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童言童語
高順此刻的心態(tài)是不愿意去驚動任何人,只想一個人找一個陌生的地方一醉方休,酒是好東西可以鎮(zhèn)痛,也可以暫時了斷一切恩怨。沒什么目的閑逛一陣,很快逛到相對更繁華的不夜城。跟幾條街外的冷清相比,這里赫然是別有一番光景,不時有年輕情侶從身邊經(jīng)過,更不乏有旁若無人的互相調(diào)笑。</br>
一陣饑餓的感覺讓高順摸摸鼻子,坐到其中一個路邊攤里,隨便叫了點燒烤啤酒大吃特吃起來。他對吃的一向沒什么講究,只要能添飽肚子就行,大口啤酒下肚換來的是痛快淋漓的滋味,卻總歸還是有一種落寞的味道。醉到發(fā)蒙的時候站了起來,搖搖晃晃順著街道直往前走。</br>
也是很久沒有這么醉過,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的時候,隱約聽見身后有急剎車的聲音和狂按喇叭的聲音,迷糊之余他還在琢磨,這里不是步行街嗎怎么會有汽車。再用醉眼回頭看看,迷糊之間早就走到馬路上了,身后一輛高檔轎車就停在他身后幾步遠的地方,正在氣急敗壞的按喇叭泄憤,很明顯是對他這個酒鬼發(fā)酒瘋的走路方式很不滿意。</br>
高順酒意上涌狂態(tài)畢露,毫不客氣比個中指過去,喇叭聲停了下來,對方很可能也沒料到他會這么乖戾。幾秒鐘后高順斜眼看到車上年紀輕輕的女司機,正在怒氣沖沖的撥打電話。卻因為醉酒地關系看不清楚對方長什么樣子。高順這輩子少見這么失態(tài)的時候,也是落寞之余實在憋的太久了,一口悶氣在心頭久久不散,這還是他這輩子第一次酒后失態(tài),也是跟那些酒鬼惡棍沒什么區(qū)別。</br>
半分鐘后有警車趕到,似乎有幾個人想要過來扶他,被他不耐煩的用手去扒拉。對方也沒料到他力氣會這么大,一個踉蹌之后有點火了。之后高順突然失去意識,本來吧,將近一打啤酒喝了大半個晚上,還能清醒才是怪事。再醒過來的時候身在派出所。一身酒氣的高順只有兩個字來形容自己的感受。尷尬,絕對地尷尬。這時候天已經(jīng)亮了剛剛清晨,他這會躺在一張長椅上,摸摸錢包還在手機也還在,心里也就踏實不少。林雷</br>
對面正在打哈欠的警察,說話地時候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醒了啊?老兄你可真夠暈的,要不是有人報警你這會還躺在大街上呢,行了登記個身份證就走吧,看你也不象是經(jīng)常犯事的人。”</br>
高順心叫慚愧識趣地把身份證拿出來登了個記。值班地警察還好心的勸他:“男人嘛哪有不喝多的要說報警那位女同志也太較真了,不就是擋著她車了嗎能有什么當律師的真是事多。”</br>
高順體會著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覺實在是有口難言,尷尬之余看清方向想要走人,卻是被窗戶外面射進來的陽光照的睜不開眼睛。</br>
警察看著他簽完了字,相當好心的再勸一句:“別有什么思想壓力。留個電話號碼方便我們聯(lián)系你人家女同志已經(jīng)威脅要起訴你了。今天下午來調(diào)解吧,頂多說幾句好話也就算了。”</br>
高順再次啞口無言。多大點事情還鬧到要調(diào)解啊,突然想起來他剛才說的,對方是做律師地也就不奇怪了。他也是自知理虧不愿意多說,隨口敷衍幾句然后走人,心里卻是一陣厭煩,對那個喜歡小題大做的女律師同樣沒什么好感。</br>
上午十點,機場。</br>
一個身高一米八十的大男人,眼睛里滿是血絲一身酒氣,手里還牽著個打扮土氣的三歲小女孩。這么一個離奇的組合很快招來過往行人注視地目光,有同情還有疑惑,當然更多地人純粹是因為好奇。這孩子實際年輕已經(jīng)五歲了,只不過是因為長期營養(yǎng)不良顯得面黃肌瘦,看起來比同齡的孩子小了一點。</br>
