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第三天(下)
1號孤島的地形風(fēng)貌用一句話就能概括——鋪滿苔蘚的平原。
這樣的地形好處很明顯,就是不容易迷路。哪怕一個人單獨走出去很遠(yuǎn)了,回過頭,還是能依稀遙望到伙伴們的身影。
同理,定點尋物也比較輕松,坐標(biāo)清晰,視野清晰,基本就是手到擒來。
所以在這溫度即將攀升到極限的第三日,四個vip和兩個步步高升,只用了半天時間,就順利找到了<小抄紙>提供的坐標(biāo)點。
現(xiàn)在他們只面臨兩個問題。
一,頂著高溫的長時間尋找,讓他們?yōu)l臨脫水。
二,坐標(biāo)點處什么都沒有,除了一塊半人高的石頭,石頭下是一片苔蘚地,這座島上隨便找一塊地方,都長這樣。
“這是要玩兒死我們啊……”骷髏新娘一屁股坐地上,滿頭滿臉的汗,順著脖子往下淌。
“船在哪兒?”江戶川蹲下來,氣喘吁吁地拍拍地面,“石頭底下?地底下?”
“挖地可以,工具別指望我,我現(xiàn)在極度缺水,沒力氣弄鐵板了。”鄭落竹甩甩臉上的汗珠,看東西都開始重影了。
一個深色的東西被遞到眼前。
鄭落竹愣了愣,才看清,是自家老板夾克上的另一塊皮革,比蒸餾淡水時蒙在鍋頂上那個稍小一些,四角兜起來用撕成窄條的夾克袖子扎緊,形成了一個儲水袋,而從袋子沉甸甸的狀態(tài)看,里面必然裝滿了水。
順著遞來儲水袋的手往上望,范總逆著陽光的身影,高大威猛。
鄭落竹驚呆了:“老板,你什么時候弄的?”
范佩陽:“昨天煮海水的時候。”
鄭落竹:“我怎么都沒注意?”
范佩陽:“你全程在和骷髏新娘討論接下來怎么‘烤鳥’。”
鄭落竹:“……”
沒事,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鄭落竹一把握住自家老板的手,真情實感:“當(dāng)初前面關(guān)卡里那么多人招打工的,我怎么就一眼選中了您?”
范佩陽留下儲水袋,抽出手,神情平靜:“因為我開的工資高。”
鄭落竹抱住儲水袋,認(rèn)真搖頭:“老板,不要說這種傷人的話。”
江戶川、骷髏新娘:“……你還能再狗腿一點嗎!”
南歌:“相信我,他能。”
從鄭落竹開始,儲水袋在眾人手里傳了一圈,每人喝上幾小口,維持著身體對水分的最低需求。
緩差不多,大家的目光才再次集中到那塊石頭上。
石頭很普通,但它恰好卡在坐標(biāo)點上,就成為了一個醒目的標(biāo)識。
唐凜圍著石頭轉(zhuǎn)了一圈,末了伸手試探性地推了推,石頭微微搖晃。
范佩陽走過來,幫他推了第二下。
石頭轟然倒地。
大家立刻圍過去看。
石頭底下是一小塊光禿禿的地面,沒有苔蘚,但在土質(zhì)地面上刻了一個“鐵鍬”的圖案。
六個人面面相覷。
挖。
鄭落竹起身,調(diào)整呼吸,集中注意力,啟動[鐵板一塊]。
頃刻,一塊鐵板出現(xiàn),而后慢慢變窄,兩側(cè)邊緣微微彎起,成為類似鏟子的形狀,落進(jìn)鄭落竹手中。
“工具完成!”鄭落竹昂首挺胸宣布。從昨天鐵鍋煮海水開始,他就發(fā)現(xiàn),這個一直被自己嫌棄的“鐵板”系文具樹,簡直是居家旅行必備。
五人看著他手里的“鏟子”,表情一言難盡。
鄭落竹看看工具,再看看伙伴們:“……嗯?”
