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遼國來使
船上之人正是四弟范銅鐘,他穿一身白綢深衣,腰束革帶,頭戴紗帽,后面還跟著兩名隨從,加上他俊朗的外貌和挺拔的身材,倒顯得他頗有幾分意氣風(fēng)發(fā)。 范鐵舟已經(jīng)快一年沒有見到自己的兄弟了,上次見到他還是在去年的族祭上。 范鐵舟因為是副族長,忙碌族祭,沒有時間和四弟細(xì)談,只是聽老三說,四弟替朱家做事,好像混得還不錯。 范鐵舟也知道這些年四弟遭遇頗為坎坷,五年前,他妻子因為過于肥胖而在睡夢中去世,岳父把他告上官府,說妻子被他害死,這件事鬧得很大,多虧一個醫(yī)師作證,說四弟妻子已經(jīng)窒息幾次,都被及時救醒,四弟這才得以清白。 三年前,范銅鐘又娶了吳江一個王姓大戶的女兒為妻,去年初生了一個兒子。 “銅鐘!”范鐵舟揮手大喊。 范銅鐘一回頭看見大哥,頓時又驚又喜,連忙讓兩船靠攏,他跳上范鐵舟的船上笑道:“大哥不會是來求親吧!” 范鐵舟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來求親?” “消息都傳開了,我今天是來報帳,所以特地來問一下這件事。” “來!我們坐下說話。” 范鐵舟拉著兄弟在船艙坐下,從箱子里取出一瓶酒和兩個小杯子,斟了兩杯酒笑道:“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你在哪里做事?” 范銅鐘沉吟一下道:“我在哪里做事連娘子都不知道,不過我可以告訴大哥,希望大哥替我保密。” “你放心吧!我不會出去亂說。” 范銅鐘喝了杯酒才道:“我現(xiàn)在是朱記錢鋪的大管事,大部分時間都在外面巡視各地錢鋪,過兩天我還要去成都府,在那里要再開兩家錢鋪,我在那邊至少要坐鎮(zhèn)三個月。” “不錯啊!你什么時候當(dāng)大管事的?” “快三年了,老爺子待我不薄,每月給我一百貫的底俸,年末還有豐厚的花紅,說實話,我已經(jīng)心滿意足。” 范鐵舟點點頭,“我本來還想和你談?wù)劊屇闳ゾ┏菐屠隙沁吶比耍热荒慊斓貌诲e,那就算了。” 范銅鐘搖搖頭苦笑道:“年輕時做了很多蠢事,要不是老爺子幫我走上正途,我還不知道怎么墮落,我前妻去世,也是老爺子幫我打點,才讓我沒有被縣衙屈打成招,做人要有信義,我還是要盡力把事情做好,回報他的一番知遇之恩。” 范銅鐘的這番話讓范鐵舟大為欣慰,一直讓全家人頭疼的四弟終于成熟了。 他從腰間解下一塊玉佩,遞給范銅鐘,“這個給小侄兒,算是我這個大伯給他的一點心意。” “多謝大哥!” 范鐵舟拍拍兄弟的肩膀,“有時間去看看父親,他還常念著你,還有弟媳,讓她帶侄兒去家里坐坐,你大嫂肯定會歡迎他們。” 范銅鐘點點頭,“我去成都府之前,要去看看他們。” 范銅鐘告辭走了,范鐵舟望著兄弟的船只走遠(yuǎn),他望著天空的一朵朵白云,心中倍感振奮,家里的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fā)展,他們范家真的要時來運轉(zhuǎn)了。 .......... 接下來的十幾天里,范家及時送了定禮、聘禮和財禮,媒人劉院主又和朱元甫敲定大致的婚期,朱元甫搬回了木堵鎮(zhèn),設(shè)宴款待鎮(zhèn)上的父老鄉(xiāng)親,整個木堵鎮(zhèn)都洋溢著一片喜慶的氣氛中。 但喜慶中也隱藏著一絲不愉快的因素,在范家下聘禮的第二天,朱元駿趕回了吳江朱府,和兄長大吵一場,又將幾十年前的老底悉數(shù)掀了出來,兄弟二人從此翻臉。 三個月后,朱元駿一房數(shù)十口老小集體搬去了京城,朱家面臨分裂的趨勢。 ...... 時間又到了第二年的一月,大宋至和三年。 這段時間,朝廷政局比較混亂,主要天子趙禎在新年大朝忽然中風(fēng),病倒在床榻上,已經(jīng)半月不能理朝,大臣都憂心忡忡。 上午,右相文彥博在政事堂召集相國們議事,包括左相富弼,兩名副相程琳和王堯臣,以及知樞密事韓琦。 