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推拉戰(zhàn)術(shù)
聽到安無咎說這句,沈惕突然笑了起來。</br> “不是,你才發(fā)現(xiàn)啊?”</br> 安無咎有些迷茫地轉(zhuǎn)過臉看他,“難道你很早就知道了?”</br> 他覺得不可能,艾米明明這么像女人!</br> “對啊。”沈惕雙臂環(huán)胸,繞著艾米轉(zhuǎn)了一圈,“你看他的個頭,再看看他手的大小,一看就不對,何況還用系帶把喉結(jié)遮住了,一看就很可疑。”</br> 艾米贊許地點了兩下頭,“眼力不錯。”</br> 說完,艾米對安無咎拋出一個風情萬種的笑,“其實你可以把我當做男人,或者是女人,這都無所謂,因為我是一個流性人,我的性別不受生理的限制,是流動的。我偶爾會裝扮成男人的樣子,偶爾也會像現(xiàn)在這樣,裝扮成一個女人。”</br>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安無咎了然。</br> 沈惕倒是好奇,“既然你生下來的生理性別是男性,那艾米就是你自己給自己起的名字咯?”</br> “是啊。”艾米點頭,為他們介紹,“我以前的名字叫艾略特·斯特丹尼,我不喜歡在女性裝扮的時候叫這個名字,所以就改了。”</br> 斯特丹尼……</br> 這個姓氏安無咎覺得有些熟悉,但一下子想不起來。</br> 沈惕接著又問:“那你喜歡男的還是女的?”</br> 艾米笑了,“你怎么這么好奇?”</br> 她故意做出勾引的姿態(tài)向他拋了個媚眼,“怎么?對我有意思?”</br> 沈惕抬起手臂,做出拒絕的手勢,“完全沒有。”</br> “也是,畢竟你們倆都已經(jīng)是那種關(guān)系了。”艾米故意調(diào)侃,“不過我對你也沒意思,放心吧。”</br> 見艾米如此坦誠,安無咎也頗為坦誠地對他發(fā)問,“有一件事我很感謝,但是也很疑惑,我們素不相識,你為什么會愿意主動幫我們?”</br> 艾米仿佛早就料到他一定會問,所以只挑了挑眉,臉上是毫不意外的微笑。</br> “要幫你們,第一是因為我看到了我的牌,當侍衛(wèi)不好打,那個時候我也不確定皇帝是誰、牌好不好,用變魔術(shù)的手段把牌給你,那個當下我其實不完全算是要幫你,只能說是把這張燙手山芋牌丟到你手里罷了。”</br> “第二呢?”安無咎并不認為她沒有幫,畢竟她也是實實在在隱瞞了他侍衛(wèi)的身份。</br> “第二其實也是希望你們能贏的,雖然我們不是一個陣營,但我壓的籌碼正好是我最討厭的一個家伙,比起贏,我反倒更希望輸?shù)裟菆霰荣悺!?lt;/br> 艾米兩手抱著自己的手臂,皮草微微下滑,兩只光潔的肩頭露在外面,她輕微地聳肩,對安無咎投以一個美麗的笑,“除開這些理由,還有一個最重要的。”</br> “我們其實不完全算素不相識,你不知道我,但我是知道你的。”</br> 安無咎心生疑惑,難道艾米是他失憶前就遇到過的人?還是說她與自己曾經(jīng)一起參與過某一個游戲。</br> “不過不是見面的那種認識。”艾米打破了安無咎的猜想,她笑著,朝安無咎走近一步,一雙棕色的大眼盯著他,片刻后,艾米抬手放在頭上,費了點氣力取下了自己的假發(fā)。</br> 那頂黑色短發(fā)被她拿在手上,此時此刻的艾米露出一頭微卷的棕色短發(fā),她晃了晃腦袋,頭發(fā)變得蓬松,這幅模樣,再除去妝容,倒是讓安無咎一下子就想到了一個人。