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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月后。
    下午16時,如火如荼的世界杯比賽正在舉行。最為看好的荷蘭隊提前晉級十六強,出色的發(fā)揮,為他們贏得了一片喝彩聲。
    這其中，就包括軍區(qū)的總司令齊思杰。
    “干得漂亮！”
    齊思杰一揮拳,然后到桌邊給自己倒了杯茶。窗外夜色濃郁,厚厚的云層覆蓋了天幕,寒風凜冽，這已經(jīng)是本月第三次降溫了。
    齊思杰捧著茶杯，走到陽臺上,看向陰沉的天空。
    還在下嗎？
    點點雪花從半空中旋轉(zhuǎn)著飄落下來,在風中起舞。地上積累的殘雪尚未散去，又被新的累加。凍結(jié)的大地呈現(xiàn)出頹廢之色，植物被壓在堅固的冰層下,根本鉆不出來。連樓下的花園，也失去了往日的生機勃勃。
    持續(xù)降溫的話，今年糧食會大幅度減產(chǎn)吧！
    齊思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筆記本打開著，首頁是一則新聞報道。報道說，昨晚零點左右，全球迎來了一場罕見的流星雨。峰值達到了近數(shù)百顆每小時，一直到天亮時才結(jié)束。報道同時附上了一幅圖片，圖片上，暗紅色的光團劃破長空，正以極高的速度穿透大氣層，在空中炸開。那些光是如此耀眼，灼燒著視網(wǎng)膜。從陸地到海洋，從北美到歐亞，它們所過之處，大地似乎被點燃了，升騰起吞噬世界的火焰。
    覆蓋面積如此之廣的流星雨，簡直聞所未聞。
    “嗨，老伙計?！彪娫掆徛曧懫?，齊思杰拎起話筒：“這么晚了，有什么事？”
    “有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李老說，“你想先聽哪一個？”
    “壞的?！?br/>     翻開手中的報告，李老眉頭緊蹙：“剛才氣象臺發(fā)來消息，全國氣溫目前又下降了十度，已經(jīng)突破了往年的臨界線。”
    “南方的情況怎么樣？”
    “如你所見，沿海地區(qū)爆發(fā)了十年難遇的雪災，內(nèi)陸地區(qū)，尤其江南一帶，更是受災嚴重。連續(xù)兩個月的強降雪，摧毀了當?shù)氐耐ㄓ嵑凸╇娤到y(tǒng)。物資的運送，也由于大雪封路而受阻。要是一直這樣的話，整個南部地區(qū)就被困死了?！?br/>     “北方呢？”
    “沒南方這么糟，不過也好不到哪里去?！崩罾蠁枺澳阌惺裁纯捶?？”
    “糧食和供暖是眼下最棘手的問題。”
    齊思杰又問：“那么，好消息呢？”
    “由于氣溫驟降，喪尸的活動不再那么頻繁了。根據(jù)調(diào)查，有相當一部分喪尸隨著尸王的離開，轉(zhuǎn)移到了北方腹地?！崩罾洗蜷_線路圖，看著一道曲折向北的線條說：“具體去了哪里不清楚。惟一可以確定的是，它們的目的地并不是人口集中的都市?！?br/>     “你的意思是，它們在遷移？”齊思杰問。
    “看起來是這樣?！?br/>     “它們的行進路線中包括常月嗎？”常月是北方最大的駐扎基地，籌備數(shù)年，就是為了在喪尸爆發(fā)時，給普通居民提供容身之處。
    “應該沒有。”李老仔細地研究完地圖后，給予了答復：“南北兩方基地都不在它們的活動范圍，這就是我說的好消息。”
    “也沒好到哪里去。”齊思杰說。
    “相對而言吧，”李老笑：“總比跟它們正面起沖突要好，想想歐洲區(qū)，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和他們完全失去聯(lián)系了?！?br/>     電話那端一時無語。
    .
