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章平靜道:“孟老板……”
    孟庭靜手已抬了上來,  做了個(gè)打斷的手勢，目光微冷地盯著宋玉章，“你叫我什么？”
    “孟老板，”宋玉章呼進(jìn)了冬夜清冷的空氣,  緩緩?fù)鲁?  “我來跟你談一筆生意。”
    孟庭靜注視了宋玉章良久,  慢慢的,  他面上那些深夜得見斯人的喜悅和欣慰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談生意？”孟庭靜強(qiáng)壓住怒氣,  淡淡道,  “現(xiàn)在可不是談生意的時(shí)候。”
    “事出緊急。”
    孟庭靜再一揮手打斷了他,  他轉(zhuǎn)過身背對了宋玉章,  “既然要談生意，那就請宋行長你在該談生意的時(shí)候再來。”
    宋玉章凝視了他的背影,  在心中輕輕地嘆了口氣。
    “庭靜。”
    孟庭靜仍是背對著他，聲音亦是冷冷淡淡的，“這么晚來找我，有什么事嗎？”他未等宋玉章開口,  便扭過了臉,  表情和眼神都暗含了一種生硬的警告,  “宋玉章,  你最好想好了再說。”
    孟庭靜腦海中正有一股邪火直往上冒,  他三番兩次地打斷宋玉章，就是希望宋玉章能明白這件事在他這里沒有轉(zhuǎn)圜的余地，不必再多說,  免得傷了兩個(gè)人的情分,  他想以宋玉章的聰明,  應(yīng)當(dāng)能明白他的暗示。
    宋玉章迎上他的目光,  不急不緩道:“陸路難走，聶家想借水路。”
    孟庭靜心中一凜，眉目中流露出痛恨，從唇縫中吐出了兩個(gè)字——“不借！”
    宋玉章繼續(xù)道:“條件可以談，你有什么條件盡管提，錢絕不會少。”
    “放屁！”孟庭靜冷厲道，“我差聶家那么點(diǎn)錢？”
    孟庭靜猛地轉(zhuǎn)過了身。
    他就說聶青云深更半夜急匆匆地來干什么，原來如此！
    當(dāng)初背著他偷修鐵路的時(shí)候倒是得意，現(xiàn)在想起來求他幫忙了沒那么多好事！
    “聶雪屏這個(gè)狗娘養(yǎng)的王八蛋借你的手暗算我，人財(cái)兩得他倒是真得意的很，我沒親手?jǐn)懒怂兴蚊髡讶屃讼人阄覜]趕上，不過我看他死了都不冤枉——人死了，你還要幫著他，宋玉章，你算是聶家的什么人？你又以什么身份來代表聶家同我‘談生意’？！聶雪屏也沒娶你過門續(xù)弦，你倒是急著為他們聶家張羅！”
    “現(xiàn)在條件又盡管提了？”
    孟庭靜手背在身后，胸膛中怒火翻騰，緩緩道:“方才在宋宅的時(shí)候，你的嘴可是咬得很緊哪，死活都不肯。”
    宋玉章心如止水，不錯(cuò)，孟庭靜這段時(shí)日同他很好，幾乎可以算是性情大變，但是人的性情又怎么會變呢？幼兒尚且難改，更何況孟庭靜都已經(jīng)這個(gè)歲數(shù)了，能裝一時(shí)，難道能裝一世嗎？不，他也沒想那么遠(yuǎn)。
    這段時(shí)日他們兩個(gè)之間的開心與融洽不過是一層漂浮在海面上的浮冰，稍有重量壓下，冰層破碎，海面下的陰影便會浮上來，昭然露骨，避無可避。
    也好，有過一個(gè)月的開心也就夠了，至少他是真開心過，他也并不失望，因?yàn)樵揪蜎]抱過什么期望，就只是胡開心，開心完了，還是得回到血肉橫飛的世界中。
    “你明知我現(xiàn)在跟你談的是生意上的事，何必要牽扯其他？”宋玉章淡淡道。
    “生意？宋玉章，你在跟我裝傻？如果僅僅只是生意，你以為你這個(gè)時(shí)候進(jìn)得來這兒？”
    宋玉章面色微微閃了閃，“你的意思是，我連在你面前同你談事的資格也沒有？”