江戶川嘆口氣:“兄弟,我們要的是鐵鍬挖船,不是洛陽鏟盜墓。”
好不容易鐵鍬像樣了,骷髏新娘自告奮勇出勞力。
一鍬下去,手震麻了,地面紋絲不動。
骷髏新娘懵逼,又連續(xù)鏟了好幾下,鐵鍬就是進(jìn)不去。
唐凜示意他先停手,然后蹲下來摸了摸那一小塊地面,了然,起身道:“地面很硬,估計要費一番力氣。”
南歌說:“但越是費力氣,就越說明船在下面。”
唐凜點頭,說:“我們輪流試試,只要能挖動第一鍬,后面就容易了。”
眾人沒意見,依次上前拿鐵鍬和地面搏斗。
骷髏新娘,鏟入地面,0厘米。
江戶川,鏟入地面,1厘米。
南歌,在江戶川基礎(chǔ)上,又往下鏟進(jìn)去1厘米。
鄭落竹,在南歌基礎(chǔ)上,繼續(xù)擴(kuò)大戰(zhàn)果,往下深入2厘米。
唐凜,把4厘米的深度,追加到6厘米還多一點。
范佩陽,整個鐵鍬頭,鏟進(jìn)去了。
唐凜和四個伙伴:“……”
人比人,氣死人。
范總神清氣爽,一鍬下去借著良好開端,用力往上一鏟。
土沒出來。
鐵鍬折了。
范佩陽、唐凜、竹子、南歌、小江、骷髏:“……”
人生的大起大落,來得太突然。
“我可以增加鐵板厚度,”鄭落竹猶豫道,“但是相應(yīng)的,鍬就得變小,而且看這個硬度,加厚也未必管用。”
“鐵鍬毀滅者”范總,對此最有發(fā)言權(quán):“按照剛剛的手感,至少要加厚十倍以上。”
骷髏新娘:“厚度增加十倍,體積縮小十倍……那不成湯匙了?”
一直安靜思索著的唐凜,眼睛忽然一亮:“用文具樹。”
“文具樹?”南歌不解地看他,“我們沒有能撬開地面的文具樹。”
唐凜看向江戶川:“但我們有能改路的文具樹。”
江戶川
一、二級文具樹:[條條大路通羅馬]
效果:改變目標(biāo)腳下路的方向,從而防御目標(biāo)攻擊。
三級文具樹:[此路是我開]
效果:讓目標(biāo)腳下的路改變狀態(tài),比如像傳送帶一樣顛簸、起伏,又或者設(shè)置各種簡易、輕度危害的小陷阱等等,從而達(dá)到防御效果。
唐凜將自己的想法簡單給江戶川解釋了一遍。
后者瞬間領(lǐng)會精神:“你的意思是,讓我用文具樹使地面顛簸起伏,來進(jìn)行‘松土’?”聽完唐凜的解釋,江戶川瞬間領(lǐng)會精神。
“不單是顛簸起伏,你可以將能操控到的所有地面改變,都在這里試,越亂越好,”唐凜說,“地面運動的越不規(guī)律,內(nèi)部土質(zhì)松散的可能性越大。”
江戶川點頭:“行,我試試。”
他后退幾步,和坐標(biāo)點拉開三四米的距離,然后抬頭,盯著那塊空地,同時和[此路是我開]建立操控聯(lián)系。
建立完成。
江戶川才發(fā)現(xiàn)個問題:“唐隊,你得找個人往我這邊跑,而且中途一定要踩到那塊地,不然這也不是‘路’啊——”
眾人恍然大悟。
江戶川的文具樹是[此路是我開],不是[這塊地皮我承包了],所以使用文具樹的前提,必須是“世上本沒有路,有個人在這里走,就成了路”。
范佩陽準(zhǔn)備當(dāng)這個“跑路”的人,剛要開口,唐凜已經(jīng)擦身而過,往后跑了:“我來——”
