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慧帶著盧媽媽也不知道在城樓上站了多久,直到夕陽已經(jīng)映到遠(yuǎn)處的山頭,直到天際被染出一片腥紅之色,直到再也望不見那個銀白色的身影。【無彈窗】
    她終是回頭轉(zhuǎn)身,幽幽地嘆了一聲。
    突然,遠(yuǎn)處傳來一聲鷹鳴。裴子慧還沒反應(yīng)過來之時,就見一只猛鷹自天空稿而下,飛勢凌厲,就在她有些驚慌地以為它將沖向自己的時候,它卻雄雄立定在她身后的樹枝上。
    盧媽媽大驚失色后,拍拍胸脯又是一笑,“少夫人莫再擔(dān)心大少爺了,有雄鷹飛過是個好兆頭。以老奴看大少爺不但會平安回來,用不了多久還會有升遷之喜呢！”
    裴子慧雖然不相信這些遇鷹展翅有升遷之喜的說法,但好聽的話,自然也讓人心里舒服,“盧媽媽,那就借你吉言吧！”
    “少夫人,那我們回吧！”盧媽媽笑瞇瞇地扶上她的手臂。
    顧青城接到圣旨的突然離開,并沒有影響到將軍府內(nèi)納妾的照常進(jìn)行。
    裴子慧和盧媽媽回到將軍府時,雖然天色已黑,但府內(nèi)卻是燈火通明。個別門庭依舊掛著鮮艷的紅綢。特別是紫薇苑內(nèi),早已裝點(diǎn)一新。聽來門口接她們的妙玉說,聶薇涼送走顧青城之后就將長發(fā)挽了起來,并且讓下人們改了稱呼。
    看來這個妾,她是當(dāng)定了。
    回到暖秀閣,雖然沒有胃口,但裴子慧還是強(qiáng)迫自己吃了一碗清粥。
    接著,綠竹和晚秋侍候她沐浴完畢,正在替她梳發(fā),外面院落里就傳來一陣腳步聲。
    “楚大夫,我們少夫人已經(jīng)沐浴完畢,準(zhǔn)備歇下了?！笔敲钣駱O為客氣的聲音。
    “我不進(jìn)去?！背恋?“這是少夫人的安胎藥。今天的藥她一直沒喝。我怕她今晚會睡不好,所以在里面放了一些安神的,你給少夫人端進(jìn)去吧,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讓她喝了?！?br/>     自小一塊長大,楚牧自然是知道裴子慧不喜歡喝那朽味的東西,這次有孕,若不是一定要安胎,恐怕她也不會一次次端起那么苦澀的藥碗。
    “知道了楚大夫。”妙玉接過藥碗,轉(zhuǎn)身準(zhǔn)備送進(jìn)去。
    還沒走幾步,就見裴子慧走了出來。
    “少夫人,這藥是楚大夫送來的,他說您一定要喝了?！泵钣窈苷J(rèn)真地重復(fù)著楚牧的話。
    “好,你先放屋里去。我一會兒喝?！?br/>     暮春時節(jié)。庭院中繁花斗妍,落英繽紛。裴子慧遠(yuǎn)遠(yuǎn)望著楚牧的背影,又看了看回廊前方的花樹,陷入沉思之中的她,突然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件事。
    那也是一個乍暖還寒的春天。其余地方尚還寒冷時,但山上已是溪水淙淙,花葉茁壯了。那天裴子慧和楚牧上山采野菜,走得累了,就在小溪邊停了下來。
    陌上青青,桃紅絢爛。
    兩個人的身影被清晰地倒映在水中,和藍(lán)天白云碧葉紅花在一起。一陣風(fēng)起,幾片花葉飄落,如小船一般,在水面上滴溜溜地打轉(zhuǎn)兒。
    裴子慧來了興致,便脫下鞋襪子,赤著腳踩到水里去玩耍。
    溪水并不冷。且清可見底,圓潤的石子襯著她那雪白秀氣的雙足,在陽光下分外惹眼。待她掬水玩夠了,才走回岸邊的青草地。
