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惡徒本性
這家伙又變了。</br> 見他這樣,沈惕一瞬間明白過來。不過他似乎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種變化,大概是因為他也和眼前這家伙一樣,都不太正常。</br> 于是沈惕依舊垂著眼,對懷里的人故作陽光地笑了笑。</br> “我不光抱你,還打算給你做人工呼吸呢。可惜你自己醒了。”</br> 安無咎挑了挑眉,閉上眼稍稍歪了歪頭,舒展頸椎,然后自己翻身從他的懷抱中下來,像一只留不住的飛鳥。</br> 很奇怪,他被抱住的時候,在沈惕的身上嗅到一絲苦杏仁的香氣。</br> 雙腳踩到地上,安無咎面帶微笑,抬手將濕透的頭發(fā)往后攏了攏。</br> “來得這么晚,還想靠人工呼吸來救命?”</br> “換個人在這里,早就涼透了。”</br> 某個瞬間,沈惕想到從巖漿深淵死里逃生的安無咎所說的話。</br> [幸好是我在最后,不然就麻煩了。]</br> 明明是一個意思,可壞的時候和好的時候說出來,就完全不一樣。</br> “你還不夠涼啊。”沈惕毫無邪意地望著安無咎象牙般的上半身,有了一個新發(fā)現(xiàn)。</br> 安無咎濕了之后更漂亮,濛濛一層水光,像湖里撈不出的月暈。</br> 聽到這話,安無咎瞥了沈惕一眼,他知道沈惕說的是自己的體溫。</br> 于是他故意走近些,低頭捉住沈惕的手腕,拉過來,讓他的手掌貼到自己的胸口。</br> “很涼嗎?”</br> 他的動作很慢,所以可以讓沈惕的指尖先觸上他的皮膚,然后再是指節(jié)、掌心、手腕。那只膚色略深的手掌輕輕摁在他蒼白濕潤的胸口,芍藥復(fù)雜的黑色線條與掌紋交合,微微下陷。</br> 安無咎操縱著沈惕的手,在自己的身上游走,從胸口漸漸向下,拂過平坦與不平坦,直到指尖觸及褲腰。</br> 他才驀然松手。</br> 任沈惕的食指勾住邊緣處,屈起的指節(jié)抵在他小腹上。</br> 然后他抬起頭,對著沈惕露出一個純良無比的笑,伸出手,指尖挑了一下懸掛在他臉側(cè)的耳墜。</br> “你該不會真的喜歡男人吧。”</br> 紅珊瑚在昏暗處透著微光,搖來晃去,不得安生。</br> 沈惕也抬起頭,收回手,與他對視。</br> 說來也是奇怪,安無咎竟然從他的眼神中讀出一絲懵懂。</br> 明明長了一張在風(fēng)月場游刃有余的臉。</br> 喜歡?</br> 有那么一瞬間,沈惕發(fā)現(xiàn)這個問題,自己是答不上來的。</br> 的確,他之前當(dāng)著鐘益柔的面開過玩笑,說自己不喜歡女人,但老實說,他似乎也不喜歡男人,不喜歡人。</br> 他知道喜歡需要有好感,但他不知道什么程度的好感能算得上喜歡,也不能很明確地分辨喜歡人和喜歡仿生貓之間的差距,更不懂得喜歡人也分很多種。</br> 所以沈惕暫且選擇保持沉默。</br> 男人或者女人,對他而言沒有分別。</br> 就連眼前的安無咎也是一樣,無論他善良,還是邪惡,在沈惕的眼里沒有任何的割裂感,他就是完整的一個人。</br> 因為他很像沈惕久遠(yuǎn)記憶中遇到過的一只仿生貓。那只貓只設(shè)定了兩種行為模式:親近和厭惡。</br> 所以當(dāng)沈惕在親近模式時碰它,它就會親昵地用它的腦袋蹭他,沈惕至今也記得那種人造皮毛摩擦的觸感。但有時候,他又是另一種模式,無論沈惕怎么靠近,他都會躲開,甚至咬上一口。</br> 但沈惕一點也不討厭它,甚至認(rèn)定它比真正的貓更可愛。</br> 陷入不甚清晰的回憶之中,沈惕像個斷了電的玩具,他隱約聽見安無咎說“好像也不是”,還沒反應(yīng)過來,可當(dāng)安無咎的雙手已經(jīng)解開他上衣最后一顆紐扣的時候,他才突然又自己給自己插上電源,從回憶中蘇醒。</br> “你做什么?”沈惕捉住安無咎的手。</br> 但安無咎毫不在意,也完全沒有廉恥心地繼續(xù)把沈惕的衣服往下剝,“當(dāng)然是在扒衣服了,你的眼珠子果然是僅供欣賞嗎?”