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六爺成親 1
轉(zhuǎn)眼便是七月,明玉懷孕滿三個月后,漸漸開始嗜睡。舒殢殩獍明芳及笄,同秦氏來四太太這頭小住了三四日,之后明芳的未來婆家下聘,明玉和秦氏收拾收拾又回來住了幾日。這一次,卻是為著陳明賢下聘娶妻。
因前兒無緣無故冒出一個想與陳家四房結(jié)親的甘家,四老爺口頭上與甘大人有了約定,四太太曉得也只當(dāng)不曉得,等姨太太去韓家探明了韓家的意思后,四太太立即修書一份送去淮安老家,比三太太、吳媽媽等人更早一步。吳媽媽、三太太等人到了淮安,陳老太太已寫了回信叫人送來,只吩咐四太太看著辦,順道又送了些銀錢物件,已備陳明賢娶妻所用。也算是對這門親事點了頭。
然,四老爺心頭不快,只覺四太太沒將他放在眼里,女兒的婚姻大事就罷了,做母親的做主也說的過去,兒子的婚姻大事卻也不聽他意見,一怒之下,徹底撒手不管,每日里外出與人吃酒。
一個內(nèi)閣韓大人的嫡出女兒,一個是名不見經(jīng)傳的甘家女兒,該如何抉擇,根本不用猶豫。何況,那甘家的姑娘,明菲暗暗找人打聽,確實有先天不足口吃之癥。四太太也不理會四老爺,橫豎手里有陳老太太的親筆信,四老爺大抵也只能這般鬧鬧脾氣罷了。
只是,如此一來,四太太就特別忙,陳明賢已滿了二十歲,到了娶親的年紀(jì),前頭明菲、明玉不當(dāng)好論長有次序,這一回卻是陳明賢成親之后,緊接著明芳就要出閣。要預(yù)備兒子成親,又要預(yù)備女兒出嫁,忙碌程度可想而知。
明菲雖有心想幫襯一二,然侯府高門規(guī)矩大,有心而力不足。明玉左右沒什么要緊的事,可懷孕后忌諱針線,能幫忙的也只有幫四太太盯著一些瑣事,迎娶韓家姑娘的新房,布置需要的物件兒也要開始預(yù)備,比如帳、被褥、承塵,娶親時打賞要用的荷包,這些雖在外面能買到,到底和自家人做的意義不同,明玉跟前亦有針線上不錯的人。因此,她便攬下了畫花樣子的活計。
手上有了事兒做,倒慢慢適應(yīng)了楚云飛不在京都的日子。四太太這里又熱鬧,下聘后,距離迎娶的日子一日近似一日,喜氣已慢慢蔓延開來。可作為當(dāng)事人的陳明賢,他好像什么都沒察覺。
明玉盯著站在屋子中央,展開雙臂,由著香桃、顧媽媽擺布的陳明賢,暗暗地有些替他著急。為他裁剪喜袍的料子有了,基本上,等喜袍做出來,他就要做新郎官,可這人太鎮(zhèn)定,鎮(zhèn)定地好像大伙忙的事兒與他無關(guān)。
顧媽媽收了尺子,笑著朝明玉報了測量尺寸,明玉拿筆一一記下。陳明賢不曉得何時坐下來,端著茶碗吃了一口,低頭看了一眼明玉的下來的字,淡淡道:“竟比從前有了長進(jìn),字體看起來愈發(fā)像女兒家了,卻太柔軟了些,力道稍顯不足。”
明玉是有心使不上力呀:“六哥,你要成親了!”
陳明賢點頭:“雖比你長年,你做了母親,我卻還沒做父親。”
懷孕三個月多,明玉漸漸比從前能吃,因破天荒地沒有特別厲害的害喜癥狀,除了早上會惡心嘔吐,其他時候和正常人沒兩樣,因此她長了一些肉。至于腹部,不曉得是長肉的緣故,還是肚子里孩子長大了,反正不像以前那么平坦了。明玉忍不住摸了摸肚子,揚起眉梢,笑呵呵道:“我嫁人比六哥成親早差不多兩年呢!”
陳明賢見她面色紅潤,愈發(fā)圓潤,雖懷孕,卻比從前更明艷了。一時想到楚云飛去了前線童大將軍身邊,明玉能這樣,他心里即使欣慰,又好像弄不明白這個妹子的心思。論理是應(yīng)該擔(dān)心的,畢竟在他看來,楚云飛和秦氏對明玉,真正很好。而明玉,也十分依賴楚云飛……
既然她能這樣淡然自若地等,自己何苦去提?
“六哥在想什么呢?”明玉好奇地盯著他,彎起嘴角,問,“六哥是不是見過未來嫂子了?”