    孟庭靜神色也微微變了變，“想同我談事，去碼頭等！叫聶飲冰來跪下求我，興許我能考慮！”
    宋玉章眼睫上挑
    ，淡淡一笑，“庭靜，你就這么喜歡叫人下跪求你？”
    孟庭靜聽他翻舊賬，怒火愈加高漲。
    “你既然要翻舊賬，那咱們今天就翻個(gè)清楚，我叫你下跪求我，你覺得很冤枉很委屈？不過下跪求一求我，那一億美金的債我就全替你還了！即便男兒膝下有黃金，你那膝蓋也不值一億，怎么就不肯求我？”
    “你有骨氣，有能耐，聯(lián)合聶雪屏來暗算我，好，我算你贏，然后呢？然后你就著了聶雪屏的魔了？你這對他忠心耿耿的，死了還要念念不忘，同對我下跪又有什么區(qū)別？”
    “前些日子你不是叫我別管你么？！如今你倒是肯為了聶家來我這兒忍氣吞聲了？我真不明白聶雪屏他到底給你灌了什么湯了。”
    “也別說什么他叫你舒服，我沒在床上把你干舒服？宋玉章，這話你現(xiàn)在可蒙不了我，我知道你在床上是個(gè)什么德性……”
    孟庭靜的話戛然而止。
    宋玉章扇了他一耳光。
    那一耳光顯然是沒有留手，孟庭靜臉上立即便感到火辣的疼痛。
    宋玉章轉(zhuǎn)身就走。
    腳步聲響起沒幾下，孟庭靜便追了出來，他拉過宋玉章的胳膊，宋玉章回身便又給了他一耳光。
    孟庭靜面頰上著了火一般，他拉著宋玉章的胳膊往里走，宋玉章兜臉又要再給他一個(gè)耳光，被孟庭靜扣住了手，宋玉章不肯走，一腳踹了過去。
    兩人無聲地在院子里上演了全武行，孟庭靜由于恪守“不打老婆”的原則，只防守不還手，宋玉章打了他幾拳也懶得了，孟庭靜這樣，倒像是他在無理取鬧欺負(fù)人一樣。
    “放手。”宋玉章氣喘吁吁道。
    孟庭靜兩條胳膊死纏著他不放，硬生生地把人往屋里拖，一直將人拖到床上，宋玉章又跳起來給了他當(dāng)頭一巴掌。
    孟庭靜閉著眼睛忍了，雙手扣住他的掌心將他壓在床上，雙腿按住了他的膝蓋將他固定住，“說話就說話，動什么手？”
    宋玉章聽他竟還公然地倒打一耙，胸口重重地呼了幾口氣，“你不答應(yīng)就算了，放手，我跟你沒話說了。”
    孟庭靜對揍人是經(jīng)年累月的經(jīng)驗(yàn)，對于挨揍的記憶可就久遠(yuǎn)了，如今溫故知新，正是心亂如麻，只是本能地知道不能叫宋玉章走了，走了就出事了。
    他忍了這么些日子，可不是為了今天功虧一簣的。
    宋玉章嘴上始終同他生分，什么都不肯承認(rèn)，但孟庭靜心里知道這一個(gè)月里，兩人之間還是生出了些情分的，不用嘴上說什么，這東西兩人心里都自己有數(shù)。
    但若真要他咽下那口氣，給聶家運(yùn)礦，那也是絕無可能。
    他喜歡宋玉章，可以說是愛宋玉章，并且只愛宋玉章，但叫他為了宋玉章，去將自己的臉扔在地上給人踩，那不可能。
    若是給宋玉章踩兩腳，那還可以說是怕老婆，對男人來說，怕老婆并非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
    可若是將臉皮給個(gè)死了的情敵去踩，那他不如也給自己一刀算了，正好去地府再給聶雪屏一刀，以泄他心頭之恨！
    孟庭靜低聲道:“你不要當(dāng)聶雪屏是什么好人，他就是在利用你，實(shí)際老早就計(jì)劃好要修建鐵路，那草圖一看得出不是一天兩天的功夫，他算準(zhǔn)了我不會拿你怎么樣，所以你來牽線搭橋他才順?biāo)浦郏駝t憑他一個(gè)人的本事，就算廖天東答應(yīng)他修那么一條鐵路，我也有法子讓他修不成，你信不信？”
    宋玉章胸膛慢慢起伏了，逐漸恢復(fù)了平靜，他淡淡道:“我信。”
    孟庭靜觀察了他的臉色，“真信？”
    “信。”