    楚牧一直在岸邊看著他,走過去。從包袱里拿出段氏給他們帶的干糧,笑瞇瞇地一起分著吃。一邊吃還一邊說著一些好玩的事,說得累了,生出困意,她便枕在他腿邊睡著了。
    那般自然,那般依賴！
    而楚牧就那樣任她枕著大腿,一動不動地等著她,等她睡醒。二人才下山回家。
    多少年過去了,這種信任一直在她心底延續(xù)著,從未改變。
    這時妙玉腳步輕盈地走了過來,“少夫人,您的頭發(fā)還沒干爽,莫要著涼了,還是回屋吧！”
    她點(diǎn)點(diǎn)頭,回屋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喝下那碗苦澀無比的藥汁。
    見她喝藥如此順利,妙玉緩緩舒了一口氣。
    “都回去睡吧,天色不早了?！奔幢闶穷櫱喑遣辉?她依然保持著不想用人守夜的習(xí)慣。
    盧媽媽道:“少夫人,老奴知道您不習(xí)慣用人守夜,但現(xiàn)在與往日不同了。你是有孕之身,隨時會有個不方便的情況,何況大少爺又不在,所以夜里外間一定要留個人,以便您需要什么東西,喊一聲就有人進(jìn)來?！彼f了一陣,又強(qiáng)調(diào)道:“這可是大少爺走時特意囑咐我的。”
    “那你們隨便吧！”
    回了房間,似乎到處都彌漫著顧青城的味道。裴子慧淚光閃閃,這才意識到?jīng)]有他在身邊的日子有多難過?？墒沁@才是第一晚,他此去南蠻,路途漫漫,何時才是歸期?
    沒有他在的將軍府,自己還在這里有什么意義?她還能在這里做什么?恐怕唯一能做的就是等他,然后把他們的孩子生下來。
    可是這剛剛是開始的第一天,她就開始想念他了……
    躺回床上,想閉著眼睛趕緊睡覺,卻發(fā)現(xiàn)被褥間盡是顧青城身上的氣息,這讓她更加睡不著了。
    在床上翻來覆去好久,月近中天之時,終是睡不著的她,直身坐了起來,掀開幔,揚(yáng)聲道:“誰在外面,給我拿點(diǎn)水喝。”
    門被輕輕地推開了,走進(jìn)來的竟是盧媽媽。
    裴子慧有些錯愕,“盧媽媽,怎么是你?”
    盧媽媽笑著去倒水?！懊钣袼齻儙讉€年紀(jì)小,都是貪睡的時候。老奴想著少夫人惦記著大少爺,今晚定是不好入睡,難免要喝個水。取個什么東西的,所以我就留下來了?！?br/>     裴子慧心中一暖,“您年紀(jì)也不小了,晚上這么折騰您,我真是過意不去?！?br/>     “無妨,無妨?！北R媽媽將水端過來,遞到她手邊,“我們這些做下人的,還不就是被主子使喚的。何況少夫人您心地仁慈,對我們這些下人一向?qū)捄瘛Ｄ苡龅缴俜蛉诉@樣的主子,多干點(diǎn)活也高興?！?br/>     話說得順耳,但卻絲毫沒有恭維的意思,全是實(shí)話。
    “盧媽媽,要不您把被子搬到床角來。我也睡不著,咱倆說說話。”
    “好,老奴這就去搬?！?br/>     一瞬的功夫,盧媽媽就躺在了裴子慧的床角,一主一仆閑聊起來。
    “盧媽媽,聽說你還有一兒一女,他們都在府上當(dāng)差嗎?”裴子慧打聽起盧媽媽的家事來。
    “是。”盧媽媽笑道:“姑娘是大的叫香巧?，F(xiàn)在在廚房洗菜呢。聽沈廚娘說過段時間有意教她做面點(diǎn),也不知道她學(xué)不學(xué)得好。兒子叫寶柱,由于年齡還小,就是跟著跑跑腿,也做不了什么。”
    “他們各多少歲?”