    片刻后，李老開口：“什么時候啟動計劃？”
    “就這幾天吧?！?br/>     齊思杰當然明白李老口中的‘計劃’指什么。人口轉(zhuǎn)移，如此龐大的數(shù)量，光靠南北兩個基地，肯定無法承受。所以，各個駐地也分布有一些中小型的安全基地。一部分人會進入大型基地，更多的則去往小型基地。那里有相對完善的防御措施和警衛(wèi)，可以保障人們的安全。
    “其實之前就想做了，只是人手不夠。”齊思杰嘆氣。
    尸王蘇醒后，上面也立即作出了部署。在啟動遷徙計劃的同時，又招募了一批異能者。這些新加入的成員被劃分到了原來的四隊中，經(jīng)過統(tǒng)一訓練，成為了異能隊的新鮮血液。
    他們也是這項計劃的重要組成部分。
    “異能者太少了?！饼R思杰想到這一點，搖頭：“我們不能完全依靠他們，總部在機械研究上也下了大血本，成果就快出來了?！?br/>     “真的？”
    這對李老等人來說自然是個好消息，異能者的損耗不可再生，這很危險。
    “只是實用性如何還無法確定?！饼R思杰說，“你們先派一部分人手，去把受災區(qū)的民眾救出來，送到附近基地去?！?br/>     “好?！?br/>     掛斷了電話，李老撐著額頭，斜靠在沙發(fā)上。連續(xù)數(shù)日不眠不休，饒是他意志力過人，也有點吃不消了。一杯綠茶適時放在了他面前，李老抬起頭，葉奕把文件夾放下：“累了就去睡吧，這里我?guī)湍憧粗?。?br/>     “是你啊，”
    李老看著他眼底微微的青黑，向他招了招手：“沒想到你還會來看我，真讓人吃驚?！?br/>     葉奕繞過桌子，在他身邊坐下。
    “怨我嗎？”李老轉(zhuǎn)過頭問。
    “有點?！比~奕垂下眼，雙手交握在膝蓋上。李老習慣性地想去摸摸他的頭發(fā)，手伸到一半，又縮了回去。
    “對不起。”這是他第一次道歉。
    “沒什么好道歉的?！比~奕看著光滑的地板，地板上倒映出兩個模糊的身影：“我只是有幾個問題想問你，可以嗎？”
    “你問吧?！?br/>     李老苦笑，“原本我也該告訴你的?！?br/>     “嗯，那就好?！比~奕抬起頭，直視著李老的眼睛：“蒼淵說你是曲桑的后人，你和這個曲桑，還有他之間，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
    “很尖銳的問題啊?！崩罾险f，“你先等等?！?br/>     他思考了幾秒，似乎在組織語言。
    葉奕靜靜地等著，仿佛置身一團迷霧，迷霧中有太多他所不知道的東西。他并不是一個敏感的人，總是得過且過。對于不知道的事情，也很少有探究的心思，只是盡力而為。但這次卻不一樣，葉奕想，有什么東西不一樣了。他二十八年來活得稀里糊涂，頭一遭想活得清醒點，理由卻連自己都不明白。
    “曲桑是古鸞的大祭司?！?br/>     李老終于出聲，緩緩地說：“在古代，任何朝代都有自己的信仰。古鸞也是如此。只是我不清楚他們供奉的是什么，現(xiàn)在看來，大概是五靈石?！?br/>     “異能的源頭？”
    “可以這么理解吧，顯然，在千年之前，五靈石的作用并非如此?！崩罾险f，“它和古鸞息息相關(guān)，說是鎮(zhèn)國之寶，也不為過。”
    “鎮(zhèn)國之寶現(xiàn)在在我們手里。既然這么重要，蒼淵為什么不拿回去？”葉奕問。
    李老端起茶杯：“誰知道呢？”
    “那位帝王的性子，誰也摸不準?！崩罾厦约嚎杖钡淖笫郑氨緛砗芏嗍?，我也不明白。跟他見面后，一些零碎的片段拼湊起來，才有了個猜測?！?br/>     “說說吧?！?br/>     “五靈石是古鸞的根基，重要性可見一斑。滅世錄上說蒼淵天賦異能，曾被視為不詳之子。這一段是有據(jù)可循的。據(jù)說蒼淵是上一代君王黎合與女沼的兒子。女沼與黎合是同族，血脈相近。從遺傳學上來看，近親結(jié)合孕育的后代，無非兩種：或者滿身缺陷，或者青出于藍。很明顯，蒼淵屬于后者?！?br/>     越是純粹的血統(tǒng)，越能體現(xiàn)出遺傳的優(yōu)勢。
    葉奕想起了那個佇立在海天之間的青年，確實近乎無暇：“但他并非真的完美無缺?！?br/>     “對?！?br/>     李老說，“那只是誤傳?！?br/>     “事實上，我認為，他不僅有缺陷，而且還很嚴重?！崩罾险f，“嚴重到在他能控制之前，不得不一直被囚禁在皇宮里?！?br/>     “曲桑顯然也知道這一點?！?br/>     “所以他算計了他？”