幾秒工夫,唐凜就在不遠(yuǎn)處站定,他、坐標(biāo)點、江戶川,正好三點一線。
“我準(zhǔn)備好了——”江戶川大聲和唐凜道。
唐凜點一下頭,而后穩(wěn)住呼吸,起跑。
江戶川緊盯坐標(biāo)點。
范佩陽緊盯唐凜。
轉(zhuǎn)瞬,唐凜已跑到坐標(biāo)點。
就在他踩上那一小塊空地的一瞬間,江戶川操控[此路是我開]。
地面剎那間鼓起坡度。
唐凜踉蹌一下,但憑借慣性,繼續(xù)往前跑。
江戶川用全力釋放。
坐標(biāo)點連同唐凜腳下的路,顛簸得越來越厲害,而且不只上下顛簸,還左右晃動。
唐凜不能停,也不能偏離三點一線,但越來越不穩(wěn)的路,他實在很難平衡,只能咬牙盡量再多跑一米,兩米……
江戶川心無雜念,就記得唐凜那一句“不單是顛簸起伏,你可以將能操控到的所有地面改變,都在這里試,越亂越好”,所以在上下顛簸、左右晃動之余,還操控文具樹在坐標(biāo)點試驗了沙坑陷阱。先是極淺的小沙坑,再是稍微深一點……
“轟隆——”
坐標(biāo)點的地面突然坍塌下去一大塊。
江戶川怔住,本能地切斷文具樹。
波動的地面突然停下,唐凜猝不及防,徹底失去平衡。
往前撲的一瞬間,他本能地雙手撐在胸前,希望能最大限度減少傷害。
可是沒派上用場。
他被從旁邊沖過來的范佩陽,抱了個滿懷。
準(zhǔn)備撐地面的手,貼在了范佩陽胸膛。
噗通。
噗通。
他摸到了范佩陽的心跳。
“謝……”唐凜想和及時伸出援手的男人道謝,可剛說了一個字,男人忽然用力,將他徹底摟緊。
緊得唐凜呼吸困難,有那么一瞬間,他差點以為自己會被范佩陽揉進(jìn)身體。
男人的頭埋進(jìn)他的頸窩,什么都不做,就那樣放著。
很熱。
唐凜不知道那熱度是來自天氣,還是范佩陽的呼吸。
他沒見過這樣的范佩陽。
哪怕是失憶之后。
因為范佩陽從不會讓自己失控,在調(diào)節(jié)情緒方面,那個男人有著超強(qiáng)的能力。
即便是面對失憶后,將他拒之門外的自己,男人也只是轉(zhuǎn)身走開,隔天,連一個字都沒提。
可是現(xiàn)在,范佩陽在釋放情緒,用一個意外得來的擁抱,用近乎出格的親密和力道。
承受不住了,就只能釋放,這是人的生存本能。
而讓范佩陽承受不住的,是自己。
自己失去記憶,輕裝上陣?yán)^續(xù)前行。
只剩范佩陽留在原地,背負(fù)著兩個人的過往。
心疼嗎?
唐凜在這一刻,誠實地面對自己。
是的,他心疼。
如果可以,他不想把范佩陽留在原地。
范佩陽沒想這樣,可在接住失去平衡的唐凜的一瞬間,大腦說“松手”,身體說“不放”。
而當(dāng)真正用盡全力抱緊唐凜后,大腦也倒戈了。
他不想松手,這輩子都不想。
懷里的人突然掙扎了一下。
范佩陽呼吸一滯,艱難地松開些許力道。
唐凜終于成功將手抽出來。
范佩陽心底因擁抱翻涌起的熱流,慢慢冷卻,等著唐凜推開他。
那手抬起,慢慢環(huán)住他后背,輕輕拍下。
溫柔得像睡前故事。
不遠(yuǎn)處的坐標(biāo)點,鄭落竹、南歌、江戶川、骷髏新娘,在坍塌的地面周圍蹲一圈,看著坑內(nèi)隱約露出來的一小塊疑似船體的木頭,猶豫著要不要通報這個喜訊。
南歌:“怎么辦?”
