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至情至性謝忘機【二】
錦瑟自從嫁到陳家來以后,就一直稱病謝絕見人。加之巫鴻‘寵她確實寵得有些無法無天,任何事情都不用她勞心插手。
是以,對于宗族里的諸多妯娌叔侄,除了記得她們的音容相貌以外。其余內(nèi)宅里的人情世故、明爭暗斗,她向來是作壁上觀,全然置身事外,不予做為的。
偶爾從侍女茲談閑聊里探聽些消息,也只當是八卦一笑了之。
當中關(guān)于陳雪憶的‘流言蜚語,流傳出的多是艷羨巴結(jié)。
嫡出的七小姐,陳雪懷一母同胞的妹妹。容色婉約,性子又古靈精怪,一點不清高傲慢。且恭順良善,一向?qū)捄翊?,上至父母姊弟,下至侍女扈從,無一不對她稱贊有加…
還有許多,數(shù)不勝數(shù)的,盡是些優(yōu)點長處,為人處世幾乎挑不出一絲錯漏,可想她多么招人喜歡了。
而錦瑟對陳雪憶的印象,還停留在數(shù)月前的一個下午,少女無精打采的托著下巴,向她問道。
「嫂嫂,怎么才能知道,你喜歡的人是不是也喜歡著你呢?」
她的眉目溢著一重明媚的憂傷,是那個年紀里獨有的情懷與爛漫。
猶如夏日里大片盛開的木棉,灼熱甜香,花朵成熟后的風(fēng)絮,潔白無瑕,合著淅淅瀝瀝的梅子時雨。從墻外飛到墻里,最終落到秋千上少女的鬢邊。
于是少女舉目,經(jīng)由一川蒼翠茂密的煙草,望向朱墻外翻飛的棉絮。不禁惜花惜春,感嘆深閨寂寞,韶華易逝。
那樣的遐思幻想,縱情于旖旎流年,自由無拘的追逐所念的一切。不懼欲望的枷鎖,不問結(jié)果的好壞,只轟轟烈烈開一場花事艷,瘋狂而放肆。
不似她,鮮妍的面容下,卻是一顆蒼老的、日漸腐朽消損的心。于情愛一途,也許再難升起什么波瀾了。
彼時,錦瑟是恍惚的。
陳雪憶會讓她想到自己年少時的模樣。
她也曾天真的,赤忱的,毫無保留的愛過一個人,為他徹夜難眠,思念成疾。然而相思相望不相親,她喜歡的人,不喜歡她。
她也曾為人所愛,被捧在手心,許以一生一世一雙人,恩愛不疑到白首的美好誓約??上矚g她的人,她不喜歡。
世間情動,不過盛夏白瓷梅子湯,碎冰碰壁當啷響。
世間情劫,不過三九黑瓦黃連鮮,糖心落低苦作言。
算起來,只要未成兩情相悅的動情,即是情劫。
「嫂嫂,嫂嫂…你理理我?!?br/>
陳雪憶一聲一聲的呼喚,拉回了她飄遠的思緒。
「嗯?」
「嫂嫂,到底怎么才能知道我喜歡的人喜不喜歡我呢?」
少女滿懷期待的看向她。
錦瑟執(zhí)起紈扇,撲了撲落在裙裾上的一只瓢蟲,輕聲道。
「我不知道,但那一定是一種美好的感覺。如果他喜歡你,總應(yīng)該不舍得讓你傷心憂慮。如果他讓你時時擔(dān)慮,苦受煎熬。那么我想,他起碼沒有你喜歡他那樣喜歡?!?br/>
言畢,看著她的表情逐漸變得糾結(jié)困頓,眉目神采明滅不定,錦瑟又道。
「真相其實很簡單,你若不喜歡一個人,會如何待他?你若喜歡一個人,又會如何待他?換位思考一下,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么。但陷于情愛里的人,大多喜歡自欺欺人,且聽不進旁人勸告?!?br/>
陳雪憶咬了咬唇,整個人看上去有點想哭,她微微仰首,啞著嗓子回她。
「多謝嫂嫂,我知道了?!?br/>
說完,便掩面飛快地跑開了
所以,錦瑟和陳雪憶之間最深刻的交集,大抵便是,她親手終結(jié)了少女注定無法圓滿的一次動情。也許還是十幾年人生走來的、第一次動情。
自那以后,陳雪憶再沒來找過她。錦瑟一直以為,她大概是恨她的。
一別數(shù)月,當下相見,少女似乎一點沒變。
可細查之下便可發(fā)現(xiàn),那雙原本清如泓泉的眼睛,分明籠了一層渾濁的陰霾。含糊不清,依稀是歷經(jīng)滄桑后蒙上的一層皮,圓滑世故,讓人再難分辨真正的心思。
錦瑟不動聲色地挪開視線,人都是會變的,何況她也不曾例外。未經(jīng)他人苦楚,無權(quán)、亦無資格置喙他人事。
她以為她不曾流露過多的情緒,即便有,也應(yīng)該沒有批判或否定的含義。但她不同尋常的眼神還是為陳雪憶覺察,少女輕俏著反問道。
「嫂嫂,你緣何這樣看著我?和以前不一樣,以前你看我,皆是喜愛疼惜,像看一個小孩子。而現(xiàn)在你看我,無悲無喜的,像看一個陌生人。」
「嫂嫂,你是不是在怪我這段時間沒有去找你?實在是我太忙了,等以后我天天都去拜會你。嫂嫂,可別再生阿憶的氣了,好么?」
錦瑟不答,只淡淡道。
「先前你說的話,出了陳家便沒人可以護得了我,是什么意思。」
陳雪憶也不為她沒回應(yīng)自己的問題有所生氣,卻是溫言回她。
「嫂嫂,你睡了三天,恐怕還不知道這三天都發(fā)生了什么。」
錦瑟頷首:「確實,如果可以,還請阿憶同我講一講好么?」
陳雪憶眸色溫軟,欣然答道。
「當然。」
錦瑟在熏籠前的一張軟榻上坐下,眼見一套茶具擺在案幾上,她剛要伸手掀開茶蓋,便聽陳雪憶道。
「嫂嫂,里面的茶是新茶,水是采了梅花花瓣上的雪,也是才燒開不久的。我一直在這兒等著您,每過半個時辰就換一次茶葉和水?!?br/>
錦瑟無言,端起樹癭壺,斟了兩盞茶水,將其中一杯推向陳雪憶。
陳雪憶莞爾,「多謝嫂嫂?!顾舆^來,小小的啜飲過一口,才開口緩緩道。
「這幾天里,您的弟弟華年檢舉了晉王,而王氏一族,則檢舉了您的弟弟?!?br/>
錦瑟不由蹙眉,「檢舉華年?華年會做錯什么事?」
陳雪憶不置可否,繼續(xù)敘訴著。
「據(jù)說他吸食金銀盞成癮,暗中勾結(jié)苗疆與邊陲的勢力,以權(quán)謀私,倒賣大齊的糧食和人口,憑此換取錢財和藥粉?!?br/>
錦瑟聽得直搖頭。
「荒謬!不可能的!他怎么可能會吸食那種東西呢?一定是有人陷害他?!?br/>
見狀,陳雪憶沒說話,又喝了一口茶水。既而抬頭看向她,情態(tài)有些憐憫。
錦瑟一悚,惶然道:「怎么,難道陛下信了么?哪里來的證據(j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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