</br> 沈惕產(chǎn)生了一種復(fù)雜的情緒,覺得好笑,又有點沒轍,“的確是僅供欣賞,所以沒想到你還會動手動腳。”說是這么說,還是任安無咎宰割。</br> 安無咎冷笑一聲,把好不容易脫下來的衣服穿到自己身上,扣子沒扣,伸手輕輕拍了拍沈惕的臉頰,“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對你的性取向也沒什么興趣,我很冷,需要一件衣服。”</br> 冠冕堂皇說完這番話,他視線往下瞟了瞟,從鎖骨線條到腹肌。</br> “身材不錯嘛,別穿了,讓大家一起觀賞吧。”</br> 他說話的時候,發(fā)紅的嘴唇一張一合,說話的時候沈惕幾乎能看到他若隱若現(xiàn)的舌尖。</br> 安無咎拍了兩下沈惕的肩,然后越過他往外走去,一面走,一面散漫地伸著懶腰。</br> “下次早點來救我。”</br> 沈惕跟著轉(zhuǎn)身,“喂,那我穿什么?”</br> 安無咎頭也不回,大言不慚,“少買點糖。”</br> 沈惕翻了個白眼,少買一次糖換件衣服?憑什么,本來就是他的衣服。</br> “糖吃不吃都行吧,再給我換條褲子。”安無咎接著說。</br> 果然是把他想得太善良了……</br> “刷”的一下,安無咎一把拉開帷幕,在強光中瞇了瞇眼,待到適應(yīng)了許多,便往外走去。</br> 吳悠因為沒有找到沈惕和安無咎的蹤影,十分擔(dān)心,所以干脆盤腿坐在舞臺上,守著帷幕。</br> 沒想到還沒坐多久,安無咎便拉開帷幕出來了,只不過他頭發(fā)都濕透了,身上的襯衫從白色變成了灰色,還敞著,臉上的表情也變了,看到他的瞬間歪了下頭。</br> “小鬼。”</br> 吳悠不自覺地站了起來。</br> 安無咎又一次換狀態(tài)了,不知怎么的,他竟然有些緊張。</br> 但安無咎還是那個樣子,漫不經(jīng)心走過來,經(jīng)過的時候十分草率地摸了一下他的頭,差點把他的頭上的鴨舌帽碰掉。</br> 吳悠扶住自己的帽子,轉(zhuǎn)過頭,安無咎此刻在舞臺的邊緣坐下,兩手撐在舞臺的地板上,活動了一下脖子,“累死我了。”</br> 下一秒,聽見帷幕拉開的聲音,吳悠又回頭,看見沈惕光著上半身走出來。</br> “你們做什么了?”吳悠皺眉。</br> 剛問完,沈惕一巴掌糊到吳悠的臉上,剛戴好的帽子又被弄掉了。</br> “提問之前先問問自己幾歲。”</br> 吳悠深吸一口氣,拿著帽子咚咚咚地下臺了。</br> 他快步走到南杉身邊,“有沒有能讓人平心靜氣的咒?”</br> 南杉坐在椅子上,他感覺自己渾身無力,肌肉僵硬。聽到吳悠的話,他還是打開了自己的面板,過了一會兒,對吳悠說,“你看一下我發(fā)的,在同場玩家消息欄。”</br> 吳悠挨著他坐了下來,聽他說的,把面板點開了,嘩嘩出來一堆密密麻麻的字。</br> “這是靜心咒,老君曰:大道無形,生育天地……”</br> “這么長?我還是繼續(xù)氣著吧。”吳悠關(guān)掉了面板,雙臂抱胸。</br> “不氣不氣。”南杉笑瞇瞇地摸了摸他的頭。</br> 本來吳悠被摸頭是很煩的,但是因為南杉沒有弄掉他的帽子,所以他就沒那么煩了。</br> 鐘益柔見安無咎出來了,關(guān)心道:“沒事吧無咎。”她的聲音還是很虛弱,臉色也越來越差了。</br> 安無咎的頭原本是后仰的,聽見她的聲音下巴往下,擺正了。</br> “我是誰?就憑這些把戲,困得住我嗎?”</br> 說完他環(huán)視四周,“那個冒牌貨呢?我還沒見過呢。”</br> 身后的沈惕走過來,蹲在安無咎的身邊,故作抱歉,“啊對了,我不小心失手把他弄死了。”</br> 失手?</br> 吳悠繼續(xù)無話可說。</br> “死了?”安無咎轉(zhuǎn)過臉,用一張純潔的面孔說著殘忍的話,“為什么不留活口,讓我玩玩兒?”</br> 舞臺下,沒有和他們一起參加上輪游戲的三人無一不感到訝異,此刻在他們面前的安無咎,和一小時前進入籠中的安無咎,完全是兩個人。