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常羨人間琢玉郎【一】
不知女子說了什么,少女再看向崔云珠的神情變得有些怪異,隱隱包含嗔責(zé)的意味??赡恐?,席案上女郎容色艷麗,膚光勝雪,雙頰暈紅,猶如揉碎的一瓣桃花,順著指尖淌下粉嫩的汁液來。然而實際上,這番看來嫵媚到骨子里的嬌態(tài),卻是給氣出來的。
當(dāng)下所見,她一雙美目泫然欲泣,閃著晶瑩的水光,似乎下一刻就要輾轉(zhuǎn)零落。
此般情態(tài)大大滿足了紈绔子弟們作弄狎玩的心思,愈發(fā)引得他們蠢蠢欲動,獸一樣的目光,赤裸裸地打量著崔云珠,似乎要將其拆吞入腹。更有甚者,不僅不做收斂,反而變本加厲,言辭越加惡劣過分。
「常言道,美人一滴淚,天上一顆星。如今得了巧,崔小姐正好也讓我等瞧瞧,書中所言究竟是真是假。」
崔云珠一副被欺負(fù)慘了的模樣,仿佛一只待宰的羔羊,柔弱無害,楚楚可憐。但她硬是緊咬貝齒,不肯哭出來叫他們得逞。
見狀,少女不禁眉頭蹙起,神情亦跟著變得猶疑不定。
立于前方的女子將她的反應(yīng)盡收眼底,稍一側(cè)身擋住了她的視線。既而轉(zhuǎn)臉向她一挑眉,提醒道:「阿蠻,想想你的鳶時表哥。還有表姐什么時候騙過你,嗯?」
「可是、」
少女顯然還在糾結(jié),但女子已不欲多做停留,冷冷地一拂袖,直接打斷她的話,「行了,一會兒有的是護(hù)花使者趕著上去幫她,不用你操心。」接著她斜眼睨向崔云珠,漫然開口道。
「善用劍者必死于劍下,誅萬物者為萬物所誅,你為什么所成就,就必然為什么所牽制,美色亦如是?!?br/>
一番話立場明了,在說崔云珠自作自受。
言畢,女子拉上少女一角袖袍,就要帶著她一同離開筵席。行走之間,可見其腰間佩戴的玉玨搖曳晃動,一正一反,俱雕刻著‘王字。
她們甫一出門,剛才亭閣內(nèi)還寂靜陰沉的氣氛瞬時活絡(luò)起來,充斥著濃濃的八卦。周遭賓客們耳鬢交接,彼此間竊竊低語,相互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起來。
「欸,你要做什么?沒看到王謝兩家都不予插手么,這事兒誰沒人能管?!?br/>
「是啊,那幾個人倒也罷了??扇羰且虼伺c王謝二家為敵,后果當(dāng)如何?齊兄啊,你可得好好想一想。」
「我看今天崔小姐要遭殃嘍?!?br/>
「…」
華年垂眸,眼色冷郁而薄涼。他一手捏著茶盞的杯耳,似在觀摩把玩,看來漫不經(jīng)心,閑適從容。唯有湊近了細(xì)瞧才能發(fā)現(xiàn),那修長凝白的指骨上,青筋節(jié)節(jié)凸起,而沿壁自底端至杯口,蜿蜒著一條微小的裂隙。
他極力忍耐著,待一一確認(rèn)過他們的身份,并牢牢記在心下后。才從座位上起身,穩(wěn)穩(wěn)地?fù)踉诖拊浦槊媲啊?br/>
華年的表情淺淡溫和,語氣亦尋常平緩,整個人如水一般圓融,讓人無從察覺任何端倪與丁點(diǎn)外露的情緒。
他道。
「諸位以欺負(fù)女子為樂,算什么男子漢大丈夫?!?br/>
聞言,幾個世家子樂了,嗤笑一聲,紛紛側(cè)目看向他,一人懶懶地回道。
「我們哪里欺負(fù)人了,都是按鐘粹閣的規(guī)矩來的。擊缶傳花,花落到她那兒,自然該她來對詩不是么?!?br/>
話雖如此,可他們別有用心的Yin詞艷曲,哪里是想要人回詩的意思。
果不其然,在男子說完后,一旁又有一搖著折扇的青年,跟著笑瞇瞇地附和道。
「如崔小姐對不上詩,也可以喝酒嘛。楊三,還不叫人把酒拿上來?!?br/>
「這兒呢?!?br/>
另一接話的公子拍了拍手,立時從屏風(fēng)后走出一位侍女,她端著紫檀木的托盤,上面放著一只白玉酒壺,以及一只犀角杯。
青年一手搖著扇子,一手伸出一指在半空中轉(zhuǎn)了一圈,施施然點(diǎn)了點(diǎn)席間幾個人所在的位置。他仍含著笑,對眼前的一切,好似游戲一般的態(tài)度,頗為散漫地說道。
「崔小姐,你欠了我們,一,二,三……七個人的詩,那么應(yīng)該還之以七杯酒?!?br/>
現(xiàn)下的情勢,華年沒法輕易將崔云珠帶走。如與他們硬碰硬,或是撕破臉,也許能暫解燃眉之急,離開此地,但遺留下的問題卻后患無窮。
一來,此舉治標(biāo)不治本。日后若再逢什么筵席,他不在,他們還會欺負(fù)她。二來,若是為此讓李氏與崔氏反目,或是與其他世家結(jié)了仇,可謂得不償失,失足鑄成大錯。想來,瑟瑟也不會允許他如此魯莽行事。
是以,沉吟片刻后,華年道。
「那么,我來替她?!?br/>
「喔?」聽他這樣說,青年眨了眨眼睛,愈發(fā)來了興致。手中折扇昭顯著主人心意,隨之搖得更歡了。他眉眼彎彎,笑意盈盈地凝視著華年,向他敬了敬茶水,問道。
「這位小公子,我們還不知道你姓甚名誰呢?!?br/>
還不等華年說什么,挨在他鄰座的一位公子,已按捺不住地先一步回道。
「看他的鐲子,他是李氏剛接回來的小公子吧。」
聞言,青年眸中閃過一抹驚異之色,半晌才了然地點(diǎn)點(diǎn)頭,而后意味不明地嘆息了一句:「喔,原來你就是錦瑟那位如珠似寶的阿弟呀?!?br/>
「說來,我們同錦瑟也算是朋友了,確實該給她個面子。不過鐘粹閣的規(guī)矩擺在這兒,若是他人代詩代酒,當(dāng)以三倍返還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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