    “香巧十二,寶柱十歲?！?br/>     暖秀閣這邊的丫鬟其實(shí)一直是不夠的。前些時日。太夫人想著裴子慧的肚子漸漸大起來,就催促她自己把里里外外缺的人都添置上。包括顧青城出征之前,也曾經(jīng)很鄭重地和她談過這件事。為了迎接新生命的到來,該準(zhǔn)備著的一樣都不能少。
    大丫鬟本來應(yīng)該有兩個,由于裴子慧從娘家沒有丫鬟帶來。所以現(xiàn)在只有妙玉一人。二等丫鬟四個,現(xiàn)也只有綠竹和晚秋,三等的雖然沒有定額,但和其它院子相比,也是缺的。
    思慮之余,裴子慧倒是想借此賣盧媽媽一個面子,一來因?yàn)樗诉€不錯,二來院內(nèi)既然想添丫鬟,還不是添誰都一樣,成全了盧媽媽心意,往后的日子想必她會更加盡心竭力。“如今院中各個等級的丫鬟都缺人,太夫人怕孩子生下來之后,人手不夠會弄得手忙腳亂,所以讓我趕緊將人添上。我在想若是讓杜管家去外面買人進(jìn)來,也就是那么回事兒,不如……”
    這一個“不如”,倒是把盧媽媽驚了一下。
    雖然二人各自躺著,彼此看不見表情,但裴子慧明顯感覺到盧媽媽的聲音有些跳躍的感覺,那微喜的聲音掩也掩不住,“那少夫人的意思是?”
    裴子慧也不繞彎子,“我是想香巧在廚房就算學(xué)了面點(diǎn),以后也就是個廚娘。您若是愿意,倒是可以讓她到我的院子來,先當(dāng)個三等丫鬟,你自己也好好調(diào)教著。若是以后有機(jī)會,我再幫她配個好夫婿?！?br/>     先前的隱隱預(yù)感,盧媽媽還能忍住。這下她終于眉開眼笑,爬起來就要給裴子慧行禮。
    人人都知道在廚房當(dāng)差是沒什么出息的,整天和柴米油鹽打交道,雖然小道消息較多,閑下來時不缺什么談資,但終究是上不了什么臺面,所以盧媽媽又驚又喜,又是感激。
    “若是香巧有什么好的小姐妹,也可以一同叫過來,人品好,忠厚就成?！?br/>     盧媽媽一挑眉,“少夫人,還真是有一個,那丫頭叫羿靜。她娘在大廚房炒菜,所以也就把她帶到大廚房去了,人機(jī)靈,長得也不賴。要不然我明天把她叫來,少夫人您瞧一瞧?！?br/>     “不用瞧,我信得過你?！迸嶙踊鄣?“大丫鬟就先這樣。明兒把蝶舞提到二等丫鬟,羿靜來了當(dāng)三等丫鬟,你們家香巧就當(dāng)三等丫鬟的領(lǐng)頭好了?！?br/>     盧媽媽滿面喜色,“少夫人,她能行嗎?”
    “有你在,還有什么不行的?！?br/>     “那我明兒讓這兩個丫頭來給少夫人您磕頭。”盧媽媽臉上的喜色掩也掩不住,可她沒想到,這種好事兒才剛剛開始。
    “至于寶柱,我到是給他想了個好去處?！?br/>     剛剛躺下的盧媽媽,“騰”的一下又坐起來了。
    “牧子哥是來為我護(hù)胎的,待我產(chǎn)下孩兒,他就走了?！?br/>     盧媽媽怔了怔,不知道這和她的兒子寶柱有什么關(guān)系。
    “若是你愿意,待我產(chǎn)下孩兒后,倒是可以求一下夫人,讓牧子哥把寶柱帶走去醫(yī)館學(xué)醫(yī)。想必夫人看在牧子哥盡心盡力照顧我這么久的份上,是不會不同意的?！?br/>     更新快無彈窗純文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