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蠶蛻
其后月余的時間里,大概是受蛇毒的影響,她雙目失明,不知被困于何處。
因為看不見,聽覺便格外敏銳。
崔嬈不在,侍從也不在,空間狹小逼仄。耳邊唯有不絕余響的嘶嘶聲,陰冷濕滑的生物游走在腳腕,漸次攀附而上。
意識到是這樣的處境后,李意歡發(fā)了瘋一樣的掙扎,想要逃脫。但有人卻以不容拒絕之勢,有力且強勢的控制著她的身體。
男子的聲音是冷淡的,讓人覺得也許他天性即是如此,殘忍且涼薄。
“怕什么,我在救你的命。”
她的手還鉆心的痛著,但他不會就此心生憐憫,反而趁勢在傷口上澆灑了一把燒酒,刀子一樣烈。
“你是怕疼,還是要命?”
崔嬈從來對她極盡優(yōu)寵,說話不會有半個重字。李意歡委屈極了,掙扎的反而更用力。
見她愈發(fā)不老實,男子嗤笑一聲,譏諷道。
“站在高位,是要付出代價的。榮極之下,即是險象環(huán)生。這次的事,是你愚蠢無知的代價?!?br/>
明帝筑關(guān)雎宮,極盡奢華,美則美矣,貴亦言貴,卻是精心打造的樊籠。外面的人進不來,里面的人出不去。
禁庭里無處不在的陰謀詭計,那些她和李意澤以為的相安無事,浮生半日閑。不過是因為一直活在崔嬈的庇護之下,所以才什么都不需要懂,什么都不需要理。
其實已有諸多的蛛絲馬跡都在告訴她,現(xiàn)實的殘酷,然而崔嬈締造的謊言太美好,她不愿走出溫柔鄉(xiāng)。
如今他刨根究底,破骨挖髓,她也沒了自欺欺人的理由。李意歡掙扎的力度小了一些,見狀,男子才放開她。
他走路幾乎沒聲音,她只能極力搜尋其他的動靜,以此作出分辨。
“啪嗒?!币宦暫?,有燒木頭的味道,而后是瓷罐相互碰撞敲擊出的脆響,他在做什么,煮飯么?
李意歡無法判斷這到底是什么地方,但心里卻堅信,崔嬈一定不會對自己棄之不顧。
她試圖保持清醒,不錯過每一個枝末,卻抵不過意識深處席卷來的困乏,迷糊間又沉沉的睡去。
“咕嚕咕嚕?!?br/>
再醒過來的時候,鼻間聞到一股刺鼻的腥味,嗆得她止不住向后躲。但那股味道卻隨之愈來愈濃郁,直至熱氣蒸騰,男子冷聲道:“喝了?!?br/>
李意歡直覺那絕不是什么好東西,不僅是難聞到她惡心想吐,身體似乎也在抗拒,懼怕。
“砰?!睉?yīng)是男子把藥放在了地上,她看不見,卻直覺他站了起來,高大的身姿覆籠著她,處處都是他的氣息,難受的壓迫感,讓人喘不過氣。
他道。
“還有力氣和我犯倔?呵,這樣吧,不如你猜一猜,是誰想要害你?!?br/>
“你不想活,我也不能讓你死不瞑目不是么?!?br/>
李意歡很有骨氣的把頭扭到一邊,下一刻,男子使力捏起她的下巴,淡聲道。
“說話,如果你不想生吃了這些毒蛇的話。”
恍惚間覺得骨頭都要被捏碎了,眼眶不自主的有了濕意,卻還是喉嚨里憋下不服氣的嗚咽,忍痛回他。
“我不知道。”
男子繼續(xù)道。
“求我,我告訴你。”
聽清他說了什么以后,李意歡有一瞬的眩暈,身體不受控地向后倒去。好似斷了提線的紙鳶,從半空中墜落,跌到塵埃,沾滿了泥濘。
恨意如藤蔓,乍然破土,密密麻麻蔓延至軀殼的每一處。
他一定看到了她的反應(yīng),卻不以為意,語氣亦是寡淡如初,繼續(xù)冷酷的揭示著事實。
“怎么,你覺得很屈辱?想和我來個玉石俱焚?你未免太高估自己了,不自量力。即便你自損一千,都不足以傷我一根頭發(fā),不過以卵擊石罷了?!?br/>
“再有,需要我提醒你么,把你害成這樣的另有其人。你不去恨幕后真兇,恨我做什么,嗯?且我既說了在救你,你卻想殺我,果真是喂不熟的狼崽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