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割肉飼鷹
安無咎是抱著必死的心做出最后的計劃的。</br> 他與沈惕對隊內(nèi)的所有人說出接下來需要他們完成的每一步之后,觀察大廳里紫隊和黃隊的動向,知道看到這兩隊人馬全部消失在賭場。</br> 等待片刻,安無咎和沈惕也去往一樓。</br> 從一開始,兩人就是故意跳進黃紫兩隊的陷阱。</br> 自他們走后,紅隊剩下的6人爭分奪秒,在所剩不多的時間里完成兩人的計劃。剩余場上的隊伍,除開紅隊和已經(jīng)去占領(lǐng)兌換區(qū)的兩隊,只剩下橙綠藍(lán)三隊。</br> [現(xiàn)在周亦玨和馬奎爾已經(jīng)集中兩組人馬占領(lǐng)了兌換區(qū),他們的計劃很簡單,只要在最后的時間里兌換好籌碼,并且阻止其他人進入,就可以獲勝。</br> 所以我們只有一條路可以走,就是聯(lián)合場上更多的人。]</br> 于是,吳悠、鐘益柔與藤堂櫻三人分別前往剩下的三組尋求合作。</br> [大家各屬不同隊伍,是不會輕易合作的,要想說服他們,就必須先從內(nèi)部瓦解這些隊伍。</br> 游戲玩到現(xiàn)在,他們應(yīng)該也很奇怪,為什么只有隊長的籌碼在漲。你們只需要將事實在這個合適的時間點說出來,并且給出實質(zhì)性的利益交換,不要交換籌碼,要交換我們過往游戲里獲得的獎勵積分。</br> 獎勵積分只有幸存者才有機會真正擁有,一旦淘汰就失效,他們一定會為了這筆獎勵積分而相互競爭,爭取能活下來。]</br> 按照安無咎所說,三人分開,各自找到相應(yīng)的隊伍。</br> 藤堂櫻笑著湊到幾個垂頭喪氣的橙隊隊員身邊,“你們怎么這么沮喪啊。”</br> “你有什么可高興的?”對方皺著眉,幾乎沒有一絲一毫的心情跟她多說話,“都是要死的人,興奮什么。”</br> 藤堂櫻不慌不忙,“如果我說,我有辦法讓你們不死呢?”</br> 他正說著,不遠(yuǎn)處看到吳悠拿了一個從npc那里買來的微型擴音器,站在大廳中央試了試聲音。</br> “喂?”</br> 聲音比他想象中還大點。</br> 他還是受了沈惕買廣播的啟發(fā),只不過這種東西比廣播好用,萬一一樓也聽得到廣播就麻煩了。</br> 吳悠懶得多說廢話,直接了當(dāng)戳穿,“橙綠藍(lán)三組的所有組員,你們的隊長都背叛了你們,跟紫隊的人串通一氣,把你們的組員當(dāng)成籌碼故意輸給他們,然后獲得對方給的回扣。”</br> 整個大廳一片嘩然,藤堂櫻嘖了一聲,“干嘛搶我的話啊。”</br> 橙隊的隊長是最早一個反應(yīng)過來的,原本站在賭桌邊的他大驚失色,表情慌張,向后退了兩步,說話都結(jié)巴起來,“他、他胡說!”</br> 吳悠一臉冷淡,不做任何表情,“為什么你們的隊長一直輸,為什么都是輸給紫隊的人?”</br> 大廳內(nèi)的玩家聽了這話,無一不感到氣憤,他們以為這是一場團隊賽,比得是團結(jié)合作與集體精神,可現(xiàn)在最先背叛他們的卻是他們的隊長!</br> 見場面開始沸騰,吳悠繼續(xù)添油加火。</br> “這三位隊長拿的回扣必然不會是籌碼,否則太顯眼,恐怕他們得到的是從紫隊手上換來的積分幣,你們?nèi)绻幌嘈盼业脑挘梢栽囋嚾フ艺遥纯催@幾個隊長手里有沒有金幣。”</br> 此話一出,第一個人沖了出來,是綠隊的一名隊員,為了隊伍的勝利他犧牲了一只手,可現(xiàn)在卻明白自己的犧牲實際上根本就是在為他人做嫁衣!</br> “你這個王八蛋!”</br> 他將綠隊隊長撲倒的瞬間,真的聽到了金幣搖晃碰撞的聲音。</br> 這聲音明明不算大,卻好像在嘩然的大廳里被放大了無數(shù)倍,信念坍塌,貪婪、欲望與背叛一涌而上,一把火燒透這座華美牢籠。</br> 三名利用隊員的隊長都被一涌而上,拳打腳踢,自食惡果,原本身體完全健全的他們此刻也只能倒在地上,不得喘息。而他們費盡心機從敵對隊伍手中獲得的積分幣,也在群毆之中被一眾隊員奪走。</br> 但這樣的混亂還不夠。</br> “現(xiàn)在的紫組和黃組已經(jīng)合作了。”藤堂櫻走到吳悠身邊,用他的擴音器大聲說,“他們?yōu)榱粟A,要榨干我們所有的籌碼!