</br> “我和你上一輪游戲的同場玩家有關(guān)系。”艾米說。</br> 安無咎問道,“是喬希?”</br> 艾米笑著點頭,“沒錯,我是喬希的姐姐,或者哥哥,想怎么叫隨你喜歡,就像你可以叫我艾略特,也可以叫我艾米”</br> 這樣就說通了。</br> 如果僅僅是一個毫不相干的人,是不會在賭局上冒著危險換牌的。</br> 她微笑道:“還要多謝你照應他,才能讓他結(jié)束恢復玩家的那一場游戲,從npc的苦海里脫離,他都跟我說了,還說他一時動了壞念頭,差點害了你,他挺后悔的。”</br> “沒什么。”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安無咎也松了口氣,“那都是正常的想法,誰不想在圣壇里保全自己?”</br> “救弟之恩我算是報了,”艾米朝他伸出一只手,挑了挑眉,“大家兩清,下次再有狀況,我可就不一定會這樣幫你們了。”</br> 安無咎略微點頭,握住了她的手,“當然的,謝謝。”</br> 艾米握了握,很快就松開,“不客氣啦。”</br> 她的眼睛瞥向沈惕,發(fā)現(xiàn)沈惕無論什么時候,一雙眼睛永遠都是盯著安無咎的。</br> 她撞了撞沈惕的肩膀,“哎,你可快點的吧,別讓你老婆跟別人跑了。”</br> “老婆?”/“別人?”</br> 兩個人異口同聲,可重點卻完全不同。</br> 安無咎一時間有些不好意思,第一反應是向艾米解釋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但被沈惕搶了個先。</br> “哪兒來的別人?他眼里就沒有別人。”</br> 艾米笑了,“那可不一定,萬一哪天出來一個又高又帥風度翩翩善解人意的,誰知道他會不會動心呢?”</br> 這話沈惕一聽就煩,伸手就把艾米往兌換區(qū)里推,“去去去,別在我跟前晃蕩了。”</br> “你干嘛啊。”</br> “我對棕色頭發(fā)的人過敏。”</br> 沈惕不正經(jīng)的理由總是一堆接著一堆,艾米還是頗為識趣地離開了,進入兌換區(qū)之前還對安無咎說:“我可認識很多好男人哦,你哪天要是真的想甩掉他,就來找我,保證給你找個更好的。”</br> 為什么不能出一個讓人禁言的道具卡?趕緊出,出了沈惕保證花錢買。</br> 艾米一走,兩人獨處的氣氛變得有些微妙。</br> 安無咎莫名有些緊張,一時間不知說什么好。</br> “她好像誤會了。”</br> “誤會什么?”沈惕笑了笑,攬住安無咎的肩膀,“那些話可都是你自己在賭桌上說的,把我都嚇了一跳。”</br> “我只是……”安無咎難得語塞,他想說自己只是在賭桌上演戲設局,說出來的話都是臨時編造的。</br> 可他好像覺得,自己并不想說這些,索性沉默了。</br> 沈惕搭著他上樓梯,見他不說話,又問了一遍,“只是什么?”</br> 樓梯上的四肢盡斷的人消失了,只剩下一灘證明其存在過的血淌在樓梯上,看到這些,安無咎的心情忽然間低落下來,感覺自己方才的局促與難為情在這樣的地方是如此不合時宜,有更多更重要的事等著他去做。</br> “只是想要自救,不得不那樣說,不要當真。”</br> 他說著違心的話,打算繼續(xù)向前,越向上,樓梯上休息的傷員越發(fā)少了,可身邊人卻忽然間停住腳步。</br> 安無咎走了好幾步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于是站在臺階上回過頭,大廳敞開的大門為這條黑暗幽閉的樓梯泄出一絲光。