眾人剛坐下,茶童便給眾人上了茶,文彥博喝了口茶,對眾人道:“今天一早我問了御醫(yī),說官家的病情已經(jīng)好轉(zhuǎn),前兩天已能開口說話,再將養(yǎng)十幾天就能康復(fù)了。” “文相國,這次官家病情是何起因?”韓琦關(guān)切地問道。 “我問了御醫(yī),御醫(yī)的意思是,官家極欲得子,反而欲速則不達,虧損太多導(dǎo)致。” 文彥博說得很含糊,但大家都聽懂了,無非是縱欲過度導(dǎo)致身體虧損,一時間,眾人都不好說什么,都喝茶來掩飾尷尬。 這時,文彥博岔開話題,問副相程琳道:“遼國特使這時候來京是什么意思?” 每年的這個時候,遼國和大宋往來都是朝賀新年,一般由長駐京城的遼使負(fù)責(zé),但就在昨天,遼國忽然派來一名特使進京,讓眾人都有點奇怪,春寒料峭時跑來,遼國有什么大事? 程琳苦笑一聲道:“遼國要我們說明,在海外開辟疆域是不是針對遼國?” 文彥博眉頭一皺,“這個問題前年不是答復(fù)過他們了嗎?我們開發(fā)流求,和遼國無關(guān),他們還想知道什么?” “好像高麗給了他們什么消息,他們問到耽州之事。” 文彥博點點頭,和他們預(yù)料的一樣,果然是高麗把消息放給遼國了。 不過宋朝也有應(yīng)對方案,文彥博笑道:“那你怎么說?” “我就說他們多慮了,我們在海外開辟疆土遼國無關(guān),我們只是想開發(fā)海外貿(mào)易,在耽州設(shè)立官府也是為了更好地和高麗、日本進行貿(mào)易,結(jié)果鬧了笑話。” 說到這里,程琳忍不住笑了起來,他取出一幅地圖在桌上攤開,眾人都圍攏上來,這是一幅高麗、耽州、大宋和遼東的地圖,地圖上,耽州的位置并不在高麗下方,而是在高麗西北方向,緊緊靠著遼東半島。 眾人都不禁啞然失笑,這是誰繪制的地圖,和真實位置差距上千里。 文彥博冷笑一聲道:“這應(yīng)該是高麗故意繪制的錯誤地圖,誤導(dǎo)遼國,讓他們對大宋施壓,從而撤出耽州。” “那我們該怎么應(yīng)對?” “很簡單,把情況給他們說清楚,給他們正確地圖,他們?nèi)绻幌嘈牛梢宰约喝ヌ讲槟亲淮嬖诘拇髰u,其實他們問問當(dāng)?shù)貪O民就知道有沒有這座島存在,還跑來問我們,簡直多此一舉。” 程琳又繼續(xù)道:“他們還問到了鯤州!” 這個話題讓房間里的相國們都安靜下來,鯤州這兩年已經(jīng)成為大宋最熱門的話題,大街小巷,井邊村頭,就連乞丐們曬太陽捉虱子時也在談?wù)擌H州有沒有發(fā)財機會。 如果想讓遼國不知鯤州,簡直不可能,更何況,遼國探子滲透大宋的各個方面,他們很可能已經(jīng)知道了鯤州是養(yǎng)馬基地的事實。 文彥博忽然意識到,恐怕鯤州才是遼國真正關(guān)心的目標(biāo)。 沉思片刻,文彥博對程琳道:“如果他們真的意在鯤州,那就告訴他們,鯤州在遙遠(yuǎn)的海外,距離大宋至少一萬里,是大宋新開辟的一塊土地,那里將來會成為大宋的新糧倉,僅此而已。” 富弼冷冷道:“遼國真正關(guān)心的,是鯤州會不會成為大宋的養(yǎng)馬基地,是又如何?不是又怎樣?我們其實可以坦誠告訴遼國,鯤州也會是大宋的畜牧基地。” 王堯臣呵呵笑道:“畜牧基地還是暫時不說為好,以免刺激到遼國,就告訴他們是產(chǎn)糧地,大家都裝糊涂,把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這樣更符合我們的利益。” 韓琦也贊成王堯臣的意見,沒必要把矛盾激化,只要大宋不承認(rèn)養(yǎng)馬,遼國也沒有辦法,除非遼國撕破臉皮開戰(zhàn),否則遼國完全沒有道理向大宋施壓。 程琳也認(rèn)為遼國朝廷只是迫于壓力才派使者詢問大宋,只要把耽州的事情解釋清楚,那遼國使者也能回去交差,至于鯤州,只要大宋一口咬定和養(yǎng)馬無關(guān),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這時,一名官員在門口低聲稟報道:“宮里傳來消息,天子召見文相公和富相公!”</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