那里面可都是大家用活生生的肢體血肉換來的!”</br> “先把背叛大家的人綁起來。”鐘益柔扶著自己受傷的手,對眾人說,“剩下的也要算賬,他們現(xiàn)在就在一樓兌換區(qū)。我們已經(jīng)擬好了一份電子合約,有圣壇為證,只要愿意和我們一起下去坤準(zhǔn)紫隊或者黃隊的人,不讓他們得逞,我們就愿意為每一個盟友支付2000圣幣,甚至不需要你抓到,只需要簽下這分合約,我們成為盟友,就可以獲得預(yù)付的三百。”</br> 仇恨與誘人的賞金讓所有人都熱血上頭,立刻想要將這兩個隊伍的人拿下,但就在這個時候,整個大廳一瞬間陷入黑暗之中。</br> 黑暗里的南杉與諾亞站在三樓,他們按照沈惕說的,找到了之前他購買廣播的npc,也就是此時此刻他們面前這位戴面具的男人。</br> “調(diào)試完成。”npc對他們伸出一只手,“交易愉快。”</br> 他的話音剛落,整個豪華飛艇的內(nèi)部又恢復(fù)了之前的華美與明亮。</br> 短暫的黑暗又給了眾人以喘息的時間,燈重新亮起之后,第一個簽署合約的人出現(xiàn),他和安無咎一樣失去了一只手臂,只剩下一只手,但頗為爽快地簽下了名字,獲得了積分。</br> “還有我!”</br> 第一個人出現(xiàn)之后,后面的人受到影響,也紛紛參與這場劃分陣營之戰(zhàn)。看著簽署合約的人數(shù),藤堂櫻心中感嘆,安無咎算得真準(zhǔn),除了三個叛徒隊長,還有剩下那些死傷慘重的玩家,剩余的還有行動力的二十名幾乎都選擇了同意。</br> [他們都是以為自己只能在游戲結(jié)束之前等死的人,現(xiàn)在給他們一條重新洗牌的路,一定會有人愿意試一試。]</br> “好,既然大家都同意了。”吳悠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從三樓回到二樓大廳的南杉與諾亞,對眾人說,“那就一起行動吧。”</br> 照安無咎所說,做到這一步,他們就已經(jīng)成功了一半。</br> 剩下的計劃,就是沒有計劃,任局勢朝著混亂與無序發(fā)展。</br> 00:15:00</br> 倒計時的數(shù)字如影隨形,只剩下最后的十五分鐘。</br> 數(shù)十個群情激奮的玩家達成一致,浩浩蕩蕩往一樓兌換區(qū)闖去,混在他們其中的吳悠心中忐忑無比,他越想越覺得安無咎這一次交代得太清楚,最后對他們說的話也太不正常。</br> 難道他真的要犧牲自己拖延時間,讓他們幾個活到最后?</br> 他此刻才終于看清,安無咎才是真正的賭徒,連他自己也當(dāng)做籌碼賭進去,勝利的結(jié)果就是全員獲勝,而他也可以復(fù)活。</br> 一旦輸了,就什么都不剩。</br> 安無咎很清楚,周亦玨是聰明人,知道紫隊那兩人恐怕已經(jīng)死了,人手不夠,一定會聯(lián)合馬奎爾一起先將兌換區(qū)占領(lǐng),好對他們下手。</br> 既然如此,安無咎就讓他得逞,讓他埋伏在那里,好抓個正著,只有這樣,他們才有機會籠絡(luò)場上剩余玩家,結(jié)成周亦玨的敵對陣營。</br> 安無咎的種種算計,沈惕都知曉,即便安無咎不講明,他也能看透。</br> 沈惕嘴上什么都不說,只一味地陪著這人去賭,但心中早已為安無咎找到了免死金牌。</br> 即便他們最后真的能贏,沈惕也不想再看到安無咎流血受傷,一次就夠了。</br> 好在他們來得及時。</br> 一切都在預(yù)料之中。</br> 唯獨安無咎,是他全部預(yù)判之下最大的偏差。</br> 黑暗里,搖搖欲墜的沈惕被一只手臂抱住,濕潤的唇貼上來,吻住他的時候,心跳幾乎在一瞬間停住。</br> 沈惕根本沒有想過,已經(jīng)用觸碰撤回兌換指令的安無咎,竟然會吻他。</br> 竟然還記得,當(dāng)初玩笑時欠下的好處。</br> 他們像是兩枚懸掛著的蝴蝶,在風(fēng)中短暫地碰撞,又分開。安無咎在無限的忐忑中結(jié)束這個吻,松開自己越界的手臂,在分開之前扯下蒙住沈惕雙眼的黑色長帶。</br> 在這個瞬間,沈惕清晰地看見了他想看見的一切。</br> 蒙住眼的安無咎,淌血的肩,散開的紗布。</br> 混亂的人群蜂擁一般闖入兌換室,如安無咎所想,這樣的破局方式打了周亦玨一個措手不及,原本壟斷的局勢變成混戰(zhàn)。