</br> 而這光盡數(shù)落在了沈惕英俊的面孔上。</br> “要是我當真了呢?”</br> 安無咎愣了愣。</br> 當真……</br> 沈惕勾著唇,一步步向上,將兩人的距離縮短,“我這人腦子不太好,分辨不出真假,你在賭桌上說的每一句話,我都當成是真的。”</br> 說話間,他已經(jīng)來到了安無咎的眼前,只差一個臺階,也就是這一個臺階,讓兩人第一次近距離地平視彼此。</br> 這雙綠色的瞳孔通透無比,透露著一絲柔弱與委屈,“你不會說話不算話吧?”</br> 安無咎差一點點就被這樣的眼神給欺騙了。</br> 只差一點,他就陷入沈惕設下的柔軟陷阱,對他說“不會”。</br> “我真的是胡說的,我們不可能是那種……”</br> 沈惕截斷了他未盡的話,“現(xiàn)在不可能,未必以后就不可能。”他笑了笑,又往安無咎身上丟出一個新的包袱,“還是說,你真的像艾米說得那樣,看不上我,等著找更好的男人啊。”</br> “怎么會?”安無咎這次是脫口而出,說出的話幾乎沒有過腦子。</br> 冷靜下來,他覺得不太對勁。</br> 自己不太對勁。</br> 心又一次飛快地跳動著,一下一下拼命地捶在胸腔。</br> “什么怎么會?”沈惕表情松弛,卻一再笑著逼問,“是怎么會看上別人,還是怎么會有比我更好的男人?”</br> 這兩個問題一個比一個棘手。</br> 安無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下意識想要后退,可忘了當下自己正站在樓梯上。</br> 就在他差一點被臺階絆倒的時候,一只手臂敏捷地伸出來,攬住他的腰,將他穩(wěn)穩(wěn)地擁入懷中。</br> “像你這么能打的人也會有不慎失足的時候?”</br> 沈惕的聲音很輕,很沉,如同晃晃悠悠的片羽墜入安無咎的耳廓,酥麻感如同漣漪一般擴散至周身。</br> 安無咎回過神,從他的懷里出來,一轉(zhuǎn)身便直接往通往大廳的門去。</br> 沈惕在后面慢悠悠地追著他,嘴上也不留情,“唉,連句謝謝都沒有,看來是真的瞧不上我了。”</br> 等他懶散地走上去,到了大門口,才發(fā)現(xiàn)安無咎竟然在門邊等著他。</br> “謝謝。”安無咎對他說,但沒有抬頭看他的眼睛。</br> 沈惕也不急,有分寸又親密地將手放在他的頭上,摸了摸。</br> “不客氣。”</br> 安無咎不禁勾起嘴角,抬頭望去,正好看到了南杉、吳悠和藤堂櫻,于是兩人便朝他們走去。</br> 南杉老遠便像是感應到他們似的,攏起的手特意伸出來打招呼,安無咎點頭示意,沒想到過去之后聽到的第一句話便是,“你看看諾亞小妹妹的籌碼值。”</br> 安無咎聽罷,抬頭去看大屏幕。</br> 她竟然從靠后的名次一躍進入第十名。</br> 然而安無咎并不十分意外,只是詢問,“怎么做到的?”</br> 南杉看向他,忽然發(fā)現(xiàn)安無咎的右手被藍光籠罩,心想難道又有人拿他當了籌碼,但安無咎沒有在意,所以他也只是先指了指還坐在桌上的諾亞,“我們剛剛討論了一下,她好像在算牌。”</br> 藤堂櫻也說:“你們走后,諾亞就跑來21點的賭桌這里看了一局,看完之后自己上了,然后連勝三局。21點的賭局我之前兼職荷官的時候見得不少,贏得多的都是會算牌的,所以后來就不許人來發(fā)牌了,改用ai洗牌。看諾亞這個狀態(tài),很像是在算牌的,而且算得很快。