    孟庭靜仍是不敢放開他，“我同聶家就算沒你，那也是遲早要有一戰(zhàn)，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我想你也應(yīng)該明白，于情于理，我都沒有出手相幫的理由。”
    “以后聶家的事你也別管，他是他，你是你，明天我叫人去銀行給你送三千萬現(xiàn)金，我知道你管他借了這么多錢是不是？我給你，我不要你還，行不行？”
    宋玉章靜靜注視了他，“不用，銀行有錢，我是我，你是你，你別管我，我也不管你。”
    “說氣話？”
    “沒說氣話。”
    宋玉章仰面躺在床上，淡淡道:“其實(shí)你說的也不錯(cuò)，這里不是談生意的地方，是我想岔了。”
    孟庭靜聽他似乎真聽進(jìn)去了，試探著慢慢放了手，宋玉章坐起了身，并沒有要同他再打一仗的意思。
    孟庭靜坐在他身邊，臉上是針扎一樣的疼，心想耳光原來這么疼，他由臉上的疼想起自己嘴上的話，知道那些話也傷人，嘴唇動了兩下，手掌摟了宋玉章的肩膀，“我方才氣急了說胡話，你別往心里去，是我不好，管不住自己的嘴，你要還想出氣，就再打我兩下。”
    宋玉章由他摟著，一言不發(fā)地輕嘆了口氣，“我沒往心里去。”
    孟庭靜長出了一口氣，又軟聲道:“除了幫聶家，別的事我都答應(yīng)你。”
    “不能這么說，”宋玉章平靜道，“你有你的原則，我也有我的，不該混為一談，今天是我有錯(cuò)，不該來找你，下次不會了。”
    孟庭靜聽他服軟，不知怎么，心中愈發(fā)惴惴，余光瞥向了宋玉章，宋玉章面色淡然平靜，孟庭靜心想今天這么一鬧，這混賬東西又不知道要跟他鬧幾天別扭了，聶家的人真是全死了都不冤枉。
    “我也有錯(cuò)，我方才真的太急了，你自己想想看，自從咱們倆在一塊兒，我什么時(shí)候惹你不高興，不如你的意了？如果不是……”孟庭靜用力摟了下他的肩膀，嘴唇在他額頭親了一下，“算了，不說了。”
    宋玉章靜靜地在他懷里靠了一會兒，忽而道:“打疼了嗎？”
    孟庭靜心想廢話，“沒那么嬌貴。”
    “對不住，我方才也是急了。”
    “都說了不說了，”孟庭靜道，“這么晚來，餓了吧？我叫大師傅給你煮些宵夜？”
    “不必了，”宋玉章直起了身，“我走了。”
    孟庭靜站起身，“我送你。”
    回廊深深，陰影重重，并肩而立的身影一個(gè)覆著一個(gè)，宋玉章低垂著眼睫，心想:還是不成。
    他們兩個(gè)，還是不成。
    粉飾的太平終究還是假的，混過了今朝，還有明日，陽光一曬，萬物顯形，幸好這回還不算晚，還沒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孟庭靜親自送宋玉章到了門口。
    “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宋玉章淡淡一笑，“就送到這吧，夠了。”
    宋玉章走了。
    孟庭靜仍是有些惴惴不安的，他凝望了夜色中離去的車輛，想再追又覺得追上了似乎也沒什么話說，他已經(jīng)好話說盡了，宋玉章看樣子也是聽進(jìn)去了，別扭肯定是會鬧的，他盡力去哄就是了。
    就是不該提從前的事，兩人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提那些不愉快的事，也是傷情分，以后不能再提了。
    孟庭靜邊想邊回了院子。
    院內(nèi)還是一張桌、一張椅，孟庭靜手在身后攥了一下，想著明日先去置辦東西，置辦了東西再將人接回來好好哄一哄。
    第二天，孟庭靜一早醒來，方要出門便得了消息:宋玉章同聶飲冰一起出城了。宋玉章平靜道