骷髏新娘:“他倆還沒抱完。”
江戶川:“嘖,竹子,你過去提醒一下你老板,船找著了,還有,抱差不多得了,占便宜沒夠啊。”
竹子:“你想說你就去,反正我要好好活著。”
江戶川:“……”
那邊,蓄滿的情緒稍稍釋放,強(qiáng)大的克制力又占領(lǐng)高地的范總,終于戀戀不舍地松開了懷抱。
“為什么不推開我?”松開之后,他問唐凜。
唐凜沒回避他的目光,半認(rèn)真半玩笑道:“還從來沒被你這么抱過。當(dāng)年公司第一筆生意談成的時候,我想和你擊個掌,你都配合得很勉強(qiáng)。”
范佩陽語氣平靜,眼里卻不是:“后來抱過無數(shù)次,但是你忘了。”
唐凜看了他一會兒,轉(zhuǎn)身往坐標(biāo)點走。
范佩陽沒來得及捕捉唐凜的神情,卻聽見了他的聲音,帶著一點溫柔,帶著一點頑皮——
“剛才那個,不會忘了。”
唐凜先歸隊,范佩陽后歸隊。
南歌、竹子、江戶川、骷髏四個伙伴,完美詮釋了什么叫“瞬間失憶”,一匯合,就無縫切入下一環(huán)節(jié):“我們來挖渡海船吧!”
已經(jīng)坍塌的土坑,就比較松軟了,六人很快將船挖出。
一艘獨木船,具體造型就是一根木頭兩頭削尖,弄成梭型,再在中間挖個洞,類似簡易的單人橡皮艇。
單人橡皮艇已經(jīng)很危險了,隨時一個浪打開都能傾覆。
這還簡易……
“坐它渡海,會死人吧?”骷髏新娘絕望。
“還會死得很慘。”竹子很想樂觀,但是太難了。
唐凜望向范佩陽:“你怎么看?”
范總茫然兩秒,目光才對上焦距:“嗯?”
唐凜:“……”
南歌、竹子、小江、骷髏:“……”
得,還沒從之前的回味里出來呢。
“先把船拖到海邊。”范總收斂心神,光速調(diào)回求生頻道。
眾人沒意見,竹子第一個伸手去拉船,不料剛碰到船身,六個人手臂同時“叮——”
鄭落竹收到的是<小抄紙>:恭喜找到渡海船,請將船放入海中,并登船認(rèn)證身份。
其他人收到的<小抄紙>:已有人找到渡海船,并準(zhǔn)備將把船放入海中,而后登船認(rèn)證身份。
六人把手臂伸到一起,信息一共享,什么就都明朗了。
關(guān)卡真是隨時隨地在挑事兒。
鄭落竹先碰了船,于是被認(rèn)定為“發(fā)現(xiàn)者”,理所當(dāng)然收到下一步提示。可是鸮系統(tǒng)卻沒告訴這個“發(fā)現(xiàn)者”,它已經(jīng)將他找到船的消息,甚至是即將要做的事情,發(fā)布給了其他人。
如果他們六個沒在一起,如果他們從一開始就打算“為自己搶渡海船”,恐怕接下來就要在海邊,展開一場血雨腥風(fēng)的爭奪戰(zhàn)了。
“不用管這些,”唐凜冷靜道,“我們還按照原計劃來。”
六人拖著船回到沙灘,并合力將船推下水。
渡海船一沾水,六人立刻收到新信息,這一次是同樣的了——
<小抄紙>:渡海船已入海,請登船認(rèn)證身份。身份認(rèn)證成功后,會有十分鐘的緩沖期,緩沖期內(nèi),其他闖關(guān)者可登船,替換身份認(rèn)證。當(dāng)身份重新認(rèn)證后,仍會有十分鐘的緩沖期,以此類推,直到某一個身份認(rèn)證者在緩沖期結(jié)束時,仍坐在船內(nèi),渡海船便會。啟航后的渡海船,非身份認(rèn)證者不可再碰觸。
“后只有身份認(rèn)證者能碰?”江戶川抬頭,有點被打擊,“那我們扒著船身一帶五的計劃不就泡湯了?”