應該是在短時間內(nèi)將桌上對自己有利或不利的牌都建立了一套數(shù)字體系,簡化成賠率的計算,看有多大的可能爆掉莊家。”</br> 聽著藤堂櫻的話,安無咎朝她望去,諾亞的神情處變不驚,除了一張稚嫩的小臉,渾身上下散發(fā)的氣場根本不是一個小孩子能有的。</br> 沈惕也看過去,打量了一會兒,“果然不是一般的小孩啊,怎么做到的?該不會是小機器人吧。”</br> “還真說不準,反正這個頭腦跟她的年紀不太相符。”南杉說,“我在這里看了有一會兒了,感覺諾亞之所以能贏,是因為算牌算得很準。”</br> 安無咎盯著不遠處的諾亞,陷入沉思。的確,21點是可以通過算牌得到較為準確勝率的賭博游戲,靠的就是信息博弈,如果諾亞真的連勝三局,絕對不是一般的孩子。</br> 但他還不能完全將她定義為“天才兒童”。</br> “只有人類能參加圣壇的游戲嗎?”</br> 安無咎突然的疑問,讓其他幾人都有些摸不著頭腦。</br> “好像是的。”吳悠說,“游戲服務器里有寫。”</br> 如果真的是天才少女,也可以解釋為何她獨自一人能夠在圣壇存活。</br> 但安無咎總覺得,這個小女孩沒有這么簡單。</br> 在這里還沒待上多久,諾亞便又贏了一局。</br> 她頭上的籌碼值再次更新,已經(jīng)到了3800。</br> 桌上的一名男玩家大手一揮,將桌上的牌通通推到地上,不過撲克牌還沒落地,就已經(jīng)化為虛有。他瞪大了一雙眼睛,兩手狠狠拍在桌上,對著諾亞打罵。</br> “作弊,你這個死丫頭一定是在作弊!你們給我取消她的資格!”</br> 諾亞一句話沒有說,甚至連表情都沒有任何波瀾。</br> 安無咎正要說話,沈惕倒是先替他開了口。</br> “這個人好可怕啊,這么大聲地吼一個小女孩。”</br> 吳悠又一次被沈惕的茶味熏到。</br> “能不這樣說話嗎?”他問沈惕。</br> 沈惕依舊死性難改,可憐巴巴道,“難道你就這么不喜歡我嗎?”</br> 那個男人被沈惕的話刺了一下,可也就一下,不過片刻他就從桌子上站了起來,朝諾亞的方向氣勢洶洶過去。</br> “你動她一下試試?”</br> 安無咎冷著一張臉,聲音雖不大,但卻令人莫名膽寒。</br> 男人回頭看向他,看到他的樣貌與他頭頂?shù)幕I碼值,有幾分退卻,但沒有打算就此罷休,而是將憤怒化作挑釁和嘲諷。</br> “我看你們這一個組都是作弊成性,才會有這么高的籌碼!這小丫頭騙人,你也不是個好東西!”</br> 沈惕臉上的笑意立刻煙消云散,方才插科打諢的勁頭也沒了。</br> “我最煩有人大聲說話了。”</br> 說完他便朝那男人走去,毫不留情,一拳將他揍倒在地。</br> “你再說一遍,”沈惕眼神陰鷙,聲音沉郁,“誰不是好東西?”</br> 那男人被沈惕的影子完全籠罩,連滾帶爬地想要起身,倉皇地大喊“救命”,可圍觀的人們也只是冷眼旁觀,誰都不愿幫這家伙。</br> 沈惕笑了笑,假情假意嘆了一口氣,朝他更近一步,“真是不好意思,這里也沒有規(guī)定不可以動手打人。”</br> 他正欲抬腳將這個輸不起的窩囊廢踢開,突然聽到身后吳悠的喊聲。</br> “沈惕!”</br> 他很少這樣叫自己。</br> 沈惕感覺不對,連忙回頭,只見不遠處的安無咎臉色蒼白,半低頭捂住流血的肩頭。</br> 血從他的指縫間溢出,落在地板上,將那只雪白的手染得血紅。</br> 他的右臂消失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