    “有這種可能，但從蒼淵的態(tài)度來看，我更傾向于他算計了別人。一個對蒼淵來說，至關(guān)重要的人。這樣想來，倒是有一個人符合?！?br/>     “瀾骨未斂今何在，蒼望淵下許長生。”李老忽然念出一句詩，然后問他：“這首詩，你聽說過沒有？”
    葉奕搖了搖頭。
    對于古文，葉奕著實有些苦手。他的理科一向很好，大學念的也是工科，這詩雖然聽著婉轉(zhuǎn)，具體什么意思，就搞不懂了。
    “別考我了，老爺子?！?br/>     葉奕苦笑，“你知道我向來不怎么聰明，不擅長解謎?！?br/>     “瀾是指靈石之主姒瀾?！崩罾险f，“我不太了解她，只知道她能掌控五靈石。惟一能壓制蒼淵的，也是五靈石。如果說這是巧合，未免太巧了。”
    “但他不在乎，”葉奕說，“如果他畏懼五靈石，就不會這么堂而皇之地跟我們接觸了?！?br/>     “還有另一種可能。”
    李老提醒他：“蒼淵不怕五靈石，或許正是因為姒瀾已經(jīng)死了。”
    “死了？”
    “大概吧，我想這就是蒼淵要滅世的原因?！崩罾蠂@息，“我推測，姒瀾找到了幫他控制力量的方法，曲桑卻期望他們的王死去。導火索就是靈藥，長生不老，權(quán)傾天下，多么美好的誘惑。之后，姒瀾因為某種原因死去。蒼淵為了救她，煉制了靈藥。而曲桑想奪取靈藥，趁機□□，就聯(lián)合了他的另一位部下矩矱，當時古鸞國的名將，起兵造反。”
    “他們成功了？”
    “只成功了一半?！崩罾蠌堥_手，看著掌心里糾纏的掌紋，“于是古鸞覆滅，哀歌四起。矩矱被殺，曲桑重傷逃脫?！?br/>     “蒼淵呢？”
    “毀掉黎東十城后，他應該很累了吧。矩矱不是那么好對付的。封印了矩矱，他自己也活不長了。在他作為人而存在的時候，我曾試探過他，問他那首詩的意思。我想他是明白的，只是沒有告訴我。”
    李老說：“那首詩里有姒瀾的埋骨之地，他可能去找她了?！?br/>     “在北方？”
    “茫茫北荒，憑我們是找不到的?！崩罾习讶~奕拉近了點，拍拍他的臉，“抱歉啊，瞞了你這么久?！?br/>     “我本來覺得，你足夠強，強到可以勝任監(jiān)視這一工作?！?br/>     “但你沒想到我們關(guān)系會很好?！?br/>     葉奕淡淡地說，他的眼睛很黑，這樣的對視，讓李老隱隱覺得，這雙黑色的眸子后，涌動著壓抑的怒火：“你沒想到他其實也很好?！?br/>     是啊，沒想到。
    有太多太多的沒想到，李老看著他，在他凌厲的目光中說：“然后呢？”
    “他對你很好?！?br/>     “他遷就你，包容你。他是你生命中為數(shù)不多的溫暖，盡管他欺騙了你，可那些溫柔與寵溺卻如此真實，點點滴滴，烙刻在你的記憶里?！?br/>     “然后呢，你想說什么？”李老問他。
    葉奕被問得一怔，聽李老步步緊逼：“想為他開脫嗎？想說他曾是這樣一個人，所以我們就可以拋開戒備，坐下來喝茶聊天，暢談未來？”
    “……”
    “他不是告訴過你了嗎？”
    李老輕聲說，“你還活著，而他已經(jīng)死了。這是兩個不同的世界。所以他把你留了下來。他有一千一萬個把你變成喪尸的機會，那樣你就不生不滅，不老不死?？梢該碛袩o盡的時間，可以跟他并肩天下，操控千軍萬馬?！?br/>     “可是，他沒有?！?br/>     壓在肩膀上的手又重了幾分，葉奕感受到來自掌心的溫度：“他要你回來?！?br/>     “死亡是那么好玩的嗎？”
    腦袋被重重地一揉，李老板起臉：“就連曲桑，都渴求長生而不是不死。你們這些年輕人，今后的人生還很長?；钪陀袩o限可能。好好珍惜吧。活著就是勝利，死了，只會一無所有，不管未來還是過去?！?br/>     門輕輕地打開，鈴鐺從門縫里探出了個腦袋：“老大，報告寫好了?！?br/>     葉奕接過女孩遞來的文件。
    “你什么時候?qū)W會說大道理了？”葉奕笑，“聽起來真別扭?！?br/>     “那就聽進去?！?br/>     李老摸著他的臉，就像一位慈祥的父親對待自己的孩子：“然后，牢牢地記在心里。你只是從我這里得到了一部分答案，還有一部分，你要去問另一個人。在那之前，保護好自己?？傆幸惶?，他會告訴你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