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軍訓結束后正好趕上中秋節(jié)，海棠回了趟家。她從來沒有離開家這么長時間過，看家里沒有發(fā)生什么變化，爺爺也沒有瘦、背沒有更駝、頭發(fā)也沒有更白，才稍微放下心來。姑姑姑父帶小弟回家來吃飯，小弟才一見到她就說她黑了：“姐，原來你也能被曬黑啊！”
　　海棠覺得小弟的表情太夸張，無奈地笑笑，“當然能了，你不記得我高中軍訓回來那時候嗎，也是曬得很黑。”
　　“哦，沒什么印象。”
　　“你姐還是白。那年回來緩了不到一個星期就白回去了。”姑姑把手里的東西放在茶幾上，挑了幾個橘子、香蕉拿出來放在果盤里，又提起來剩下的往廚房走去。
　　“那可能我還沒注意呢你又白回去了。”說著他已經(jīng)在沙發(fā)上找好位置仰躺下去，招呼兄弟開始游戲了。
　　海棠發(fā)消息給許夢：“我弟弟說我曬黑了。”她本想著許夢會回她一句“你黑了也好看”之類的話，沒想到她倒像是壓根沒把黑不黑的當回事，回說：“呀，那要快點見面讓我看一看！”
　　海棠輕笑，她也想快些見到她。“明天見。明天我們就去約會。”
　　“嗯嗯！”

　　這天下午，葉子一家回村里過節(jié)。海棠和葉子也是自從開學就一直沒見面，一見到面就窩在海棠的小屋里不停地聊啊聊，好像有說不完的話。她們聊著各自的學校是怎么樣的、遇到了些什么樣的人、軍訓的時候都練了什么，一聊到她們的宿舍都是樓層很高又沒有電梯、每次打熱水還都得下樓去，或是聊到軍訓的時候怎么偷懶，就因為發(fā)現(xiàn)了共同點開懷地笑起來。她們還約定一定要去對方的學校聽一次課、蹭一頓食堂、逛一回校園……
　　葉子問海棠最近和許夢感情怎么樣。因為葉子不常關心海棠的感情問題，再加上海棠還不習慣和別人討論這類話題，所以她先是覺得有點突然。隨后又想到之前自己在這方面畢竟沒有什么可關心的，而且她和許夢的事葉子幾乎也都知道，就平靜下來，認真地回答了葉子。
　　“嗯……挺好的，”海棠帶著羞怯的笑，想著每天聊天記錄里最多的就是“想你”，“每天都會聯(lián)系，但是很久沒見面了。挺……想她的。”
　　葉子把手肘撐在桌子上，托著下巴笑看著海棠，“那就好。這次假期去約會嗎？”
　　“約了明天出去。”
　　“真好，她肯定也特別高興。”葉子的表情隨著海棠的笑也笑得明顯，卻在轉眼間又慢慢黯淡下去。
　　海棠捕捉到了這些變化，不覺皺了皺眉，忙問她怎么了。
　　“唉，”葉子嘆氣，她把兩只手蒙在臉上，靜靜地不再說下去，像是在思考要不要說出來。海棠也不催促，坐在一邊關切地看著她。
　　等她終于開口，說她正在為自己和魏子童的關系發(fā)愁。
　　“我們聯(lián)系得很少，從高三補課開始就……聯(lián)系得很少了。一開始我就賭氣，等著他忍不住了來找我，后來憋不住了吵了一架。我也知道他是真的忙，后來就每天主動找他，可他回應也是冷冷淡淡的。”她擺弄著海棠桌子上的小沙漏，顛過來、倒過去，細細的沙從中間那個逼仄的小口散落而下，不等流凈就又流回原來那一邊。“開學以后，我又當了班委忙班里的事，幾乎就沒什么聯(lián)系。可是昨天，我約他這兩天出去玩，他跟我說他這兩天都要出去上課……到外面去上課也那么忙嗎？今天從早晨到現(xiàn)在就連話都沒跟我說一句。”
　　海棠看葉子呆呆地坐在那兒覺得心疼，不知怎么辦才好。她站過去，輕輕地拍著葉子的肩膀，問她需不需要幫忙。可問出去才反應過來，這些事自己又能幫上什么忙呢？
　　“不用啦，我們之間的事。”
　　“嗯，我相信你能解決好。而且……可能他真的就是壓力太大了吧。”
　　“我也這么想，但又覺得不該緊張成這樣。許夢她不是也……算了，不說了。”說到這兒她驟然停下來，又在嘆氣。
　　海棠才明白，之前葉子向她詢問她和許夢的事或許也有這方面的原因，一時竟對自己表現(xiàn)得毫不保留有些自責。
　　“嗯……那30號我們一起回學校看運動會吧。再忙運動會他也總要參加的吧，等那時候見面了，你們就可以好好聊一聊。”
　　葉子答應了。剛好那天她們都沒課，約好了29號一起從市里回來，30號一起回學校看運動會。

　　第二天一早，海棠按照約定早早地出門，一路上覺得花也好看、樹也好看，公交車里的汽油味也不那么難聞了。她和許夢互相發(fā)著消息倒計時，把將要見面的激動都輸進消息欄里。
　　下車就有擁抱。連話都還沒說一句，她們就抱在了一起，然后幾乎是相擁著移動到公交站牌后面。海棠環(huán)抱著許夢的腰，一下子收得很緊，像是企圖要和她永遠地貼在一起；一下子又放松下去，輕輕地搭在那，無盡的安撫與柔情。
　　許夢像是似有若無地咬了海棠的耳朵，惹得海棠顫栗著縮了縮脖子。
　　“去哪？”
　　“去哪都行。”
　　許夢放開海棠，緩緩地拉起她的右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蹭了蹭，隨后緩緩地向下滑，停留在鎖骨上方。這個位置稍微有些奇怪，海棠不明就里，可緊接著傳遞到手心里的快速而劇烈的跳動給了她答案。她的心跳也正這樣劇烈地搏動著，她等許夢在她的嘴唇上落下了一個輕輕的吻，全身都熱起來，手心接觸著的那片皮膚也是滾燙的。她們都已經(jīng)想見對方很久了。
　　最后還是沒有確定目的地。她們就手拉著手在街上閑逛，碰到奶茶店就進去買兩杯奶茶拿在手里，遇到店家在門口栓了只雪白的小博美就停下來逗逗它。她們漫無目的地走了很久也沒覺得累，轉頭看身旁是她就只覺得滿足，覺得空氣是香的，陽光也是特意灑下來蒙在她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