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機(jī)
到了江南,已經(jīng)是初秋了。官衙兩邊的梧桐樹,樹葉已漸漸發(fā)黃,零零星星的飄落到地上。
“啟稟長公主,府衙到了。”云安恭敬的上前稟報。
劉毓融撩開簾子躬身出來,就看見知府及其附屬官員都聚集在門口等候自己。
“臣等參見長公主!”一眾官員見劉毓融下了馬車,都紛紛跪地行禮。
劉毓融下車站穩(wěn),抬了抬手,“都起來吧。”
“謝長公主!”眾人起身回話。
到了衙門里,劉毓融坐在堂上,接過茶水輕輕地吹了吹淺抿一口。
然后掃了屋內(nèi)的眾人一眼,見他們眼觀鼻鼻觀心,面無表情的垂首等著回話,劉毓融心中了然。這些人怕都是提前收到了謝氏的屬意,恐怕問不出來什么了。
“高知府。”劉毓融將茶盞輕輕放下,開口喚道。
“下官在,請長公主吩咐。”高敏一臉恭敬的上前回話。
劉毓融掃了他一眼,手指輕輕的有節(jié)奏的敲擊著桌角,“將江南府近年來的稅收賬冊和戶口黃冊全部都呈上來給本宮。本宮會派人一一查驗(yàn),你找?guī)讉€人對接一下。”
高敏拱手回復(fù):“是,下官遵命。”
“另外,將本府各縣負(fù)責(zé)征收田畝和人丁稅銀的,以及負(fù)責(zé)管理戶口田畝明細(xì)的官員一并都給本宮叫過來,本宮要親自問話。”劉毓融不急不慢的說道。
高敏沒想到長公主竟然會這般了解地方上收稅的事情,漸漸的臉色開始變得有些蒼白。
“啟稟長公主,江南府各縣距離都不算近,恐怕一時半會兒沒辦法將人員聚齊,您看……”高敏一邊說,一邊觀察著長公主的臉色。
劉毓融微微扯了一下嘴角,冷冷的望著他說:“本宮是在吩咐你辦事,不是來給你辦事。什么都要本宮給你想好,那朝廷要你何用?”
高敏撲通跪地求饒,“是,下官這就去想辦法。”
劉毓融揮了揮手,“下去吧,限你十日內(nèi)把事情辦好,否則……你就舍了你的烏紗帽吧,我們劉家不養(yǎng)閑人。”
高敏同其他官員嚇得兩股戰(zhàn)戰(zhàn),哆哆嗦嗦的拱手告退。
出了門,高敏拿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心有余悸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長公主的威勢確實(shí)駭人,恐怕這次不好交差啊。
“大人,我等該怎么辦?”底下的官員有些心慌的問道。
高敏想了想說:“她怎么說我們就怎么辦,面子上總得過得去。我們都是謝閣老提拔上來的,只要謝太后和謝閣老還在,我們就不必?fù)?dān)心,就算出了事也有人會拉我等出來。”
其余人也都點(diǎn)點(diǎn)頭,“大人說的是。”
“而且就算把賬冊都交給她也沒什么大不了的,該平的帳我早就派人平好了。那些百姓失去田地后,也只會更加依附我等,應(yīng)該不會說什么不利的話。”高敏安慰眾人。
“大人神機(jī)妙算,我等佩服。”底下的小官都乘機(jī)恭維,希望能留個好印象。
到了傍晚,云安上前回稟:“啟稟長公主,果然不出您所料,知府派人送來的賬冊和黃冊,部分?jǐn)?shù)據(jù)都被動了手腳。雖然很隱秘,但還是被戶部前來的官員看出了蛛絲馬跡。”
劉毓融將手中的棋子放下,緩緩開口:“謝氏的老把戲了,之前父皇在世的時候,他們也是這般糊弄的。”
云安小心翼翼的問道:“那現(xiàn)在怎么辦?”
劉毓融:“暫時先不要打草驚蛇,等派出去的暗衛(wèi)查到東西再說。先按照原計劃來吧。”
云安點(diǎn)頭,“是,奴才告退。”
數(shù)日后,知府帶著人前來求見長公主,“下官高敏,參加長公主!”
劉毓融低垂著眉眼,并沒有看向他,“起來吧,事情辦妥了?”
高敏拱手回道:“是,人都在外頭候著呢。”
劉毓融點(diǎn)點(diǎn)頭,“把他們叫進(jìn)來吧。”
十余人魚貫而入,站在堂下挨個回答問題。劉毓融看他們神色慌張,期期艾艾的回復(fù)著問題,覺得礙眼得很。
謝氏在江南的根基看來比自己以為的還要根深蒂固,不僅可以隨意的篡改賬目上面的數(shù)據(jù),而且還牢牢地控制著大大小小的官員。看來想要徹底拔除謝氏的根基,不能操之過急。
劉毓融聽這些人背書一樣的回復(fù),聽得頭疼,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夠了,都下去吧。”
眾人紛紛都松了一口氣,覺得逃過一劫,趕緊拱手告退。
劉毓融揉了揉發(fā)漲的太陽穴,神色冷然的說:“這些人尸位素餐的冗官,本宮遲早要將他們清除干凈!”
