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破綻
明珠被明珍的模樣唬住,只當(dāng)她還是擔(dān)心退了親事,因此勸道:“老太太說了要王家給個(gè)交代,必然也會為姐姐做主……”
一語未完,明珍顫抖著打斷她的話,冷聲道:“你懂什么?那樣的衣裳款式,別說咱們淮安,就是蘇州也是不流行的,那賤人如何有那樣的衣裳?而那件衣裳,那件衣裳……”
明珍慌忙叫雪鳶尋了出來,急急忙忙叫她拿出去一把火燒了干凈。明珠見雪鳶捧著的衣裳與那畫中的明玉一個(gè)樣子,心里又是迷惑,又是喜歡,一把搶了過來摟在懷里道:“姐姐燒它做什么?這么好的,姐姐不愛就賞給我吧!”
明珍急了,道:“說你一根筋,你果然一根筋,你何曾少了衣裳穿?便是這料子是進(jìn)貢的東西,你以后還沒機(jī)會穿么!”
三人正鬧著,冷不防吳媽媽走了進(jìn)來,恰好便看見了這件衣裳,明珍此刻要藏已來不及了,明珠又趁著明珍不留神奪了過去摟在懷里。吳媽媽先是措愣,復(fù)又微笑道:“十四小姐還是這么愛紅,十三小姐就不愛紅色,老太太還曾背地里打趣過十三小姐,莫非到了大喜日子也不穿紅的么?”
這話明珠聽了倒沒什么,唯獨(dú)明珍一張臉愈發(fā)蒼白的緊,偏又不好搭話,只得強(qiáng)撐著笑道:“媽媽這會子來做什么?”
吳媽媽笑道:“老太太命老奴過來傳話,讓七小姐整理箱籠,但凡王家送來的,無論大小貴重都拾掇了出來歸總,先放在老太太屋里,等王家那邊來了信兒,好送還給王家,討了七小姐的庚帖回來,往后咱們家與王家就再無瓜葛了。”
她語氣平靜,焉知每一句話皆像碩大的石頭重重地砸在明珍心間,饒是她運(yùn)籌帷幄,自詡鎮(zhèn)定過人,這些話也叫她聽一句慌一回,等吳媽媽幾句話說完,她只覺五雷轟頂,心間亂成一團(tuán)麻。
明珠見明珍那摸樣,冷哼一聲道:“王家這般行事,他家的東西叫人見著就生氣,是該全還給他們家去!”
吳媽媽只是盯著明珍笑,那笑叫明珍手腳冰涼,好似吳媽媽什么都知道了一般,心下更是惴惴不安,幾乎不敢直視吳媽媽。可這門親,這門如何能退得?
明珍忽地驚醒,也顧不得吳媽媽,衣裳也不換便奔了出去。雪鳶忙忙地跟了去。
三太太知那畫有蹊蹺,氣王志遠(yuǎn)背信棄義,又想明珍退了親,若再尋,別說與趙家相比,就是王家這樣的也不能夠了。她愈發(fā)急得沒了主意,一會子恨王志遠(yuǎn)弄出這么一幅畫來,一會子又恨明玉,偏生的狐媚子樣勾引人,如此心神不定,卻不知陳明賢在陳老太太的示意下,已將狀紙寫好。
王志遠(yuǎn)一早便被陳家的人接了來,陳家他是慣熟了的,想著有了那么一幅畫,十三娘明玉自是百口莫辯了,此刻正臨窗而立,捧著茶杯想著美人雙雙入懷的滋味。
忽然他身邊的小廝慌慌張張送了消息:“陳老太太異常生氣,已讓賢六爺寫了狀紙,即刻就要賢六爺送去京城平陽侯府!”
話音剛落,他暫住的小院門被人從外面關(guān)上,緊接著便傳來落鎖聲,陳家管事的話隔著門板傳來:“我們照著老太太的意思,只得先委屈王大爺幾日功夫,等有了消息自然會放王大爺出來!”
那王志遠(yuǎn)聽得陳老太太要告官,還預(yù)備搭上趙家出面,便有些唬住了。隨后一想,冷笑道:“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關(guān)了我!就不怕惹上官司?”
那管事本沒有走,聽見這話為難道:“我們老太太說了,原不想惹官司的,只是這件事兒禍害了不止我們十三小姐一人,勢必要討個(gè)說法回來,我們也是奉了老太太的命行事,與我們卻是無干,您若不滿就找我們老太太說去!”