    :“孟老板……”
    孟庭靜手已抬了上來,  做了個(gè)打斷的手勢，目光微冷地盯著宋玉章，“你叫我什么？”
    “孟老板，”宋玉章呼進(jìn)了冬夜清冷的空氣,  緩緩?fù)鲁?  “我來跟你談一筆生意。”
    孟庭靜注視了宋玉章良久,  慢慢的,  他面上那些深夜得見斯人的喜悅和欣慰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談生意？”孟庭靜強(qiáng)壓住怒氣,  淡淡道,  “現(xiàn)在可不是談生意的時(shí)候。”
    “事出緊急。”
    孟庭靜再一揮手打斷了他,  他轉(zhuǎn)過身背對了宋玉章,  “既然要談生意，那就請宋行長你在該談生意的時(shí)候再來。”
    宋玉章凝視了他的背影,  在心中輕輕地嘆了口氣。
    “庭靜。”
    孟庭靜仍是背對著他，聲音亦是冷冷淡淡的，“這么晚來找我，有什么事嗎？”他未等宋玉章開口,  便扭過了臉,  表情和眼神都暗含了一種生硬的警告,  “宋玉章,  你最好想好了再說。”
    孟庭靜腦海中正有一股邪火直往上冒,  他三番兩次地打斷宋玉章，就是希望宋玉章能明白這件事在他這里沒有轉(zhuǎn)圜的余地，不必再多說,  免得傷了兩個(gè)人的情分,  他想以宋玉章的聰明,  應(yīng)當(dāng)能明白他的暗示。
    宋玉章迎上他的目光,  不急不緩道:“陸路難走，聶家想借水路。”
    孟庭靜心中一凜，眉目中流露出痛恨，從唇縫中吐出了兩個(gè)字——“不借！”
    宋玉章繼續(xù)道:“條件可以談，你有什么條件盡管提，錢絕不會少。”
    “放屁！”孟庭靜冷厲道，“我差聶家那么點(diǎn)錢？”
    孟庭靜猛地轉(zhuǎn)過了身。
    他就說聶青云深更半夜急匆匆地來干什么，原來如此！
    當(dāng)初背著他偷修鐵路的時(shí)候倒是得意，現(xiàn)在想起來求他幫忙了沒那么多好事！
    “聶雪屏這個(gè)狗娘養(yǎng)的王八蛋借你的手暗算我，人財(cái)兩得他倒是真得意的很，我沒親手?jǐn)懒怂兴蚊髡讶屃讼人阄覜]趕上，不過我看他死了都不冤枉——人死了，你還要幫著他，宋玉章，你算是聶家的什么人？你又以什么身份來代表聶家同我‘談生意’？！聶雪屏也沒娶你過門續(xù)弦，你倒是急著為他們聶家張羅！”
    “現(xiàn)在條件又盡管提了？”
    孟庭靜手背在身后，胸膛中怒火翻騰，緩緩道:“方才在宋宅的時(shí)候，你的嘴可是咬得很緊哪，死活都不肯。”
    宋玉章心如止水，不錯(cuò)，孟庭靜這段時(shí)日同他很好，幾乎可以算是性情大變，但是人的性情又怎么會變呢？幼兒尚且難改，更何況孟庭靜都已經(jīng)這個(gè)歲數(shù)了，能裝一時(shí)，難道能裝一世嗎？不，他也沒想那么遠(yuǎn)。
    這段時(shí)日他們兩個(gè)之間的開心與融洽不過是一層漂浮在海面上的浮冰，稍有重量壓下，冰層破碎，海面下的陰影便會浮上來，昭然露骨，避無可避。
    也好，有過一個(gè)月的開心也就夠了，至少他是真開心過，他也并不失望，因?yàn)樵揪蜎]抱過什么期望，就只是胡開心，開心完了，還是得回到血肉橫飛的世界中。
    “你明知我現(xiàn)在跟你談的是生意上的事，何必要牽扯其他？”宋玉章淡淡道。
    “生意？宋玉章，你在跟我裝傻？如果僅僅只是生意，你以為你這個(gè)時(shí)候進(jìn)得來這兒？”
    宋玉章面色微微閃了閃，“你的意思是，我連在你面前同你談事的資格也沒有？”
    孟庭靜神色也微微變了變，“想同我談事，去碼頭等！叫聶飲冰來跪下求我，興許我能考慮！”