云安:“長公主,暗衛(wèi)求見。”
劉毓融抬頭,“讓他進(jìn)來吧。”
“屬下參見長公主。”暗衛(wèi)利落的跪地行禮。
劉毓融:“起來吧,有什么發(fā)現(xiàn)?”
暗衛(wèi):“稟長公主,江南府的人丁和田畝存在嚴(yán)重的飛走、灑派、影射等手段,所以才會出現(xiàn)稅收與實(shí)際不符的情況。”
劉毓融抬眸問道:“仔細(xì)說來。”
暗衛(wèi):“謝氏的豪強(qiáng)買通衙門里的書吏作弊,謊報田畝及耕牛數(shù),或者將田畝暗中分配給其他各戶均攤,種種手段不知不覺間就能將稅糧挪走。
其族人之猖狂令人發(fā)指,勾結(jié)官員,強(qiáng)占百姓土地并迫使其不能移稅。百姓沒有田地,反而還要交沉重的賦稅,所以大多都會賣身為奴供他們差使。
不僅如此,他們還強(qiáng)搶民女,玩/弄致死后還反咬一口,無賴是她們勾引,敗壞那些女子的名聲。若是他們的家人強(qiáng)出頭,則會被收買的混混毆打致死。”
劉毓融聽得怒火中燒,眼里像是淬滿了寒冰,“你將這些內(nèi)容整理成冊,本宮要將其呈交給皇上。謝氏這群渣子,本宮遲早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云安,明日里挑幾個典型,先簡單的處理一下,殺雞儆猴。”劉毓融吩咐道。
“讓那些隨行的官員將數(shù)據(jù)有疑慮的地方全部都統(tǒng)計下來,另外刊登成冊。等回到戶部,再去掌管黃冊的地方一一核對,務(wù)必要切實(shí)地抓住謝氏的把柄。”
云安上前拱手稱是,“奴才遵命!”
劉毓融明面上并沒有抓到謝氏的把柄,所以只挑出了幾個典型從重處理,威懾眾人。
暗地里卻讓暗衛(wèi)將所有調(diào)查的證據(jù)和人證全部都保護(hù)起來,只待日后時機(jī)成熟一并交出來,打謝氏一個措手不及。
事情告一段落之后,劉毓融便打道回京。
到了養(yǎng)心殿,劉毓融將東西全部都呈給了劉毓琛,并且向他說了自己的計劃。
劉毓琛心領(lǐng)神會,立刻投入進(jìn)來,舉起身邊的瓷器,全部都摔打在地。
“放肆!你究竟有沒有將朕放在眼里?就算你是朕的長姐,可這天下是朕的,還輪不到你來說了算!”劉毓琛一邊摔著東西,一邊大聲的怒吼著。
“皇帝?你算什么皇帝?前怕狼后怕虎,區(qū)區(qū)一個江南府,就讓你如此瞻前顧后舉步維艱嗎?”劉毓融大聲呵斥回去。
“朕是絕對不會動江南那塊地方的稅收的,你也不要想著打它的主意。”
“哼,那就等著瞧吧。我到要看看你那些尸位素餐的百官們,如何能夠替你補(bǔ)齊稅收的漏洞!”劉毓融說完,臉色陰沉的從養(yǎng)心殿走了出來。
慶芳宮中,秦卿溫柔小意的哄著劉毓琛,“皇上,消消氣吧。您今天都沒怎么吃東西,身子氣壞了可不值得。”
劉毓琛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怎么長姐就不能想你一樣溫柔體貼呢?政見與朕相左不說,今日竟然同朕吵了起來,她居然看不起朕?”
秦卿坐到劉毓琛的身旁,握緊他的手,緩緩開口:“長公主畢竟是先皇教導(dǎo)過的,可能是覺得自己比您年長,怕您被蒙蔽,所以才想要替您做主吧。”
劉毓琛刷的一下站了起來,滿臉怒送怒容的說道:“朕才是皇上,怎能事事聽命于她?江南的情況這般復(fù)雜,怎么能聽她的一刀切,將所有不合格的官員全部撤換!到時候豈不都亂了套?”
秦卿神色微動,站起身來不動聲色的繼續(xù)添油加火,“長公主也是為民心切,想要盡快的辦好事情吧。畢竟自從打完仗回來,長公主在民間的聲望很高,她可能是不想辜負(fù)百姓們的期待吧。”
劉毓琛聽完,更加暴跳如雷,“百姓們都愛戴她,擁戴她,那這皇上是不是也要由她來做?”
劉毓琛氣得踢倒了腳邊的凳子,氣匆匆的轉(zhuǎn)身離去。
秦卿見他離開,臉色的溫柔盡褪,只剩下一片冷然。
“翠柳,將消息傳給壽康宮,就說劉氏姐弟關(guān)系漸危,可以再添一把火。”
宮人步履匆匆,喬裝打扮一番,從小道繞到了壽康宮,將消息傳給了萃汐。
“太后,長公主雖然沒按照咱們預(yù)想的那樣大發(fā)雷霆,果決的收拾掉那些人。但是她提出稅法改革,觸動了小皇帝心中的不安,姐弟倆關(guān)系破裂,我們的計劃也算是成了。”萃汐上前稟報道。
謝太后突然扭斷了手中的佛珠,陰測測的說道:“這才剛剛開始,再過不久哀家一定要把他們通通都送下去陪先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