“沒事,”鄭落竹看向范佩陽,“-->>
還有別的辦法,對吧老板?”
范佩陽沉吟片刻,問他:“如果讓你用[鐵板一塊]做能承載五個人的鐵盆,你能堅持多久的航程?”
鄭落竹垂下眼睛,在腦內(nèi)模擬了半天,末了抬頭:“老板,先不說我的體力能堅持多久,我感覺五個人都進(jìn)去,我的文具樹一秒就能沉。”
鐵的密度遠(yuǎn)遠(yuǎn)大于水。輪船能在海上航行,完全是它夠大,船身夠空,這樣排開水的體積夠大,浮力也就夠大。
但鄭落竹的鐵板面積,很難達(dá)到彎成鐵盆之后,坐進(jìn)去五個成年人,還能承載得住。
“試試吧。”唐凜說,“不行我們再換。”
“行。”鄭落竹不含糊,說干就干。
片刻后,一個底部直徑一米五,深度二十厘米左右的鐵盆,成型。
鄭落竹將鐵盆推出水中,自己先坐進(jìn)去,鐵盆吃水深了一點,但還在安全范圍內(nèi)。
然后是骷髏新娘,江戶川,范佩陽……沉了。
幸虧剛?cè)牒#簧睢?br/>
范總從海里站起來,堅持指導(dǎo):“減少厚度,增加面積。”
鄭落竹聽令,第二次試驗,將鐵板厚度降低,面積延伸,從而底部直徑擴(kuò)大到一米八左右,深度變成二十四五左右。
他這次直接從海里翻身進(jìn)盆,然后招呼伙伴:“再進(jìn)來試試。”
骷髏新娘爬進(jìn)去,江戶川爬進(jìn)去,范總踏進(jìn)入,沉了。
鄭落竹、骷髏新娘、江戶川:“……”
這是一個多么沉重的男人!
范佩陽微微蹙眉:“再減少厚度,增加面積。”
“不行了,”竹子苦著臉,“鐵板再薄,就軟了,一上人肯定變型。”
鐵板計劃,失敗。
渾身濕透的伙伴們回到岸上,前一夜聽過唐凜說各種對策的江戶川,迅速cue第二方案:“雖然非身份認(rèn)證者不讓碰船,但沒說船上不能栓東西啊,我們可以拿繩子把自己和船連接起來,不用碰船,照樣一帶五。”
南歌四下環(huán)顧:“但是這里哪有繩子?”
1號孤島的優(yōu)勢是平坦,只有苔蘚。
但劣勢,也恰恰是這個。
叢林茂密的島嶼可以輕易找到木頭、藤蔓這些資源,別說找東西把人栓在船上,就是自己做一艘船恐怕都行。但在1號孤島上,只有一扯就斷的苔蘚。
“我昨天考慮過,可以用浸濕的衣物,擰成繩子用,”范佩陽望向通體光滑的渡海船:“但是這艘船不行,除非我們能在船上鑿洞穿繩,否則沒有可以栓的地方。”
“那就鑿啊。”骷髏新娘說話就要摸隨身攜帶的短刀,躍躍欲試。
范佩陽轉(zhuǎn)頭,右邊的沙灘上看一眼。
一塊躺在沙子里的小石頭,咻地飛起,徑直沖向渡海船。
“啪——”
石頭發(fā)出一聲撞擊的聲響。
眾人驚訝地瞪大眼睛。
不是船身有多扛撞,而是石子壓根沒碰到渡海船,在距離船身還剩肉眼可見的至少一寸空隙時,石子就像撞到了什么看不見的保護(hù)膜,“啪”一聲,彈開。
離船最近的竹子立刻轉(zhuǎn)身,在船身上摸來摸去:“自帶保護(hù)裝置?”
