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帝里繁花 圩八回 小窗風(fēng)雨磨人腸 清平樂事(上)
圩八回 小窗風(fēng)雨磨人腸 清平樂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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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卻說秦堡主納妾的決定。在秦家堡掀起軒然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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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秦堡主要收個孤女玩小妾養(yǎng)成,沒人會管他荒不荒唐。但是,這個人選不行。人說了,顧家琪的小命是七夫人救的,大家也沒奢望小姑娘能報(bào)恩,最起碼一條,不能恩將仇報(bà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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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哦,夫人救你一命,你不思圖報(bào),還卻過來撬七夫人的墻角,做人不能太無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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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丫頭片子的品行打小就壞了,現(xiàn)在就懂得用美色耍手段,誰知道她日后會如何折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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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秦家堡要的是穩(wěn)定,和睦,團(tuán)結(jié),這種來路不明的妖蛾子,絕對要一棒子打死,以絕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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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秦家堡群情憤慨,連顧家琪的貼身丫環(huán)救主大功臣小三月,也是日夜苦口婆心地勸:“小姐,咱不能恩將仇報(bào);七夫人還懷著恩公的兒子呢。萬萬不能因這事讓她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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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顧家琪扯著手絹,哀哀凄凄地抹眼角,扮可憐,道:“我一個姑娘家,無父無母,無依無靠,秦爺要收我,我還能推卻不成?左是恩,右是恩,我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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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三月抱住她痛哭,可憐的小姐,命運(yùn)坎坷,卻生得如此美貌,實(shí)在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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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哭訴道:“小姐說的是,男人要喜歡上這張臉,那真是沒法子的事。萬般罪都是咱們女兒擔(dān)了。”這丫頭想來想去,忽然覺得小姐生得好是福氣,給秦爺看中更是好上加好,要不然,小姐孤苦一人,身無長才,傷愈后,該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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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三月,我、我的命好苦啊。”顧家琪抱著丫環(huán)痛哭,千金小姐淪落至此,有冤不能伸,有仇不能報(bào)。真是比黃連還要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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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外頭傳來一聲輕咳,三月低叫秦爺來了,她松開小姐,飛快地抹干淚,還勸小姐千萬不要違逆秦爺,他要做啥便由他,如此方有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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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三月,你去沏壺茶來,我和秦爺說說話。”顧家琪用手帕輕壓眼角,柔柔弱弱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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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秦東萊坐定后,道:“我貪圖美色你弱女反抗不能,我是歹人你好無辜,你還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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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顧家琪當(dāng)聽不懂話中挖苦味,柔聲道:“我爹有個姨娘,平素我三定五省不曾少,爹爹與她相敬如賓不曾輕慢,衣食無缺,仆婦隨侍,真正富貴閑人,卻能堂而皇之詔告眾人她命比紙薄,苦不堪言。我與她同樣孓然一身。想來應(yīng)該也算是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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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委屈你了。”秦東萊不是很真誠地回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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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是我思慮不周,怪不得秦爺。”顧家琪大大方方地把岔子的因由拉到自己身上,男人是絕不會出錯的,有錯,那也是女人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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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話秦東萊受用,正正神色,取出一沓文件,主要是四海皇莊股東權(quán)利義務(wù)行為準(zhǔn)則之類的說明,秦東萊正和顧家琪解釋條款,讓她先熟悉股東這個身份要知道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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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忽聽秦嶂在外傳報(bào):七夫人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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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本是大喜,卻是生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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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內(nèi)堡說,七夫人是因救了條中山狼氣憤難耐,情緒過激,穩(wěn)不住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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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消息將在秦家堡里挑起何等事端不言而喻,秦東萊重捶案角,怒容滿面。七夫人是他愛妾,那孩子的到來兩人都是歡喜的,卻因家宅不寧致小兒早產(chǎn),是以生氣,但還不至于如此喜形于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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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蓋因叫顧家琪看了場笑話,秦東萊覺有失顏面,方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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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三月送來茶水,神色不安,只怕秦堡主要遷怒自家小姐,磨磨蹭蹭許久,方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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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一打岔,秦東萊收好怒意,冷靜自持,道:“如此形勢。顧小姐有何良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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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顧家琪放下茶碗,戚然道:“秦爺喜得鱗兒,早把小女子忘到腦后,您隨意將我打發(fā)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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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也好,避鋒芒,明轉(zhuǎn)暗,出奇不意,一舉擊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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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顧家琪裝模作樣地抹抹眼角,長泣一聲:“只怨君生太早,我生遲;否則,何須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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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秦東萊淡笑,盡管顧家琪給他扣上不好聽的名聲,他卻覺得小姑娘這般鬼靈精怪很有趣,都讓人忘卻她本來年歲,可平輩而交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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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你好好看,記熟。”他囑咐一句,起身,隨秦嶂去愛妾七夫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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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數(shù)個時辰后,整個秦家堡都得到喜訊:七夫人平安誕下一個男嬰,重三斤二兩,是為秦東萊唯一活著的男嗣。舉堡歡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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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秦東萊一直留在七夫人的園子里,直到她緩過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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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七夫人雖然傷心傷身,卻也沒把這事兒歸罪那無名孤女。反是同情她遭遇,進(jìn)勸堡主,喜歡就留著養(yǎng)著。七夫人這招以退為進(jìn)好,秦堡主不僅寵她更勝從前,直接給新生的三少爺數(shù)十萬貫的家財(cái)賀生,還送愛妾兩個牧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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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秦堡主又借著七夫人早產(chǎn)一事,狠狠處治了堡內(nèi)的悍仆。