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帝里繁花 圓六回 平生塞南塞北事 情不知起(上)
圓六回 平生塞南塞北事 情不知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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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圣誕快樂(l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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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本章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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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卻說(shuō)工匠鬧事后。顧家琪敦促柳一指發(fā)布一系列新命令,重新明確大管事及大師傅所組成的理事會(huì)班子職權(quán)分工,明確有卓越功勞的人獲得作坊股權(quán)的條款,進(jìn)一步消除秦顧兩派人馬的顧慮,最后進(jìn)行人事調(diào)動(dòng),換上其他有能者,各派系皆有,不獨(dú)顧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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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管事師傅工匠的情緒,見(jiàn)新命令而再次沸騰,充斥為自己謀利的想法,爭(zhēng)上位爭(zhēng)立功爭(zhēng)想方設(shè)法弄股份,那什么分家分派的意向給擠到腦后頭,不用人催,大家就努力趕工出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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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諸事定,秦廣陵找上顧家琪,扭扭捏捏地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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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謝謝,”秦廣陵低低地垂頭,靦腆又羞慚,“這次要不是你在,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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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顧家琪打太極推道:“都是堡主安排得當(dāng),小的不過(guò)依計(jì)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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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你不用謙虛。我知道,是你安排得當(dāng)。”她低著頭,低低問(wèn),“你、是不是覺(jué)得我很笨?這樣容易被壞男人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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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吃一塹,長(zhǎng)一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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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是,以后我都不會(huì)再相信他了。”秦廣陵放松了些,她重新看二皇子找茬事件,不快地呵一聲,道,“也不知那個(gè)江文介是什么來(lái)路,差點(diǎn)就壞我們大事。下次再讓我碰到,一定要給他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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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各為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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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也對(duì),于我們秦家,江文介很可惡;于二皇子,他倒是一介難得的能臣。”秦廣陵閑聊的口氣一變,抬頭直直地看進(jìn)對(duì)方的眼底,“你到底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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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顧家琪淡然回望,手耷在扶柄上,神態(tài)閑適,心里在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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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秦廣陵慌里慌張又低下頭去,道:“我、你,你不要見(jiàn)怪,我只是、他們說(shuō),”她飛快地眨著羽扇般的長(zhǎng)眼睫,結(jié)結(jié)巴巴地吐露,“二皇子打上門來(lái)是你故意安排的,你早知他會(huì)這么做。你事前不做任何防備是為了除掉那些不服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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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如果他們沒(méi)有做 對(duì)不起秦家的事,誰(shuí)也沒(méi)辦法收拾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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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猛地?fù)P起頭,星眸晶瑩,盈盈生輝,似有水花,她很受傷地問(wèn)道:“那你是、是不是也在等著看我笑話?看他如何踐踏我的真心,我又是如何狼狽不堪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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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樣,大小姐就不會(huì)再犯同樣的錯(cuò)誤了。”顧家琪小心地不露出嘲弄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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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兩人目光對(duì)上,秦廣陵臉猛地漲紅,又低下去,急急而走:“這件事的責(zé)任全在我,我會(huì)向爹爹請(qǐng)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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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顧家琪微聳肩,這位大小姐有這種覺(jué)悟最好,省得她背后的高人不滿意了,要找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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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過(guò)了幾天,秦廣陵接到秦堡主信后,又來(lái)找人說(shu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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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很苦惱,在二皇子巧取豪奪秦家火器坊的真面目曝露后,秦廣陵自知自己非其對(duì)手,便向父親求助,并懇言她早該聽(tīng)父親的勸告。也不會(huì)鑄此大錯(cu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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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大概老派男人都不擅長(zhǎng)煽情的緣故,秦東萊回信很簡(jiǎn)短,只讓女兒不用擔(dān)心,其他就沒(méi)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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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讓做女兒的不安,怕自己惹的麻煩太大,父親不能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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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顧家琪不得不再扮演一回知心弟弟,給秦廣陵解說(shuō)堡主的安排。秦東萊一面給朝中官員施壓,一面把魏國(guó)國(guó)內(nèi)淘汰的火器、軍需物資賣給南北兩線的敵人,直逼得魏景帝召回二皇子,把注意力全轉(zhuǎn)向邊境攻防,再無(wú)心拖秦家下水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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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原來(lái)我爹做了這么多事,”秦廣陵害羞地道謝,“你要不說(shuō),我都不知道,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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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顧家琪懶懶應(yīng)道:“份內(nèi)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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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秦廣陵急切反駁,抬起臉又羞得埋低,道:“不是的,我覺(jué)得你說(shuō)的話特別有道理,我以前很任性,惹出很多麻煩。可我從來(lái)不知道,要不是我家里人護(hù)著我,現(xiàn)在都不知道怎么樣了。我真地很感激你的,卻不知該怎么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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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大小姐客氣了,”顧家琪忍著不耐煩應(yīng)付道,“要謝也是謝秦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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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你也不要客氣,叫我青青好了。”秦廣陵還是沒(méi)抬頭,烏黑的發(fā)頂對(duì)人,一對(duì)耳垂子粉嫩粉嫩地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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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顧家琪滿面黑線,千萬(wàn)不要是她所想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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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猛然。