    宋玉章眼睫上挑，淡淡一笑，“庭靜，
    你就這么喜歡叫人下跪求你？”
    孟庭靜聽他翻舊賬，怒火愈加高漲。
    “你既然要翻舊賬，那咱們今天就翻個(gè)清楚，我叫你下跪求我，你覺得很冤枉很委屈？不過下跪求一求我，那一億美金的債我就全替你還了！即便男兒膝下有黃金，你那膝蓋也不值一億，怎么就不肯求我？”
    “你有骨氣，有能耐，聯(lián)合聶雪屏來暗算我，好，我算你贏，然后呢？然后你就著了聶雪屏的魔了？你這對他忠心耿耿的，死了還要念念不忘，同對我下跪又有什么區(qū)別？”
    “前些日子你不是叫我別管你么？！如今你倒是肯為了聶家來我這兒忍氣吞聲了？我真不明白聶雪屏他到底給你灌了什么湯了。”
    “也別說什么他叫你舒服，我沒在床上把你干舒服？宋玉章，這話你現(xiàn)在可蒙不了我，我知道你在床上是個(gè)什么德性……”
    孟庭靜的話戛然而止。
    宋玉章扇了他一耳光。
    那一耳光顯然是沒有留手，孟庭靜臉上立即便感到火辣的疼痛。
    宋玉章轉(zhuǎn)身就走。
    腳步聲響起沒幾下，孟庭靜便追了出來，他拉過宋玉章的胳膊，宋玉章回身便又給了他一耳光。
    孟庭靜面頰上著了火一般，他拉著宋玉章的胳膊往里走，宋玉章兜臉又要再給他一個(gè)耳光，被孟庭靜扣住了手，宋玉章不肯走，一腳踹了過去。
    兩人無聲地在院子里上演了全武行，孟庭靜由于恪守“不打老婆”的原則，只防守不還手，宋玉章打了他幾拳也懶得了，孟庭靜這樣，倒像是他在無理取鬧欺負(fù)人一樣。
    “放手。”宋玉章氣喘吁吁道。
    孟庭靜兩條胳膊死纏著他不放，硬生生地把人往屋里拖，一直將人拖到床上，宋玉章又跳起來給了他當(dāng)頭一巴掌。
    孟庭靜閉著眼睛忍了，雙手扣住他的掌心將他壓在床上，雙腿按住了他的膝蓋將他固定住，“說話就說話，動什么手？”
    宋玉章聽他竟還公然地倒打一耙，胸口重重地呼了幾口氣，“你不答應(yīng)就算了，放手，我跟你沒話說了。”
    孟庭靜對揍人是經(jīng)年累月的經(jīng)驗(yàn)，對于挨揍的記憶可就久遠(yuǎn)了，如今溫故知新，正是心亂如麻，只是本能地知道不能叫宋玉章走了，走了就出事了。
    他忍了這么些日子，可不是為了今天功虧一簣的。
    宋玉章嘴上始終同他生分，什么都不肯承認(rèn)，但孟庭靜心里知道這一個(gè)月里，兩人之間還是生出了些情分的，不用嘴上說什么，這東西兩人心里都自己有數(shù)。
    但若真要他咽下那口氣，給聶家運(yùn)礦，那也是絕無可能。
    他喜歡宋玉章，可以說是愛宋玉章，并且只愛宋玉章，但叫他為了宋玉章，去將自己的臉扔在地上給人踩，那不可能。
    若是給宋玉章踩兩腳，那還可以說是怕老婆，對男人來說，怕老婆并非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
    可若是將臉皮給個(gè)死了的情敵去踩，那他不如也給自己一刀算了，正好去地府再給聶雪屏一刀，以泄他心頭之恨！
    孟庭靜低聲道:“你不要當(dāng)聶雪屏是什么好人，他就是在利用你，實(shí)際老早就計(jì)劃好要修建鐵路，那草圖一看得出不是一天兩天的功夫，他算準(zhǔn)了我不會拿你怎么樣，所以你來牽線搭橋他才順?biāo)浦郏駝t憑他一個(gè)人的本事，就算廖天東答應(yīng)他修那么一條鐵路，我也有法子讓他修不成，你信不信？”
    宋玉章胸膛慢慢起伏了，逐漸恢復(fù)了平靜，他淡淡道:“我信。”
    孟庭靜觀察了他的臉色，“真信？”
    “信。”
    孟庭靜仍是不