陳明賢端起茶碗,好似沒聽見。這般不自在,原來也并非面上瞧著那么鎮(zhèn)定,難得瞧見陳明賢不自在的時候,明玉笑容愈發(fā)深了:“六哥可是最懂規(guī)矩,守禮數(shù)的人,難道真的見過未來嫂子?”
明玉還沒見過呢,聽明菲、明芳說起,早心癢癢的等不得,偏沒機會。
陳明賢不悅地瞪了她一眼,微微側(cè)過頭,但白凈的雙頰,已悄悄爬上兩團紅暈。明玉反倒驚愕了,她之前見過楚云飛,是因在直估小住的緣故,秦氏與四太太情同姊妹,她們見楚云飛也權(quán)當(dāng)見兄長一般,且也是個意外罷了。
陳明賢很是不自在地咳嗽一聲,放下茶碗道:“別混說,壞了人家正經(jīng)教養(yǎng)出來的姑娘的聲譽。”
說罷,一甩衣袖揚長而去。
明玉已忍不住笑得肚子疼,沖著陳明賢的背影笑道:“還沒成嫂子,六哥就開始維護(hù)了!”
顧媽媽等人也忍不住笑起來,顧媽媽道:“別看咱們六爺平常多嚴(yán)肅老成,到底也還年輕,面皮薄著呢,十三姑奶奶再這樣取笑他,怕真要惱了。”
明玉倒不這樣覺得,這么多年,真正見他生氣也只有那個時候……明玉甩了甩頭,將尚未完全想起的回憶拋擲腦后,起身往四太太正屋去。
秦氏正和四太太在正屋說話,幾位管事嬤嬤立在下首。大老爺在山東任上,陳明賢考了庶吉士就送了消息去,此次陳明賢成親,陳老太太不能從淮安趕來,但**等人卻要來。還有蘇州的堂叔老爺兩房、張夫人等人,四太太陪嫁的這座宅子雖算不得多小,到底不夠大。張夫人一家若來了,倒有自個兒在京都城外莊子可住,堂叔老爺兩房人然少。
“等親戚來了,我們就搬回去住,倘或還安置不下來,也可去我們哪里住,橫豎隔得不遠(yuǎn),屋子又是現(xiàn)成的。”
秦氏主動提出來,四太太一想,也不和她見外,道:“到時候真安置不下,外面客棧住著不干凈,少不得是要去打攪姐姐了。”
“這般,就提前叫預(yù)備著。咱們兩家在京都的親戚故有都不多,韓大人那頭只怕不少,又有賢哥的同科。到時候,里面外面都要擺席面,就得騰出兩個院子來,老爺哥兒倒好說,外頭有專門招待客人的廂房可住……”
何況,跟著來得還有服侍的,真正到了正席那兩天,香桃、周嬤嬤等人都要過來幫忙,說不得也要在這頭住下才好。她們倒可以和其他人擠一擠,可也要擠得下。而跟著來的那些服侍的,說起來也是客,總不好怠慢。
商議后,就決定回去收拾兩個院子出來,周嬤嬤先過去安排。明玉仍舊在這里忙著一些瑣事,迎娶的正日子定在八月六。
忙碌起來,日子就過得飛快,距離京都比較近的**在七月最后一天就到了,得知淮安老家親戚要來,她又是單獨一個人來了,便跟著明玉去住。明玉和秦氏也就搬了回去,而陳明賢成親的事,四太太也已料理的七七八八。
七八月的京都,本是一年中最熱的時期,徐家這一處宅子,倒十分清涼,并用不著擺放冰塊,但還是有人送來了。看著坐在下首的嬤嬤,明玉心里起疑。楚云飛離開京都之前,她隨著去拜訪了一次徐夫人,也認(rèn)得這位嬤嬤貌似是徐之謙的奶娘。楚云飛動身那天,徐之謙并沒有來送,想必他根本不在京都。
那嬤嬤笑容可掬,似是看出明玉的疑惑,笑道:“這是我們夫人叫送來的,府里地窖寬敞,存了不少冰。夫人想著奶奶有孕,只怕經(jīng)不得京都的酷夏,因此吩咐奴婢送來。”
倘或是徐之謙的主意,明玉還真不好收下,可冰塊搬來之后,那嬤嬤就立即帶著人送去了這宅子的地窖,她對這宅子很熟悉,何況明玉她們本來就租住的。當(dāng)時,也不大好阻攔。
“夫人想著這般周全,可折煞我了。”
“奶奶客氣,我們爺?shù)拿际堑贸斚嗑龋覀兎蛉苏f了,倘或不夠,只管打發(fā)人說一聲。”
說了一會兒閑話,明玉讓蓮月拿了個荷包打賞,那嬤嬤起身謝了賞,由蓮月送出去。
**只覺那嬤嬤穿著打扮很是不俗,乍然瞧著,倒不像是誰家的下人,反倒像主子。沒曾想到竟是京都徐家。
見那嬤嬤出去,少不得問了一句。明玉笑道:“徐小爺和相公認(rèn)識,這宅子也是租的他家的。”
明玉出閣,**不曾前來,也沒見過楚云飛。原想這一次來了,至少能見見,沒想到楚云飛竟然……
“楚家原也是商戶,徐家卻是近十來年起家的皇商,聽那嬤嬤說,十三妹丈救她主子又是怎么回事?”