秦家堡百年富貴,有錢養(yǎng)人,叔長輩寵愛的老仆甚多,活到七老八十的很正常,所以。奴大欺主不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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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眾人見堡主動大怒,七夫人又當(dāng)受寵,不敢當(dāng)面捋虎須,反對納小孤女為妾的聲浪低隱;人人注意力重又放到博堡主寵愛的要事上,只要自家主子也生個一男半女的,就能跟七夫人一樣,八面風(fēng)光,橫著走都不是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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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當(dāng)中以年紀(jì)輕的九夫人、十夫人、十一夫人會費(fèi)心思,三人中又以十夫人為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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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十夫人娘家姓程,也就是宣同十八府地頭蛇財(cái)老虎程大勝的大女兒程蕾。按說,程大勝與皇商虞家枝纏根結(jié)的,這嫁女怎么也不能嫁進(jìn)秦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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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但是,程夫人好生養(yǎng),連生三女,再一舉得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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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事在普通人家可說是稀松平常的事兒,不就程夫人略略受寵,哪家女子不是連生三五個的,窮人家還有直生十多個的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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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而在子女不旺的秦家堡人眼里,程夫人好生養(yǎng)這點(diǎn),就成了程家長女最大的優(yōu)點(di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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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秦家與虞家也不是什么生死冤家,商場上的對頭而已么,娶個仆女生孩子,打聲招呼,多放點(diǎn)錢就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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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于是,程家長女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給抬入秦家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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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不能夠說程家長女在秦家受委屈或者不受寵什么的,秦堡主還是很看重十房的,然而,不知是風(fēng)水問題,還是飲食不慣,或者離家思親之類的,總之,她入堡三年,沒能發(fā)揚(yáng)她娘那能生養(yǎng)的大優(yōu)點(di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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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程氏在秦堡地位,也就微妙地尷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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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那些勢力眼的老仆,倚老賣老,變著法兒在易生子的房 事手段上折騰這個原先什么也不懂的清白大姑娘,程氏憂悶痛苦。在這無窮無盡的深海之中,突然,天降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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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就是那個牙都沒長整的孤女小妾,早早學(xué)會狐媚手段背叛七夫人,眾長輩不喜,唯靠秦堡主一人寵愛當(dāng)身立命,這種情況,可不就正和程氏自己的遭遇一樣么,都是秦家堡的異數(sh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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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程氏決定拉攏這位助力,不求鞏固地位,但想有個同盟能說說心底話也好。這心底話,指的是同樣被富貴驕人的秦家堡眾排斥的羞恥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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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顧家琪聽說程氏找上門來,想了好一會兒,才憶起有這么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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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程夫人請宣同總督為女嫁高門壓陣,嫁的原來是秦家,這世界真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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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趁著打扮梳理的光景,三月像倒豆子似地把關(guān)于十夫人的閑碎事嘩啦啦倒出。顧家琪低道,怎地這般不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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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小姐,你說什么?”三月手指頭還是使不開的,她做慣粗活,除了會梳最簡單的同心如意髻,那些漂亮貴氣的多重疊發(fā)髻,她還沒學(xué)會。她有心要做好,一面還要給小姐交待十夫人的情況,免得小姐吃暗虧,也就沒聽清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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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就這樣吧。”顧家琪起身,換穿高低木底繡鞋,經(jīng)改良,新繡鞋和坡跟鞋相差無幾,缺點(diǎn)是太重,得用絲帶提綁定。不過,穿上這鞋,再化點(diǎn)妝,顧家琪瞧起來就能有十二三歲,蒙混過關(guān)倒是不成大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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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三月扶著小姐出內(nèi)室,去見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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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程氏為人說話爽直,與其母卞氏很像,偏受秦家堡人情故事影響,神容壓抑,有些放不開。等她拐彎抹角送上結(jié)盟禮物,顧家琪手邊的茶都換了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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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顧家琪提議出去散散心,程氏神色見喜,道好,她去安排,下個月初一如何。顧家琪輕笑,吩咐三月跟秦嶂說聲,她要出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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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程氏震容,堡里就是大夫人也沒能如這孩子般指使堡主親隨秦嶂如自家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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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未幾,眾人登上馬車。三月頻頻向程氏打聽秦堡主的喜好,她一心要幫小姐固寵;程氏有心交好,說得無不盡實(shí)。可憐顧家琪耳邊兩只麻雀,嘰嘰喳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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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到山腳,馬車停,后車門打開,五皇子一襲黑絲金蟒小袍,沉著臉,跳上車,坐到顧家琪身邊。程氏見這煞星,臉色不由得嚇白,她的貼身丫環(huán)更是直接貼車壁,縮成一團(tuán),微微發(fā)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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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三月好奇,但得五皇子冷冷一掃,也心里發(fā)怵,不敢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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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慢。”排骨小孩念道,手里還抓著半個西紅柿,嘴邊沾滿汁液,他三口并兩口吞掉柿子,再把臉湊近,顧家琪看他,他眼閃笑意,他知道她不會在人前違他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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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顧家琪拿出手絹,胡亂擦兩把,排骨小孩又伸手,顧家琪直接把手絹扔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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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小姐,小姐,”三月偷偷地叫,“他是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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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顧家琪笑道:“一個朋友,你們說你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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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程氏哪里還敢再說話,三月眼珠左右動,掩不住好心。排骨小孩一直注意著身邊的姑娘,敏感地察覺到她不適,道:“難受了?我還是抱著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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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顧家琪笑著掩飾,低聲道:“一會兒就到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