高順唯一地感覺還是尷尬,路人的眼神里難免有多他很不滿的,多半是覺得一個當?shù)拇┑囊膊幌蟾F人,怎么能把孩子餓成這樣。還有個好心的女大學生聞著他身上的酒氣以后皺眉嘟囔幾句,象是在埋怨他人模狗樣的不辦人事。高順搖頭苦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心里想的卻是離開醫(yī)療站了回國了,一切都亂了包括生活節(jié)奏,突然有一種無所是事的感覺,讓他一時難以適應那種生活方式上的改變。</br>
又突然覺得手里牽著的小孩正在勾他手指,低頭看見她正在對著廣告牌上的肯德基快餐大吞口水,高順心里一軟彎腰把她抱了起來,直到這刻冰冷的眼神里才多了點人味,也多了點平時沒有的憐愛之意。就在機場吃了一頓肯德基大餐,而從來沒有吃過雞米花的阿富汗兒童,吃的滿嘴都是油,高順難掩唏噓的感覺幫她擦掉,隨即用手在額頭上揉了幾下,同時也掩飾自己真實的情緒。</br>
小孩倒是挺識趣的,一邊大吃特吃的同時,一邊用英文小聲的問:“高,你哭了?”</br>
高順哭笑不得抬起頭來,很自然的隨手在她小鼻子上捏了一下,別看這孩子出身卑微智商卻很高,除了會講阿拉伯語言還會英語法語甚至德語,當然這也跟她的出身背景有關,在紅十字會組織的臨時安置點里呆到現(xiàn)在,本來就是講什么語言的都有。</br>
嘴里用英語回了一句:“安吉拉,吃飯的時候不許說話。”</br>
小女孩可憐兮兮的用油手擦了把鼻涕,乖乖聽話的回應一聲,然后繼續(xù)毫不客氣的對著桌子上食物下手。別看這么小這么瘦一個孩子飯量可真夠大的,甚至把隔壁桌的一對情侶都給嚇了一跳,一袋雞米花一個鱈魚漢堡,幾乎是一個正常成年人的飯量。</br>
高順看著她幸福的吃相卻是在頭疼,剛打過電話去民政局,人家周五下午不上班也不辦事,這幾天真不知道該拿她怎么辦,況且等到一切收養(yǎng)手續(xù)辦妥也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的事情了。出了快餐店又帶她去發(fā)型店,請一位年輕的女發(fā)型師幫忙梳理一下她枯黃的頭發(fā),之后又帶到賣童裝的地方買了套衣服,雖然仍舊面有菜色相當瘦小,卻總算讓她顯得正常一點不再那么扎眼。</br>
一大一小兩個人攜手漫步街頭,讓高順心情恬靜的同時隨口問道:“安吉拉,你想不想有個中文名字。”</br>
小女孩很乖巧的滿口答應下來,卻又忍不住擔心的問:“高,你要把我送去孤兒院嗎?”</br>
高順聽的一呆停下腳步,蹲下來的同時很誠懇的保證:“絕不,安吉拉你需要一個中文名字,安安這個名字你喜歡嗎?”</br>
小女孩很別扭的中文發(fā)音讓高順終忍不住露出微笑,摸上她小腦袋的同時滿心歡喜,想像著她十幾年后亭亭玉立的樣子,一切的煩惱頓時不翼而飛,也讓他整個人更加自信腰桿挺的更直,傲然的同時終于振奮起精神,他的工作有沒有意義是不是高尚,眼前的安安就是最好的證明。</br>
下午一點,派出所。</br>
房間里氣氛相當古怪,一個俏臉冰冷的高個美女一身職業(yè)打扮,獨自一個人坐在桌子的一邊,中間坐著個警察正在無聊的用筆敲桌子。而另一邊坐著一個瘦弱的混血小女孩還有個大人,臉色平靜卻帶著深刻的冷淡。</br>
高順除了尷尬就只有保持沉默,他高某人終于也有這么一天,被人美女以騷擾罪起訴面臨調(diào)解,身邊安安好奇的看了他一眼,又往對面同樣一言不發(fā)的職業(yè)裝美女看了一眼,卻是很習慣性的保持高度的服從性,自己乖乖的玩手指頭。</br>
坐了半天警察坐不住了,摸摸頭發(fā)無奈的問:“兩位,要不要先喝口水再談?”</br>
高順無奈攤手的同時,職業(yè)裝美女終于保持著冷淡的臉色說話了:“我的要求也很簡單,他要跟我陪禮道歉,說聲對不起就算完了,不然咱們法庭上見。”</br>
高順這個人完全是吃軟不吃硬的性格,臉色不變也不說話,在這種情況下讓高大醫(yī)生放下面子道歉,那簡直是千難萬難相當為難。警察再次無奈的看著這兩位針鋒相對的仇人冤家,無奈搖頭的同時不得不繼續(xù)等下去。</br>
幾分鐘后終于有人道歉,卻是說著一口流利英語的安安小姐:“這位漂亮的女士,我替高象你道歉好嗎,要知道,高可是個大好人。”</br>
童言童語讓沉默中的高順眼神一黯,同時也更加失去了說話的興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