“好幾年前的事了,相公也不曾細(xì)說,不過徐夫人和姨媽有來往,太太也認(rèn)得徐小爺。”
明玉不愿細(xì)說,**也不當(dāng)好細(xì)問。盯著明玉,嘴角爬上一抹歉然的笑:“你出閣我也不曾來,你可別怪我。”
“三姐姐說這話,可叫妹妹怎么敢當(dāng),那時我也曉得三姐……”
**打發(fā)人來說是懷了身孕,可這次來卻沒帶著孩子,明玉忙打住。
**神色黯然,澀笑道:“許是我沒福氣吧,六個月的時候沒了。”
明玉三個多月的身子,說這話到底不吉利,**又轉(zhuǎn)移了話題:“聽說五弟妹懷孕了,難怪沒瞧見她。”
五奶奶現(xiàn)在已五六個月的身孕了,明芳及笄時,五奶奶已出懷相。三太太、明珠、明珍回了京都,五奶奶現(xiàn)如今也只安心養(yǎng)胎。
明玉點頭笑道:“是啊。”
因**夫家在山東,十一娘明秋也嫁在山東大老爺任上。明玉即想到,少不得問了一句。**也才想起來,笑著吩咐身邊服侍的去把東西帶來,“十一妹妹叫我?guī)淼模淮蠛贸鲩T。”
明秋是長房庶出,雖明玉與她接觸甚少,但她出閣這樣的大事,明玉、明菲也送了禮。只是,明秋嫁的好不好實難說清楚,明玉只曉得,明秋的夫家下聘時,足足給了三萬兩銀子的東西,而大太太給她的嫁妝卻連零頭都不及。
大太太是**的生母,自不好理論母親行事,只是想到明秋在夫家處處看人眼色行事,不免嘆了一聲。現(xiàn)在想來,當(dāng)初大太太婉拒了四太太沒讓明玉去她跟前,竟是好事。
閑言少許,**到了不久,蘇州堂叔老爺兩房人也到了,還有同大太太一塊留在淮安老家的大奶奶,也跟著堂叔老爺、張夫人一塊趕來京都。
到了八月初,整座宅子都熱鬧起來。因堂叔大老爺、二老爺都來了,四老爺也不好丟下不管,這才沒日日往外頭去。因這門親事是四太太托姨太太尋的,與韓家結(jié)了姻親,陳明賢的岳丈韓大人又是內(nèi)閣大臣,即便四老爺不為官,在官場上不能給與陳明賢任何幫襯,但有了韓大人這么一位勢力雄厚的岳丈,陳明賢又是進(jìn)士出身,其仕途走起來若不順,反倒說不過去。
因此,兩位堂夫人沒有不說姨太太和四太太好的,也不曉得四老爺聽了這話怎么就不滿起來,說女兒嫁去韓家倒好,兒子娶了韓家的姑娘就不見得好了。
幸而這話當(dāng)即就被兩位堂叔老爺呵斥住了,這兩位堂叔老爺雖與四老爺同輩分,年紀(jì)卻比四老爺大上許多。四老爺是陳老太太的老來子,不免缺了管束,但年輕的時候闖了一樁禍?zhǔn)拢沁@兩位堂兄長替他擺平的,因此對他們倒有些忌憚。
但這話還是傳到了后宅來,略一想也能想明白四老爺這話的意思。
韓大人官拜內(nèi)閣,又為當(dāng)今圣上恩師,再追溯往前,他兩榜進(jìn)士出身。然,擁有這般地位的他只有一妻,兒女也只有正妻韓夫人所生的兩子一女。女兒嫁到他家,自是不必?fù)?dān)心與婆婆合不來,婆婆就往屋里塞人。反之,這樣的人家養(yǎng)出來的閨女,必是容不得丈夫屋里有別人。
滿屋子的喜氣都被這話弄得蕩然無存,大家伙不由得都去看四太太。四太太臉色微沉,姨太太瞧著,暗暗嘆了一聲道:“妹丈也是吃了酒混說。”
堂大夫人瞪了一眼進(jìn)來傳話的小丫頭,斥聲道:“平白無故,咬這些舌根,小心將你舌頭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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