對(duì)方雙手奉上一個(gè)四方食錦盒,她吞吞吐吐道:“我、我沒(méi)別個(gè)意思,就是謝謝你的。”見(jiàn)對(duì)方一直不接手,秦廣陵把食盒往他手里一塞,飛快道,“我親手做的,你嘗嘗,不喜歡便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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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站起來(lái),不給人拒絕機(jī)會(huì)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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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顧家琪托著紙盒,只覺(jué)得滿天黑烏鴉呱呱地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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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之后,秦廣陵恢復(fù)常態(tài),罵喝隨性,把作坊管得似模似樣。顧家琪想大概是自己神經(jīng)過(guò)敏,專注理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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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月底秦顧兩家作坊按期交貨,三千火銃校驗(yàn)后,由彭駙馬敲上印章,再由專人送火器到前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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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事得以順利解決,是喜也是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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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秦家火器坊算是徹底與二皇子派交惡,他已改用程家火器坊為****火器供貨商。兵部官員礙于皇帝,也不敢向秦家要貨。沒(méi)有訂單,秦家作坊照樣還是要倒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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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三公主把秦顧作坊里的大師傅、大管事都叫過(guò)去問(wèn)話,怎么解決新的危機(j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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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丁寒青已和孫白木等師傅在研究紅夷大炮定位卡制。但短期內(nèi),不能面世。三公主怒喝:“都啞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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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彭駙馬很緊張,唯恐三公主動(dòng)怒傷到自己及肚里的孩子。他平素是極好說(shuō)話的,此時(shí)也板起臉:“你們都給我說(shuō)話,這是你們的火器坊,倒閉也是你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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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幾個(gè)大師傅受迫,紛紛言道,他們已在改進(jìn)彈道設(shè)計(jì)、提升槍速,研究成果是有,但是沒(méi)有訂單,全是白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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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不是有個(gè)叫嚴(yán)匡的。他路子廣,叫他出貨。”三公主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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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柳一指行禮,道:“國(guó)內(nèi)在打戰(zhàn),這時(shí)候往外銷貨,不大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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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眾人沉默,三公主再怒拍桌:“你們都白吃干飯的,一點(diǎn)主意都想不出來(lá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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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彭駙馬急得跳起來(lái),繞著公主又哄又勸。秦廣陵悄悄地碰碰身邊人,小聲問(wèn)道:“你有什么點(diǎn)子,倒是說(shuō)啊?公主懷著孩子呢,別讓她氣過(guò)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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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顧家琪不著痕跡地往旁邊挪了挪,男女授 受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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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秦廣陵神色尷尬,轉(zhuǎn)頭時(shí)對(duì)上三公主疑問(wèn)的表情,她訕訕道:“我還以為他有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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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三公主降了怒火,拿起茶碗抿了口,清清淡淡地說(shuō)道:“作坊是你管還是他管,什么事都問(wèn)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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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秦廣陵憋紅了臉,道:“他比我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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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知道自己笨,就不要多嘴多舌。”三公主放下茶碗,問(wèn)丁寒青,能不能想辦法少幾道工序,盡快出大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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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丁寒青解釋工期長(zhǎng)是為澆鑄銅鐵,沒(méi)法兒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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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一群人正急著抓耳撓腮,柳一指的助手送來(lái)南邊信函:海陵王要訂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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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眾人神色一喜,又轉(zhuǎn)暗,海陵王的意圖,路人皆知。秦家給他打火器,那就和謀反者綁在一塊兒,沒(méi)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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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海陵王要的是海船上的用火炮,打海匪。”柳一指邊讀信,邊報(bào)好消息,“有兵部批文,沒(méi)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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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三公主大喜,起身一把扯過(guò)信紙,看完后,她的臉色終于好轉(zhuǎn),睇秦家眾人一眼。道:“你們走運(yùn)了,拿去,馬上研制船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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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海陵王不僅要訂小炮,還給出火銃長(zhǎng)期訂單,這些都有兵部批文,戶部撥出的研究專款已在皇莊賬上。秦顧火器坊不僅不會(huì)倒閉,還因此被拱為“天下第一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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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個(gè)好消息讓?shí){谷里生活的人無(wú)比歡喜,大家又剛趕完工,柳一指的意思辦次聚會(huì),慶賀一下,順便把半月前楊派工匠鬧事的陰云全部打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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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顧家琪同意,撥款全作坊慶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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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當(dāng)晚,眾人歡鬧。秦廣陵笑意盈盈,那雙倒映星月的秋水眸子,一個(gè)勁地在她眼前晃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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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顧家琪咬牙切齒:這日子沒(méi)法兒過(gu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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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惹不起還躲不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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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正好火器坊歷年賬目已經(jīng)理清,顧家琪卷了袍袖,出谷,走進(jìn)關(guān)西柳家大門,柳家是給當(dāng)?shù)鼗鹌鞣还?yīng)食蔬的大商販之一,也是柳一指的宗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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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顧家琪道她能助柳家打開(kāi)生意面,條件是他們要幫忙整個(gè)毛紡作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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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關(guān)西柳家的家主讓她先露一手,顧家琪同意。