這些憤怒的人不僅僅是“困住”紫隊和黃隊的人,他們還要這些人償還自己用血肉輸?shù)舻幕I碼,搶奪周亦玨和馬奎爾一干人已經(jīng)預(yù)先兌換好的積分幣!</br> “你們!”蜷縮在地上的馬奎爾怒吼著,“這些是我的!我的金幣!”</br> 無人理會。</br> 倒計時也仍在繼續(xù)。</br> 00:10:00</br> 00:09:59</br> 00:09:58</br> 大家盡情地發(fā)泄著被背叛的憤怒,周亦玨與馬奎爾的隊伍一共只有十五人,人數(shù)上占了下風(fēng),很快就被圍攻,原本僅供進行籌碼交易的兌換區(qū),如今成為新的戰(zhàn)場。</br> 南杉與吳悠趁亂找到固定安無咎和沈惕的繩子,解開,將被吊起的兩人放下。安無咎雙腳落地,也取下蒙住自己雙眼的長帶,剛重見光明就被抱住。</br> 這個擁抱的力度和味道都很熟悉,是沈惕。</br> 沈惕什么都沒有說,松開手臂,牽起他走向兌換機器。</br> 就在此時,混亂之中傳來一聲槍響!</br> 00:02:32</br> 人群一下子靜了,只剩下金幣下墜的聲音。</br> 旋渦中心的一個人被推開,軟綿綿倒在地上,腹部中槍。</br> 而推開他的,是滿身濺血的周亦玨。</br> 他被一群人圍攻,亂拳砸在身上,忽然就明白到底怎么回事。</br> 好在他就兌換好了槍。</br> 沒有什么能阻止他復(fù)活想復(fù)活的人,誰都不可以。</br> “誰再上前一步。”周亦玨抬手擦去臉上的血,“我就殺誰。”</br> 他和他的隊員們都被洗劫,但周亦玨的手上有槍,他指著那些奪走積分幣的人,將屬于自己的積分盡數(shù)要回。</br> “很好,看來都不想死。”</br> “我呢!”馬奎爾上前,沒有任何一個人會將那些金幣還給他,即便他現(xiàn)在拼盡全力去搶也來不及。</br> 他只好去找周亦玨,他們是盟友,他們應(yīng)當(dāng)共享,一起做那個活到最后的玩家。</br> “給我一點,我只需要三千,三千就夠了!”</br> 周亦玨此時已經(jīng)完全變了一個人,本來就是利用關(guān)系,他也懶得裝下去,直接甩開了馬奎爾的手臂,冷酷而決絕。</br> “離我遠(yuǎn)一點。”</br> 00:00:05</br> 周亦玨抬眼瞟了瞟只剩下五秒的倒計時,隔著人群望向安無咎。</br> “你費盡心機,得到你想要的結(jié)果了嗎?”</br> 安無咎的身后是巨大的金山,耀目的金色光芒籠罩著他的周身,連同他血淋淋的傷。他在周亦玨的眼里像一個愚蠢自大的神明,企圖割肉飼鷹、舍身喂虎,所作所為皆是偽善之惡。</br> 00:00:00</br> 倒計時結(jié)束。</br> “六個小時已經(jīng)過去了,現(xiàn)在再兌換有什么用?”</br> 周亦玨看著他背后的金山運作,對他的于事無補感到可笑,“我手上有十七枚積分幣,八千五百積分,你們所有的積分還在玻璃背后的金山里。”</br> 的確,那些金幣還在源源不斷地被推下,做著無用功,如同安無咎一次次地自我犧牲,為了這些在他眼里根本不配活下來的人。</br> “你輸了。”</br> 安無咎一句話也不說,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仿佛在等待最終的結(jié)局。</br> 但沈惕笑了。</br> “先不說誰輸誰贏了,只看這些多無聊。”</br> 他的拇指隨意地指了指安無咎,一雙通透漂亮的綠眼睛盯著周亦玨。</br> “你知道嗎?我從這家伙身上學(xué)到了一個小小的障眼法,很有意思。”</br> “這么有趣的玩法,怎么能不讓你見一見呢?”</br> 沈惕話音剛落,他們的籌碼全部兌換完成,最后一枚金幣應(yīng)聲落下。</br> 而靜止在0的倒計時投影,竟然出現(xiàn)了逆轉(zhuǎn)!</br> 00:05:00</br> 00:04:59</br> ……</br> 周亦玨不可置信地望著這重新計時的游戲投影。</br> “圣壇有一點特別人性化。”</br> 沈惕笑著,“只要有錢,什么都買得到。”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