</br> 喬希的喉結(jié)不安地滾了滾,望了一眼還被綁在椅子上假安無咎的尸體,再看看舞臺邊緣的那一位。</br> “我、我們是不是搞錯了?”他已經(jīng)開始自我懷疑,“到底誰是真的,誰是假的啊?”</br> 沈惕和安無咎對視一眼,然后同時笑起來。</br> 鐘益柔早就知道會是這樣,她好心解釋,“沒有錯,現(xiàn)在你看到的就是真的安無咎,只不過他腦子有點問題,性格會時好時壞。”</br> 喬希不太懂,“難道是雙重人格?”</br> 安無咎手在舞臺地板上撐了撐,跳下來,“雙重人格我還記得你嗎?喬希。”</br> “不是人格的問題啦。雙重人格是一種特殊的精神疾病,不同的人格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從智力因子到生活閱歷,甚至是性別都不一樣,而且沒有記憶關(guān)聯(lián),沒有社交關(guān)系,有可能一個人格是智力超群的兒童天才,一個人格是七十歲的老人,還有一個人格是性格暴躁一事無成的中年男人,這就是多重人格。”</br> “無咎不一樣,他只是時不時會從之前那種善良可靠的性格,突然變成你們現(xiàn)在看到的這種,從善到惡……”鐘益柔說太多話,不禁咳嗽了幾聲,“反正,類似雙相吧,人的狀態(tài)會發(fā)生變化,但是還是同一個人。”</br> 楊爾慈皺起眉。</br> “你是天生這樣嗎?”</br> 安無咎漫不經(jīng)心抬了抬眉,“誰知道呢?”</br> 吳悠替他解釋,“他失憶了,很多事不記得了。”</br> 南杉也好奇,盡管狀態(tài)不佳,但也多問了幾句,幾個人聊起來。沈惕看著安無咎在眾人面前敞著襯衫,心里怪怪的,于是上手給他扣上扣子。</br> “你干嘛?”</br> “扣扣子啊?你看不到嗎?”沈惕學(xué)他。</br> “我不扣關(guān)你什么事?”</br> “只許你解我的扣子脫我的衣服讓我摸你,不許我給你穿好衣服,我也太委屈了吧。”</br> 南杉:“他們果然有點問題。”</br> 喬希:“摸……摸?”</br> 吳悠壓下帽檐,手動自閉。</br> “失憶……那就更不像天生的了。”楊爾慈輕聲自答。</br> 鐘益柔聽見了,瞥了她一眼,“你也覺得是人為的?”</br> 楊爾慈嗯了一聲,沒說別的。</br> “我懷疑過他是用了有問題的義肢,被病毒入侵感染,導(dǎo)致大腦神經(jīng)紊亂,但是……”鐘益柔聲音很低,并非完全因為虛弱,而是特意壓低,“他的手腕里安裝的金屬骨骼不像是市面上可以買賣到的,這種義體出問題的概率很小,有自衛(wèi)機制和輔助免疫功能。我懷疑,是有人動過他的腦神經(jīng)。”</br> 她說完,感覺很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br> 楊爾慈抬了抬眼,望向安無咎的方向,若有所思。</br> 不多時,馬戲團劇院的大廳兀然出現(xiàn)一座大門,與一層的天堂之門一模一樣,只是這一次,大門沒有再安設(shè)其他的謎題或關(guān)卡,而是自動打開了。</br> 喬希松了口氣,“我們終于可以上三樓了嗎?”</br> 這層樓他們困了太久,限定的72小時已經(jīng)過去了三分之一。</br> 安無咎站在門前,墨黑色的瞳孔映照著門內(nèi)那熟悉的旋轉(zhuǎn)樓梯。</br> “對了。”他對眾人說,“你們最好忘了我之前說的蠢話。”</br> 喬希不解,“什么話啊?”</br> 安無咎側(cè)過頭,對他露出如沐春風(fēng)的笑,“比如,我保證,大家一定都能活下來。”</br> 喬希愣了愣,眼前的這個男人,是真的不一樣了。之前的他在最不安的時候撫平所有人的焦慮,堅定地告訴他們一定可以。</br> 而現(xiàn)在,他親手敲碎這個美好又脆弱的玻璃罩。</br> 也試圖擊垮自己親手建立起來的公共信任。</br> “隨時都會有人死,我也不會像之前一樣為了別人的性命不管不顧,所以……”</br> 安無咎聳聳肩,“大家自求多福吧。”