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十五 或許,那是初戀
我立在那里,銀色的車身幾乎從我的鼻尖擦過,我看到張雨婷被奧迪A4撞飛了出去,足足有五米的距離,然后,又被無情地碾壓而過……
我看到張雨婷倒在血泊之中,一頭時尚的長發(fā)被鮮血染便,變成了濃烈的殷紅色。
周圍的空氣仿佛凝結(jié)了。
就像是電影的慢鏡頭一般,周圍往復來去,吵吵嚷嚷的路人,也在這一刻停了腳步,緩緩地轉(zhuǎn)過頭來,一張張呆滯的臉,一雙雙驚愕的目光,朝著車禍現(xiàn)場看來。
整個世界都在凝結(jié)。
我感覺到天和地在旋轉(zhuǎn),周圍的一切都變得那么的不真切起來,城市的燈光變得朦朧迷幻,人群的吵鬧聲也變得那么的邈遠。
我站在喧鬧的人群之中,腦海里一片混沌,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
奧迪停了下來,醉醺醺的禿頭司機滿臉慘白地從車里跑出來,周圍的人群像是被吊線牽引著的傀儡木偶圍聚過來,把現(xiàn)場包圍地水泄不通。
不知道多久,我感覺到自己的膝蓋碰到了堅硬的地面,我才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跪在了渾身浴血的張雨婷身邊。
“快把她帶去醫(yī)院!快??!”
我聲嘶力竭地叫著,顫抖著手,輕輕抱起了無力地躺在地上,早已是面目全非的張雨婷。
我感覺自己的聲音不是從自己的嘴里發(fā)出來的,就像是身體里有另外一個靈魂在代替我喊叫著。
肇事司機沒有當場逃跑,或許是知道自己逃不了了吧,他在回過神來之后,第一時間上前來,抱過了我懷里的張雨婷,然后抱上了車,送去了醫(yī)院。
人真的是一種很矛盾的生物。
明明在前一刻,你覺得某些事你這輩子永遠也不會做,可是下一秒,我卻會義無反顧地去做。
我的身上滿是鮮血,或許是因為我知道自己才是真正的兇手,我也跟著坐上了肇事司機的車,一路上護送著張雨婷。
車門關(guān)上的那一刻,隔著車窗,我看到史兵遙遙地站在人群中,滿臉驚詫。
“我闖禍了……我闖禍了……都是我不好……我不該開那么快的……媽的,早知道我開那么快干什么?。?!哎!我真是倒霉啊!”司機開著車,一路上懊悔著,痛苦地叫著,他幾乎已經(jīng)慌亂了。
司機的話傳進我的左耳,又從我的右耳鉆出。到了后來,司機的聲音在我的腦海里就只是模糊不清的叫聲,我已經(jīng)聽不清他的聲音了。
我只是渾身顫抖地坐在張雨婷的身旁,看著面目全非的她,像一只落水狗一樣,狼狽,落魄,心里百味雜陳,說不出是什么滋味。
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看著滿是鮮血的雙手,我的大腦才清清楚楚地認識到這一點。
因為我對她用了勾魂術(shù),對她說,讓她愛我到死,她才會奮不顧身地救我。
我才是真正的兇手。
剛才如果不是張雨婷撞開了我,應該被撞死的人,是我。
可是,我無法理解的是,在被車撞飛前的那一秒,張雨婷應該已經(jīng)聽到了我對她說的“解”字了啊。
可為什么,她還是奮不顧身地救我。
我到底解開了她身上的勾魂術(shù)沒有?
如果已經(jīng)解開了,那她,是不是出于自己的本意救我呢?
