了天大冤屈似的，不服氣地回道：“修橋，鋪路，布施，給叔叔們蓋房子，娶媳婦，買肉吃。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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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有人笑起來，童言童語的講來，有些話也叫人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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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這些都是要銀子的。”張德先這話說得意味深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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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銀子？有啊，很多很多。姑姑說，大夫人有很多嫁妝。”顧家琪轉(zhuǎn)身問王雪娥，“姑姑，阿南說得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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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對，阿南真聰明。”王雪娥夸了句小孩，轉(zhuǎn)頭冷冷道，“張公公，府里的事你心里有數(shù)，韋婆子人就在那里看著，這善事做不做也由得你，你現(xiàn)在就是把池大小姐剁成肉泥又有何用，家齊少爺重傷難治，能不能醒，得看老天爺開不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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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池越溪的嫁妝再多，能做幾場大法事。這是軍中官兵們的想法，王雪娥也不言語，直接把韋婆子拎到萬千憤怒官兵前，讓她想清楚，池家小姐的命就懸在刀尖子上，拿出錢來買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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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韋秋娘何曾見過威武之師的血?dú)⒅畾猓瑖樀茂堒浽诘兀统龊窈褚晦暮Ｍ▋镀睋?jù)，不是白銀，是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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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現(xiàn)場氣氛起了微妙的變化，王雪娥拎著韋婆子的衣領(lǐng)，威脅道：“有多少家底都給我老老實(shí)實(shí)地吐出來！金管事那兒是有賬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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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韋婆子哆哆嗦嗦地又從鞋底抽出一沓子匯票，王雪娥把人扔給張德先，讓他去拷問池越溪究竟從顧照光那兒得了多少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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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她搖著金票，對眾人說道：“諸位弟兄，這些就是給大家蓋房子，討媳婦，買肉吃的錢，只求大家記得家齊少爺?shù)暮茫o家齊少爺燒香求佛祖保佑，早日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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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好！”無數(shù)人應(yīng)聲，張德先見狀，默然同意這不是辦法的辦法。官兵嘩變到此壓下，乃大幸事。其后，張德先如何逼問韋婆子，又問出多少銀錢，此乃后話，暫且不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