她沒(méi)插手柳家的實(shí)際業(yè)務(wù)內(nèi)容,只管如何縮短運(yùn)輸時(shí)間提高辦事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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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農(nóng)田作坊人事簡(jiǎn)單,又有柳一指鼎力支持,顧家琪整合部門辦事速度有顯著成效,比如說(shuō),送到京里的桃、哈密瓜、水晶葡萄等水果能比別的商戶提前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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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十天是什么概念?搶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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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京中權(quán)貴多,只要有貨供,沒(méi)有賣不光的事;等到別家商戶送貨到京,關(guān)西柳家已經(jīng)賺夠本兒,再攻克次一級(jí)富戶的供應(yīng)商壁壘,再后面,京中貴人不要差貨,柳家就改賣別的貨了,繼續(xù)賺大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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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關(guān)西柳家的搶錢風(fēng)暴也沒(méi)瞞過(guò)其他眼活的商家,仔細(xì)查探,柳家也就接了個(gè)查賬的刺頭,趕走一批老人,新請(qǐng)一批年輕人。誰(shuí)家新官上馬,都這么干,事后還不是流于表相,該咋樣還是咋樣,新人是拗不過(guò)老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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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怎地柳家這刺頭就這么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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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要把這個(gè)刺頭挖過(guò)來(lái),眾商戶心眼活活地轉(zhuǎn),再一打聽(tīng),那刺頭得罪不該得罪的人,給貶別的地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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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查無(wú)此人,關(guān)西商戶也只好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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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柳家得了好處,也沒(méi)毀約,助顧家琪擺平地方關(guān)系,建起毛紡大作坊,大量雇傭顧家作坊里的女軍屬,織出來(lái)的棉毯羊毛毯優(yōu)先供應(yīng)火器作坊工匠,這樣也算變相地與火器坊工種有關(guān),勉強(qiáng)能得到三公主的庇護(h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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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本地事整得七七八八,顧家琪一行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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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南下的馬車上,秋月給主子念信,顧家琪依舊研究大魏律法,這次看的是地方稅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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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主子,有人告狀了。魁爺讓你注意安全。”秋月一揚(yáng)手中信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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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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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馬車猛然一停,春花道:“秋月,護(hù)著主子。”尾音已然飄遠(y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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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秋月探出頭,看究竟,待她回神,車內(nèi)已無(wú)人影。秋月驚出一身冷汗,立即下車搜尋,無(wú)果,不得不寫信求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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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卻說(shuō)顧家琪被人從行駛中的馬車?yán)锝僮撸稚线€穩(wěn)穩(wěn)地拿著熱茶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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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等擄人者將人放下,她打量一番所在的破廟,不慌不忙地繼續(xù)品新茶。月升日落,綁匪烤野貨燉菇湯,顧家琪來(lái)者不拒,做個(gè)盡責(zé)的綁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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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綁匪道:“顧小姐好膽識(sh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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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顧家琪注意力在書上,喝了口湯,隨口問(wèn)道:“給個(gè)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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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不怪她好奇,知曉她身份的,必然是秦嶂的直系下屬。她一直以為秦東萊完全掌握秦家堡力量,看來(lái)不是這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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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楊鐵樹(sh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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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顧家琪似明非明,綁匪很有耐心地解釋道,楊師傅背后是秦二叔,他們關(guān)聯(lián)著秦家堡一大票老人,個(gè)個(gè)都是立過(guò)大功的。這些人到秦老夫人前哭訴,名頭是這個(gè)新查賬的管事,不講情面,對(duì)有功之人趕盡殺絕,長(zhǎng)此以往,誰(shuí)還會(huì)忠心給秦家辦事;為了一點(diǎn)小財(cái),都可以背叛東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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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批老人的問(wèn)題不妥善處置,只怕于顧家琪辦事乃至大計(jì)都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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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秦老夫人不得不出手,代為敲打一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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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老宗祖道,顧小姐還年輕,看在故人的面上給提個(gè)醒。以后呢,就記住了,辦事會(huì)注意手段和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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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顧家琪微笑,表示受教,吃飽喝足,拍拍綁匪腹肌,贊一句結(jié)實(shí)有彈性,枕著人=肉=墊子,抱著人家的腰,安睡得那個(gè)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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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大大方方吃人豆腐,倒把秦初給整得全身僵硬,****不敢眠。第二日大雪紛紛,秦初不畏嚴(yán)寒,搗了數(shù)個(gè)獸窩,剝來(lái)數(shù)張皮粗粗硝制,給秦堡主名義上的小夫人休息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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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夜,顧家琪不是喊冷就是嫌地板硬,要人形暖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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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秦初給嚇得連逗留破廟內(nèi)都不敢,迎著風(fēng)雪,站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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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翌日,秦初滿面霜雪,幾近凍僵,哆嗦著生火燒水,伺候某大爺吃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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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顧家琪暗爽,高手也是人,凍不死你,也叫你受活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