    敢放開他，“我同聶家就算沒你，那也是遲早要有一戰(zhàn)，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我想你也應(yīng)該明白，于情于理，我都沒有出手相幫的理由。”
    “以后聶家的事你也別管，他是他，你是你，明天我叫人去銀行給你送三千萬現(xiàn)金，我知道你管他借了這么多錢是不是？我給你，我不要你還，行不行？”
    宋玉章靜靜注視了他，“不用，銀行有錢，我是我，你是你，你別管我，我也不管你。”
    “說氣話？”
    “沒說氣話。”
    宋玉章仰面躺在床上，淡淡道:“其實(shí)你說的也不錯(cuò)，這里不是談生意的地方，是我想岔了。”
    孟庭靜聽他似乎真聽進(jìn)去了，試探著慢慢放了手，宋玉章坐起了身，并沒有要同他再打一仗的意思。
    孟庭靜坐在他身邊，臉上是針扎一樣的疼，心想耳光原來這么疼，他由臉上的疼想起自己嘴上的話，知道那些話也傷人，嘴唇動了兩下，手掌摟了宋玉章的肩膀，“我方才氣急了說胡話，你別往心里去，是我不好，管不住自己的嘴，你要還想出氣，就再打我兩下。”
    宋玉章由他摟著，一言不發(fā)地輕嘆了口氣，“我沒往心里去。”
    孟庭靜長出了一口氣，又軟聲道:“除了幫聶家，別的事我都答應(yīng)你。”
    “不能這么說，”宋玉章平靜道，“你有你的原則，我也有我的，不該混為一談，今天是我有錯(cuò)，不該來找你，下次不會了。”
    孟庭靜聽他服軟，不知怎么，心中愈發(fā)惴惴，余光瞥向了宋玉章，宋玉章面色淡然平靜，孟庭靜心想今天這么一鬧，這混賬東西又不知道要跟他鬧幾天別扭了，聶家的人真是全死了都不冤枉。
    “我也有錯(cuò)，我方才真的太急了，你自己想想看，自從咱們倆在一塊兒，我什么時(shí)候惹你不高興，不如你的意了？如果不是……”孟庭靜用力摟了下他的肩膀，嘴唇在他額頭親了一下，“算了，不說了。”
    宋玉章靜靜地在他懷里靠了一會兒，忽而道:“打疼了嗎？”
    孟庭靜心想廢話，“沒那么嬌貴。”
    “對不住，我方才也是急了。”
    “都說了不說了，”孟庭靜道，“這么晚來，餓了吧？我叫大師傅給你煮些宵夜？”
    “不必了，”宋玉章直起了身，“我走了。”
    孟庭靜站起身，“我送你。”
    回廊深深，陰影重重，并肩而立的身影一個(gè)覆著一個(gè)，宋玉章低垂著眼睫，心想:還是不成。
    他們兩個(gè)，還是不成。
    粉飾的太平終究還是假的，混過了今朝，還有明日，陽光一曬，萬物顯形，幸好這回還不算晚，還沒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孟庭靜親自送宋玉章到了門口。
    “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宋玉章淡淡一笑，“就送到這吧，夠了。”
    宋玉章走了。
    孟庭靜仍是有些惴惴不安的，他凝望了夜色中離去的車輛，想再追又覺得追上了似乎也沒什么話說，他已經(jīng)好話說盡了，宋玉章看樣子也是聽進(jìn)去了，別扭肯定是會鬧的，他盡力去哄就是了。
    就是不該提從前的事，兩人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提那些不愉快的事，也是傷情分，以后不能再提了。
    孟庭靜邊想邊回了院子。
    院內(nèi)還是一張桌、一張椅，孟庭靜手在身后攥了一下，想著明日先去置辦東西，置辦了東西再將人接回來好好哄一哄。
    第二天，孟庭靜一早醒來，方要出門便得了消息:宋玉章同聶飲冰一起出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