急的王志遠(yuǎn)身邊的小廝跺腳,王志遠(yuǎn)卻一派逍遙,一點(diǎn)兒也不著急,見那小廝著急,還安慰他道:“這終究是件丑事,陳家如何還敢鬧到京城去?那美人兒我勢必要得了的!”
沒想到那小廝一語點(diǎn)明:“外頭已傳的沸沸揚(yáng)揚(yáng),大概正是為這個(gè)緣故,陳老太太才如此生氣!”
王志遠(yuǎn)搖開折扇,臨窗而立,一副勢在必得的模樣,笑道:“若沒傳出去,這事兒反而不成不了,傳出去倒多了幾分勝算。”
明珍趕去壽安堂時(shí),三太太和四太太皆在勸陳老太太莫?dú)猓g盡了腦子,說道:“年輕時(shí)血?dú)夥絼偅挠胁煌敌鹊模靠v然是志遠(yuǎn)不對,阿珍退了親可怎么辦?”
陳老太太見她到了這時(shí)候還這般委曲求全,不免又添了一層氣,冷冷道:“這天下也不止他王志遠(yuǎn)一個(gè)要娶妻的,你果然疼阿珍,何苦還要將她往火坑里推?阿珍尚未過門,他便這樣行事,等阿珍過門后,還不知會怎么樣呢!”
四太太唯恐老太太氣壞了身子骨,忙道:“三嫂這也是急壞了。”
陳老太太冷哼一聲:“我看她是真真急壞了,可她急得是攀不上王家這門親!”
四太太垂下頭不說話,三太太被說中心事,只覺雙頰火辣辣的,好似被人打了。明珍在外頭聽陳老太太怒意沖天的話,知現(xiàn)在不是說話的時(shí)候,只得回去再想法子。
明玉被三太太那一耳光打得臉上紅腫了拳頭那么大一塊,錦繡與香桃等人,正在壽安堂的抱夏給她熱敷。明菲偷偷過來,見明玉又被打,少不得心疼一番,怒道:“你沒見過那姓王的混賬,他卻能將你畫出來,想來他便不是個(gè)正經(jīng)人,后宅女眷偶有不留神遇見不說回避,卻還這般!”
明玉心中也有疑惑,縱然王志遠(yuǎn)不守禮,只是他每次來,三太太必要弄得眾人皆知,陳家這些女孩兒知道他來,哪個(gè)不回避在自己屋里的?
而那畫像又叫她想起一事,喃喃道:“原是那姓王的愛畫,七姐姐為了投其所好,特意找了師傅學(xué)了一年有余,年前她忽然要為咱們都作一副畫……”
說到這里,明玉心冷了半截,明菲也明白過來,一時(shí)又驚又氣,竟不知該說什么好。
明玉怒極生悲,自嘲道:“我原是命小福薄之人,哪里經(jīng)得起她這樣算計(jì)?”
“她素來是愛記仇的,丫頭們不小心說錯(cuò)了話,也沒一個(gè)得到好,若不是還有老太太,不知會怎么樣呢?”
明珍原是聰慧過人的,學(xué)什么都快,在工筆之間更有天賦,雖只學(xué)了一年有余,卻隱隱已超越教她的師傅。那一日,正是明珍的生辰,想來也是她在陳家過的最后一個(gè)生辰,老太太拿出體己銀子叫眾人樂了一日。一屋子熙熙攘攘,大大小小的女孩兒,明珍便趁著老太太高興,說要給老太太作一幅畫,老太太當(dāng)即就高高興興地應(yīng)了,她又說要給姊妹們都作,眾人見老太太興致勃勃,哪有不湊趣兒的?
明珍用了一個(gè)月的功夫,將老太太并家中姊妹都畫了,最后才畫了明玉,所畫的也都交給了各自保管,唯獨(dú)明玉那一副,明珍說畫壞了,不曾給她。
她們姊妹關(guān)系原就不好,便是其他人都有,明玉沒有也不會叫明玉覺得奇怪。至于那幅畫,明玉瞧見時(shí)并不曾著色,卻將她畫得惟妙惟肖。如今細(xì)想,明珠手里冒出來的這幅,雖筆鋒與明珍所畫的不同,其眉眼、神態(tài)卻十分相像!
明玉吐了一口濁氣:“她這樣做對我沒好處,對她就有好處么?我不過這樣的人,如何值得她用這許多心思?”
“她從不做對她沒益處的事,她又比咱們都聰明,雖咱們想不明白她這么做到底對她有什么好處。事到如今,老太太執(zhí)意退了親,你吃了虧,她也沒撈到好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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