“防止有人毀船。”唐凜淡淡道。
南歌想不通:“<小抄紙>的意思不就是讓我們互相爭斗么,如果有人因為上不去船,索性把船毀了,誰都別好,難道不是鸮系統(tǒng)想看到的?”
唐凜微微搖頭:“如果把船毀了,失去爭斗目標(biāo),反而和平了。”
唐凜沒說后面的話,可南歌懂了,脊背發(fā)涼,毛骨悚然。
渡海船必須完好無損。
只有渡海船一直在,只有逃離孤島的希望一直在,廝殺才會繼續(xù)。
一帶五計劃,失敗。
六人坐在沙灘上,耐著高溫,守著一艘尚未認(rèn)證身份的船,海面寬闊,可前路一片渺茫。
太陽越來越烈了,曬得人睜不開眼。
海浪聲里,沉重和壓抑在瘋狂蔓延。
“不行了,”江戶川騰地跳起來,走到唐凜和范佩陽面前,焦急道,“再不出海,到了晚上,我們都得熱死。”
唐凜和范佩陽雖然坐在一起,但并無交流,這段凝重的安靜里,都是各自進(jìn)行頭腦風(fēng)暴,恨不能預(yù)支后半輩子的智慧來打破死局,搏得生機(jī)。
智慧還沒來,江戶川來了。
范佩陽和唐凜在這一刻福至心靈。
他倆默契地互看一眼,果然,在對方的眼里捕捉到了同樣的光。
下一刻,范佩陽率先抬頭,直視江戶川。
忽然被范總一對一視線攻擊,江戶川心里敲起了鼓,剛才的氣勢煙消云散:“那個,你不要這樣看我。對,我是欣賞唐凜的冷靜,但我發(fā)誓,純欣賞,我鋼鐵直!”
范佩陽一怔。
唐凜晚一步抬頭,哭笑不得:“我們想到了你的文具樹。”
江戶川懵逼:“啊?”
范佩陽站起來,拍拍他肩膀:“等解決完船的問題,我們單獨聊聊。”
江戶川:“……”
他還有必要逃出孤島么,反正都是死……
最終,江戶川還是站到了渡海船前。
雖然前途灰暗,但畢竟被范總“聊聊”,還能向唐凜求救,在這里被曬死,真就死得透透的了。
“你們想讓我怎么試?”其實到現(xiàn)在,江戶川也不明白,自己的文具樹在“渡海”上能起什么作用。
南歌、竹子、骷髏新娘也不懂,茫然圍觀。
唐凜道:“小江,你的[此路是我開],可以改變路的形態(tài),從而達(dá)到防御效果,對不對?”
“對啊,”江戶川說,“我剛才不就是靠這個讓坐標(biāo)點塌陷的么。”
唐凜:“那把‘水路’改成‘冰道’,算不算你文具樹的能力范疇?”
