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雨琪聽她說完，眼睛里一開始帶有的一點驚訝已經(jīng)變得柔和，“沒關(guān)系，說出來就好。我能理解，這畢竟不是件……平常的事。”
　　海棠長呼一口氣，心里的一塊石頭也算是落了地。她不知道自己期待什么樣的回復，就像她心里有那么多顧慮不知道要怎樣說出來一樣。她告訴自己這樣已經(jīng)很好了——雨琪沒排斥也不驚慌。
　　“那你覺得小天和慧總能理解嗎？”
　　雨琪朝海棠笑笑，像是在寬慰她。這時候她們已經(jīng)轉(zhuǎn)過身來，靠在窗臺上，面對著水房里滿當當?shù)陌谉霟艄狻?br />　　“其實剛剛是她們叫我出來先和你聊聊，她們的原話是說‘如果我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可以再溝通，如果她有什么困難我們會幫助她的’，所以，我覺得你不用太擔心，她們都是很善良的人啊。”
　　海棠沒想到自己那些逃避的舉動在室友們的眼里原來那么明顯，也沒想到，剛剛認識了兩三個月的人，原來會這樣擔心自己。
　　“謝謝你。”海棠終于笑出來了，她面對著雨琪，“麻煩你先別告訴她們，我想……就明天吧，我親自告訴她們。”

　　第二天吃完午飯，四個人一起回宿舍。海棠路過超市時買了四罐巧克力奶，是前一天晚上和許夢打視頻的時候她推薦給海棠的。等她上了樓，推開寢室門的時候，另外三個人都已經(jīng)坐在各自的桌前。
　　雨琪笑著朝她點了點頭。
　　海棠換了鞋，卸下書包，把巧克力奶分給她們。
　　“你們現(xiàn)在有時間嗎？我想……跟你們說些事情。”
　　早在這天早晨，小天和慧慧向雨琪詢問“談話結(jié)果”時，雨琪就和她們說了海棠準備今天晚上和大家聊一聊。所以她們都已經(jīng)準備好，等海棠話音一落，就把各自的椅子挪到宿舍中心圍起來，和每次空閑下來聚在一起聊天的時候一樣。
　　“我就直接說吧，”海棠的視線在看向自己的三雙眼睛中轉(zhuǎn)，“我是個……喜歡女孩兒的人，我有個女朋友。所以有的時候我會躲著你們，是怕你們知道以后會介意，又不知道該怎么跟你們講，不是你們的錯。”
　　“唉，這有什么的呀！我高中同桌，男的，剛畢業(yè)就交男朋友了，他有時候都會住在他男朋友家的。”海棠話音剛落，小天就接了話。
　　“真的嗎？那他們住在一起……會‘上床’嗎？”慧慧聽了小天的話立刻就把頭轉(zhuǎn)向她。她一向直白，有什么說什么，“兩個男生……怎么做啊？”
　　小天一愣，眼睛滴溜溜轉(zhuǎn)，“那……人家是因為愛情，也不一定就要搞那些事啊……”
　　此時雨琪沒言語，靠在椅背上，靜靜地看著小天和慧慧聊得火熱。
　　海棠原以為待她坦白過后立刻就會有一大堆問題撲面而來，沒想到她們竟開始聊起和自己沒那么相關(guān)的話題。這令她放松了些——或許，自己的那一點特別原本就不會得到那么多關(guān)注。
　　可是再去思索小天的話，是否她一直把同性戀當成了她們以為的“柏拉圖”的代名詞，所以才會對此毫無介意？海棠橫下心來，既然決定要坦白，還是借此機會說清楚的好。
　　“其實，我們對彼此是會有一些比較‘成人’的……欲望。”海棠支支吾吾地，覺得羞，她從沒有和別人聊過這樣的事。和許夢的親昵也只有進行到親吻和并不十分深入的撫摸，每次都是情緒所致自然而然，還沒有討論過。
　　看著被打斷的慧慧和小天面面相覷后疑惑地看向她，海棠繼續(xù)說下去：“這也就是我怕你們會介意的地方，畢竟我們住在一間屋子里……”
　　“那你也不會對每個女生都這樣吧。”雨琪終于說了話。小天和慧慧急忙點著頭應和她。
　　海棠搖搖頭。
　　終于，海棠完全放下心來，遇到面前的三個女孩，她只覺得慶幸。

　　室友們要看許夢的照片，海棠就把手機里的那個專門用來存她的、許夢的還有兩個人合影的相冊打開給她們看；她們問她兩個人在一起的經(jīng)過，海棠就挑著些關(guān)鍵的講給她們聽……一直聊到后來許夢發(fā)消息來了，海棠打開手機看。
　　“是她嗎？”
　　“嗯。”
　　“我們能不能跟她打個招呼？”小天一下子坐得筆直，期待地看著海棠。
　　海棠征求過許夢的同意后，通了視頻電話。
　　“夢夢。”
　　“海棠，晚上好。”
　　屏幕上看，許夢像是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前。右上角的小框框里，海棠身后湊過三個人來，都正笑看著許夢。海棠把鏡頭分別擺向三個室友，給許夢介紹她們。
　　“你們好，我叫許夢，今年高三，是海棠的學妹……”
　　“妹妹，海棠跟你說過我嗎？”小天在海棠后面晃來晃去，海棠聞聲把鏡頭讓給她。
　　“你是小天姐吧，”許夢笑起來，“她跟我說過，她特別喜歡聽你講你家那邊的事兒，我們都說好啦，有機會要去你的家鄉(xiāng)玩。”
　　……
　　等室友們放海棠出宿舍，她才終于恣意地笑開了，許夢也終于能放松下來，墊著胳膊趴在了桌子上，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屏幕，看到海棠抑制不住的開心，她也開心地嘴角壓不下去。
　　“我都和她們說了，現(xiàn)在感覺特別的輕松。”
　　“真好，我覺得她們?nèi)硕纪玫摹！?br />　　“嗯。”
　　“本來，我一直都很擔心……你一個人在市里，沒人了解你也沒人能照顧你。現(xiàn)在我就放心啦，她們?nèi)齻€都會站在你這一邊的對吧？”
　　海棠看著許夢，她也正在深深地看著自己，那雙眼睛里裝了太多太多的東西。
　　“夢夢，不用擔心我呀。我們每天打視頻，你看我不是一直都很好嗎？”
　　“不過，身邊沒有你們，我一開始是會怕的。但后來又發(fā)現(xiàn)其實我隨時都能聯(lián)系到你們，你們會一直都在，我就一點都不怕了……”

　　從那以后海棠不再隱藏自己，聊到或者被問到她就會大方地說、大方地承認。不乏有人當面或在背后議論、指指點點，也有極少數(shù)的人會直接出言不遜。這些海棠都不去理會。雨琪、小天和慧慧總幫她說話，也會制止一些少見多怪的過度關(guān)注。她們四個人還是經(jīng)常待在一起，關(guān)系原來越親近。
　　不過這就都是后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