恐怕,我永遠也無法知道答案了。
這也將成為日后糾纏著我的無數(shù)噩夢之一。張雨婷最后的那一撲,那一句輕輕柔柔的話語,還有那一絲一閃而逝的微笑,成為了我青春期永遠也解不開的謎題。
之后的事情就像是電視劇里的鏡頭一樣,肇事司機帶著我和張雨婷一路直奔最近的無錫市人民醫(yī)院,張雨婷被趕出來的醫(yī)務人員用擔架抬著送進了急救室,我半身染血,像個木頭人一樣站在車門口,看著張雨婷被用擔架抬走,最后,被推進了手術(shù)室。
那天,我看著自己的妹妹從手術(shù)室里推出來。
今天,我又看著另一個女孩因為我進了手術(shù)室。
人世間的事,有時候就是這么巧。
這么悲哀。
我和肇事司機在手術(shù)室門口等待著。我沉默不語,既沒有像其他男朋友為自己女朋友報仇那樣歇斯底里地發(fā)狂,也沒有崩潰,只是僵在那里,像一座沒有意識的石雕。
司機流著眼淚,不停得祈禱著,不停得對我道著歉,好像要把他這輩子所有的歉意全都化作流水傾倒到我的身上,要把我的鮮血洗去。
“對不起,求求你原諒我,我真的是沒想到會這樣,剎車檔有點失靈,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你!”司機在我的耳邊聒噪著,我卻是沉靜著,呆呆地坐在手術(shù)室外的長椅上,仰起頭,帶著血腥味的手掩埋了臉。
沒多久,張雨婷的父母和同學趕到了。
趕到的時候,張雨婷的父母當場就和肇事司機大打出手,破口大罵,幾乎要和司機拼命。要不是在場的醫(yī)生及時攔下,恐怕手術(shù)室的走廊上又要多一具尸體。
整個過程中,我就像是一個毫不相關(guān)地旁觀者那樣呆呆地看著司機和張雨婷父母的沖突,看著他們互掐,看著司機被打得額角冒血,看著張雨婷的父親滿面赤紅,張雨婷的母親掩面痛哭。
但是在司機身上,我仿佛看到了曾經(jīng)的自己。
當初,我不也是這樣么?
我的手下已經(jīng)死了不少人了。我早已不算是沒見過血的小白生??墒?,當初看著張岳死在我的面前時,我沒有任何的愧疚感,因為我知道他們該死。
可是現(xiàn)在,我心里除了愧疚,就是自責。
我是個真正的殺人犯,因為我亂用勾魂術(shù),害死了一條無辜的生命。
我無法忘記的,是那條生命,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還在愛著我……
一個小時后,手術(shù)室的門打開了,穿著藍色制服的手術(shù)醫(yī)生緩緩從手術(shù)室里走了出來,一同被推出來的,還有被白布覆蓋著的張雨婷。
“走開,都走開,讓我看看我女兒——怎么樣,我女兒怎么樣了?”看到手術(shù)醫(yī)生,張雨婷的母親顫抖著上前詢問。
手術(shù)醫(yī)生什么也沒有說,只是閉上了眼,緩緩地搖了搖頭。
搖完頭后,他才說道:
“沒希望了?!?br/>
通!
聽到這個消息,坐在一旁長椅上的我,心落到底。
接下來,最悲催的就是司機,他被張雨婷家人抓著頭發(fā)一頓毆打,打得面目腫脹,遍體鱗傷。而我也被張雨婷的父親抓著衣領(lǐng)怒斥,被扇了兩個耳光。
“你怎么不救我的女兒?為什么要婷婷來救你,你是不是男人?你怎么不替我女兒去死啊!”
我挨了不知道多少個耳光,也沒有反抗,我只是站在那里被打,因為我知道這是我應得的,而且我心里的痛苦情緒,遠遠比臉上身上的痛楚要更強烈。那種感覺,我真恨不得把自己的整張臉抓下來。
張雨婷的家人對我風言冷語,目光冰冷地看著我,甚至恨不得上來把我踢得殘廢,最后是醫(yī)生和保衛(wèi)人員趕到把我從人群中拉了出去。
到了門口后,我就碰到了前來抓人的警察。
警察帶走了肇事司機,事實上,那時候肇事司機已經(jīng)被打得傷痕滿滿,根本不可能逃走,被警察帶走的時候,他低著頭,非常的驚恐,但是似乎也認命了,沒有多余的反抗。
作為這次事故的第一見證人,警方的調(diào)查員簡單地詢問了一下事情的經(jīng)過,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答的,那時候我的大腦里一片混亂,說出來的話也是斷斷續(xù)續(xù),自相矛盾。
唯一印象最深的,就是警察看著我的眼睛,問我的最后一個問題:
“你跟張雨婷是什么關(guān)系,她為什么救你?”
問到這個問題時,我清醒了過來??墒俏覅s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這個問題。
我和張雨婷是什么關(guān)系?
我和她,甚至根本就說不上有什么關(guān)系。
建立我和她之間關(guān)系的,僅僅是我的勾魂術(shù)而已。如果不是勾魂術(shù),我和她,是生命里不會有任何交錯的男女。
可是,看著警察那清澈而不耐煩的眼睛,我還是下意識地出口說道:
“我是……她的男朋友?!?br/>
或許,那就是我的初戀。
【稍微來點小虐心,有感覺的來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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