</br> 原本他以為,自己丑話說到前面,這些家伙會立刻忘記自己當(dāng)初那副救世主嘴臉,清楚明白他現(xiàn)在是個徹頭徹尾的惡人。</br> “你說得對。”喬希開口,“我們會自己保護好自己的。”</br> 安無咎聽了,臉上露出迷惑的表情。</br> “你放心。”喬希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我已經(jīng)不是一開始的我了!”</br> 沈惕直接笑出了聲,有樣學(xué)樣地說了句,“我知道你是為我們好。”</br> 其他人也笑了出來。</br> “蠢貨。”安無咎無話可說,自己朝著樓梯走去了。</br> 其他人跟在他身后,依舊還是那副齊心協(xié)力的團體姿態(tài),仿佛他們根本已經(jīng)忘了這事實上是個人戰(zhàn)。</br> 圣壇沒有說過最終的積分獎勵將會是什么模式,說不準(zhǔn)就是固定金額的積分,活下來的人平分。</br> 如果真是這樣,當(dāng)然是活下來的人越少越好。</br> 按照這個游戲目前表現(xiàn)出來的機制,低樓層的人越往上,受限越多,體力越差,從這一點看,與他所想的結(jié)算機制不謀而合。</br> 安無咎心中算計,對自己當(dāng)初逞英雄的行為很是不屑,就像是一個人在極端情緒爆發(fā)時,對過去隱忍的自己感到無法理解,于是他就這樣,一人獨自走在前面。旋轉(zhuǎn)樓梯連接著另一扇大門,就在安無咎將手掌貼上的時候,大門打開了,與他進入第二層的時候別無二致。</br> 這一層很逼仄。</br> 大門依舊在回廊一面墻的正中間開著,但這次左邊和右邊的走廊都被封住,只有很小的一個空間,如電梯一樣。</br> 左側(cè)和右側(cè)都是鋼壁,安無咎走過去,從上到下觀察一遍,最后蹲下去,看了看鋼壁的底端,果然有一條細(xì)縫。</br> 看來是垂直開啟的滑升門。</br> 其他人也相繼進來,大門合上,再也打不開。</br> “奇怪,這次兩邊都過不去誒。”喬希試圖推了推右側(cè)的鋼壁,紋絲不動。</br> 沈惕覺得安無咎穿自己的灰襯衫很好看,于是上樓梯的時候給自己也兌換了一件類似的穿上。安無咎也注意到了,只是他下擺沒塞好,看起來就像個偷了情沒來得及整理的風(fēng)流公子。</br> “歡迎你們來到三樓。”</br> 一個很明顯是人工智能的聲音出現(xiàn),機械感十足。</br> 接著,他們的眼前果然也出現(xiàn)了一個機器人,制作的很簡約,沒有仿照人形,只有簡單的金屬骨架。</br> “完成挑戰(zhàn)后,各位可以選擇自己的去向,左還是右。”</br> “什么挑戰(zhàn)?”喬希問。</br> “正在賦值中……”</br> 很快,機器人回答,“排序挑戰(zhàn)。”</br> “各位的視野中應(yīng)該已經(jīng)看到了一個屬于你們的整數(shù),數(shù)字的范圍沒有限制。你們不可以將這個數(shù)字告訴其他任何人,否則視為犯規(guī),無法繼續(xù)游戲。在這種情況下,各位要按照你們的數(shù)字大小排列好順序,從小到大。”</br> 安無咎的確看到了一個數(shù)字,懸浮于視野中心,是5。</br> 但這也是他唯一的信息。</br> “這怎么排?我們都不能知道對方的數(shù)字。”</br> 機器人又說,“我可以為各位提供幫助,但各位不可以提問我‘誰的數(shù)字最大’、‘誰的數(shù)字最小’或是‘誰是什么數(shù)字’,只能兩兩結(jié)對對我提問,且我只能告訴你們,誰大誰小,不可以說出具體數(shù)字,超過三人則拒絕回答。”</br> “請各位準(zhǔn)備。”</br> 機器人完全不顧他們是否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或是否想到了對策,直接開始了游戲。</br> “排序挑戰(zhàn),限時5分鐘。”</br> “現(xiàn)在開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