江戶川驚呆。
這都是什么狂野思路。
“說不定真行呢,”南歌雖然也震驚,但很快進(jìn)入可行性思維模式,“水路也是路,是路,你的文具樹就應(yīng)該可以。”
范佩陽沒那么多分析,就一句:“去試試。”
江戶川乖乖聽令。
他現(xiàn)在就希望范佩陽一個高興,把“約談”忘掉。
渡海船停在一入海,大約膝蓋深的位置。
海浪涌來,船只輕輕搖晃。
江戶川走過去,單手扶住船,轉(zhuǎn)過身來:“是這樣,如果想用[此路是我開],就必須確定這是一條水路,所以我要在船的前面拉著船走,你們看清船劃開水面的位置,也沿著船的路線走,就像在跟蹤我一樣,這樣我就可以視你們?yōu)楣裟繕?biāo),開啟文具樹防御。”
唐凜:“好。注意海浪,安全第一。”
范佩陽:“可以。”
鄭落竹、南歌:“嗯。”
骷髏新娘:“你走慢點。”
江戶川繞到船頭,但沒轉(zhuǎn)身,依然背對著大海,面對著唐凜五人,然后雙手扣住船頭,一點點后退著,將船往海里拖。
因為是后退著走,他拖得很小心,速度也很慢。
唐凜第一個踏入海中,然后是范佩陽,南歌,骷髏新娘,竹子。
五人一個跟一個,在水中沿著船的路線,一點點往前跟。
江戶川看著跟上來的眾人,摒除雜念,高度集中,啟動[此路是我開]。
水路變冰道……
水路變冰道……
他向著已經(jīng)建立聯(lián)系的文具樹,不斷發(fā)出操控信息。
船尾劃過的水,波紋似乎變少了。
江戶川不確定是真的起了變化,還是自己太想成功而造成的錯覺。
“江戶川。”范佩陽忽然低沉地喊了他一聲。
江戶川毫無防備,下意識抬頭,文具樹操控隨之分神。
四目相對。
范佩陽眼里突然浮現(xiàn)殺機(jī),下個瞬間,原本緩慢追隨著船只路線的男人,猛然加速,沖破海浪瘋狂地朝他沖刺而來。
江戶川心臟驟縮,頭發(fā)絲兒都要豎起來了。
什么情況啊??
媽的,先保命再說吧。
怎么保?
水路變冰道啊!
“咔——”
沒到范佩陽腰間的海水突然以極快速度開始結(jié)冰。
范佩陽仿佛早有預(yù)料,一下停步,眼疾手快地按住兩側(cè)已結(jié)凍的冰面,用力一撐,身體敏捷地躍出水面。
最后一點海水,在范佩陽身下凍結(jié)冰封。
范佩陽落到冰面上。
他后方,唐凜、竹子、南歌、骷髏新娘,還在海水中。
他前方,一直到江戶川那里,水路結(jié)成一條細(xì)長冰道。
江戶川劫后余生,想哭:“范總,你下次用‘刺激療法’前,能不能打個招呼?”
范佩陽微笑:“打完招呼,就不刺激了。”
江戶川:“……”
惡魔!
自己的文具樹,哭著也要操控完。
在被范佩陽成功激發(fā)了第一次之后,江戶川切斷文具樹,讓海水恢復(fù),而后又來回試了幾次,直到操控漸漸變得熟練,心里才有了三分底。
剩下的七分,是體力。
他和五個伙伴實話實說:“我不知道[此路是我開]能堅持多久,如果體力透支,船還沒靠岸,怎么辦?”
“放心,”唐凜說,“我們上雙保險。”
江戶川:“怎么個雙保險?”
唐凜:“第一重,把你隨身物品給我們一個,萬一中途文具樹失效,我用[狼影追蹤],就算帶著他們游,也會游到你所在的終點。”
江戶川:“第二重呢?”
唐凜:“你喜歡吃魚嗎?”
江戶川:“?”
烈日炎炎,熊熊篝火,現(xiàn)烤海魚,肉嫩味鮮。
“嘩啦——”
范佩陽在海里冒頭,雙手握著一條活蹦亂跳的魚,這是他的第五次收獲。
在給江戶川特供了四條之后,他終于能給唐凜也逮一條。
沙灘上,江戶川坐著南歌弄來的隔熱的苔蘚,左邊是鄭落竹拿著上衣給他遮陽:“江總,涼快不?”
右邊是骷髏新娘,挑完魚刺再把魚肉喂給他:“江總,飽了嗎,感覺體力儲備的如何?”
江戶川吃掉最后一口魚肉,美美地打了個飽嗝。
他這輩子的人生巔峰,就在此刻了。
【監(jiān)控室】
卡戎放下書本,望向窗外。
夜涼如水,再有半小時,就到零點了。
在這個即將結(jié)束的第三天,他給了闖關(guān)者們一白天的自由,當(dāng)然,也給自己的精神放了一白天的假。
現(xiàn)在,他又元氣滿滿了,足以應(yīng)對每一座不按劇情走的孤島。
不過在看那些令人頭大的孤島之前,他決定先犒勞一下自己——看1號。
1號孤島,半小時后就要徹底進(jìn)入死亡溫度的島嶼,如果這時還沒有人搶到渡海船,恐怕就要全軍覆沒了。
不過卡戎相信,這種事情不會發(fā)生。
地圖坐標(biāo)很明確,船也很好找,挖掘雖然費點力氣,但人在求生方面都是潛力無限的,用文具樹或者工具,總能想到方法。
效率再低,中午之前,也該得到渡海船了。
船下水之后,才是最有趣的部分——爭奪。
誰會勝出?
卡戎回憶著1號孤島的闖關(guān)者。
“[破壞狂]或者[狼影]吧……”卡戎一邊調(diào)出投屏,一邊隨意猜著,畢竟這兩個人是1號孤島上唯二擁有守關(guān)者徽章的,那個唐凜甚至擁有連續(xù)兩關(guān)的徽章,而且第二枚還是得摩斯的私人徽章。
可是客觀講,范佩陽綜合素質(zhì)還可以,但卡戎實在沒看出唐凜有什么特別。
投屏漸漸清晰。
卡戎呆若木雞。
沒烈焰島,沒搏命殺,就一片汪洋,一艘小船,一個面向船尾倒坐著的乘船者,五個追隨船只前行的徒步者。
連接他們的,是一條長長的冰路。
過了好半天,卡戎才回過神,第一時間調(diào)出六人的文具樹。
這也是他第一次查看1號孤島的闖關(guān)者信息。
之前沒看,是因為求生過程中,他并未發(fā)現(xiàn)這座島上的闖關(guān)者能力有什么特別。普通的防御,普通的傳音,普通的隔空移物,不用特意查看,他閉著眼睛都知道是什么文具樹。
六個闖關(guān)者的信息同時浮現(xiàn)。
卡戎一眼鎖定投屏上的那個乘船者——江戶川。
三級文具樹:[此路是我開]
這是一個可以改變目標(biāo)腳下路的形態(tài)和性質(zhì)的文具樹,但在早期,擁有此文具樹的闖關(guān)者通常只理所當(dāng)然地改變“外在形態(tài)”,比如寬敞變崎嶇,平坦變坑洼,移動,起伏等等,但幾乎沒人想到去改變路的“內(nèi)在結(jié)構(gòu)和性質(zhì)”。
“水路變冰道,有意思……”卡戎眼中難得浮現(xiàn)贊許,“但愿你操控文具樹的體力,能堅持到目……”
“嗝——”
屏幕上的乘船者,打了個飽嗝。
卡戎:“……”
看來是體力無憂了。
咦?
卡戎不經(jīng)意瞄到唐凜的文具樹,目光變得詫異。
一級文具樹:[未知]
二級文具樹:[未知]
三級文具樹:[未知]
統(tǒng)統(tǒng)未知,那第一天他看見的[狼影]是什么?
卡戎不可置信地點擊投屏,滿屏數(shù)據(jù)消失,變成唐凜的<文具盒>界面。
界面右邊,是一次性文具格。
左邊,是文具樹。
兩棵。
[狼影]是第二棵,而原始的第一棵,還未開啟。
卡戎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闖關(guān)者。
良久之后。
卡戎退出數(shù)據(jù)信息,給得摩斯發(fā)了“緊急聯(lián)絡(luò)”請求。
聯(lián)絡(luò)很快接通。
投屏上是睡眼惺忪的得摩斯:“發(fā)生什么了,讓你都用上了‘緊急聯(lián)絡(luò)’……”
卡戎直奔主題:“我知道你為什么給唐凜發(fā)私人徽章了。”
得摩斯正在打哈欠,聞言愣住:“你緊急聯(lián)絡(luò)我,就為了這個?”
卡戎說:“他有兩棵文具樹,的確很特別。”
得摩斯終于徹底清醒。
攏了攏凌亂的金發(fā),他神情復(fù)雜道:“你對我給他徽章的原因,可能有誤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