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6 給他回來的借口(還有更新
“關(guān)上門,趕緊把門關(guān)了。”嵐琪聽見梁公公在嚷嚷,旋即永和宮的大門便轟然合上,御輦和隨行的人都被擋在了外頭,門里亂糟糟的,有人七手八腳地來攙扶皇帝和她自己,嵐琪顧不得那么多,只管跟著一道進(jìn)了屋子,可眾人把暈厥的皇帝放在床上,太醫(yī)在榻邊圍了一圈,她根本插不進(jìn)手。
“德妃娘娘。”梁公公跟到身邊來,嵐琪這才回過神,緊張地問,“皇上到底怎么了?”
梁公公道:“回娘娘的話,烏蘭布通是丘陵草原,作戰(zhàn)之地草高林密多是沼澤,大軍飲水多以沼澤地積水為主,那日皇上深入軍營與將士一同吃住,結(jié)果感染了痢疾。”
“痢疾?”嵐琪心頭突突直跳,痢疾可大可小,回眸望一眼虛弱昏睡的玄燁,心如刀絞。
梁公公見德妃娘娘緊張,自責(zé)沒把話說清楚,又繼續(xù)解釋:“萬歲爺?shù)玫氖呛疂窳〖玻锬锓判模蟀Y候已經(jīng)過了,現(xiàn)下只是虛弱未愈,加上心中不豫,萬歲爺是一路強(qiáng)撐著回來的。”
嵐琪沒多問玄燁為何心中不豫,只是喃喃:“你不是太醫(yī),我如何信你?”
但很快,那群圍著皇帝的太醫(yī)就退下來向德妃娘娘稟告,說皇帝只是過度疲勞而昏睡過去,脈象安穩(wěn),痢疾之癥已有所緩解,請嵐琪放心。
“你們不要大意,隨時候命。”嵐琪憂心忡忡,一面吩咐太醫(yī)們,一面就讓環(huán)春拿皇帝平日留在永和宮的干凈衣裳來替換,屏退了閑雜人等,親手為昏睡的人擦洗身子,又嫌棄方才穿了外頭的衣裳就躺下,索性里里外外都換干凈。
再吩咐永和宮里一切器皿往后每日要用滾水煮兩遍,十三十四阿哥和小公主的飲食飲水都要仔細(xì),且呆在自己的屋子不許出門,自然永和宮對外,也閉門謝客不許任何人進(jìn)入。
等所有的事都妥當(dāng),宮內(nèi)再次恢復(fù)井然有序的模樣,已經(jīng)是大晌午。嵐琪昨晚一夜未眠,又忙活這一陣,自己也覺得有些吃不消,連用午膳的胃口也沒有,知道孩子們安好后,便坐在榻邊陪著玄燁。伸手輕輕摸著他瘦了好些的臉頰,自言自語又似與玄燁說話,不知不覺就伏在他身上睡過去。
再醒來時,是感覺到有冰涼的手在撫摸面頰,嵐琪從夢中一驚,清醒時竟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也記不得發(fā)生了什么,待看到玄燁蒼白皴裂的嘴唇彎起親昵熟悉的笑容,她的眼淚瞬間涌出,清晨一切記憶都蘇醒過來,梁公公說的話都記起來,心疼得都要碎了。
卻聽得玄燁聲音沙啞地說:“傻子,哭什么?朕不是回來了。”
“弄成這樣子回來,嚇?biāo)牢伊恕!睄圭鬟煅剩ブ畋鶝龅氖郑氖趾螘r這樣冰冷過,強(qiáng)壯的男人身上熱氣,似乎還在懼寒發(fā)抖,她不由自主地想要用自己來溫暖他,盡可能地?fù)肀纳眢w,整整一個多月不論面對什么消息都沒掉眼淚的人,一時止不住淚水,好半天才平靜下來,才抽抽搭搭說,“還以為皇上會身披鎧甲,坐高頭大馬,威武霸氣榮光萬丈地歸來。”
玄燁虛弱地笑出聲,手中摸索著找到嵐琪的臉頰,把她柔滑的肌膚握在掌心,這是可以讓他安寧的觸感,似乎又疲倦得想要睡過去,緩緩愜意地合上雙眼,口中喃喃:“朕能回來,能走進(jìn)你永和宮的門,你還不知足吶?你管朕是怎么回來的,要緊的是,讓你等我回來的話,到底做到了是不是?”
“是。”嵐琪應(yīng)了,抹掉自己的眼淚,抬眸見玄燁又要安睡,給他蓋好了被子,輕輕揉捏胳膊讓他放松,一改方才的哭泣,溫柔地說著,“到家了,不怕,你安心歇著,過幾天我就能再把你養(yǎng)得白白胖胖才好。”
玄燁還未入眠,面上露出幸福地笑容,很輕很輕地說著:“你當(dāng)是養(yǎng)兒子呢?”
那之后,嵐琪衣不解帶地照顧在玄燁身邊,幾乎與他同起同臥,藥一口一口喂,飯一口一口哄,永和宮大門緊閉不見外客,整整兩日,皇帝的身體有了很大的起色,可外頭的女人們,朝廷的大臣們,再也按捺不住。皇帝回鑾兩日卻陷在永和宮不出,漸漸謠言四起,畢竟所有人都知道,皇帝罹患重病歸來,且現(xiàn)下連太子都見不到皇帝,都說德妃霸占了皇帝另有所圖。
可是皇帝依舊逗留在永和宮內(nèi),直到五日后,才直接在永和宮召見了幾個大臣說話,太子也在永和宮見了父親,至于妃嬪們,除了榮妃、佟嬪之外,再無旁人見到圣駕。
而皇帝召見大臣頭一件事,就是要將舅父佟國綱歸葬京城,更令諸皇子屆時親自去迎接,葬禮諸事的細(xì)節(jié)一一叮囑。同樣是一代悍將功臣,皇帝舅父身后的待遇,比起昔日安親王這個宗室親王,竟似云泥之別,懸殊太大,可這是皇帝的旨意,誰也不敢多是非。
而眼下皇帝得勝歸來,身體也逐漸康復(fù),帝王之氣只聚不散,比從前更具震懾山河之勢。
養(yǎng)在永和宮,事事安心,嵐琪照顧人最體貼溫柔,誰人不貪戀安逸舒心的日子,若非有江山子民扛在肩頭,玄燁也不愿離開這里,更經(jīng)歷一場生死,經(jīng)歷一場酣戰(zhàn),他趁這功夫停下心思,沉靜地思考了許多事。
只是服侍病人最最辛苦,嵐琪自己氣色漸漸也不大好,玄燁都看在眼里,中秋前他已可以下地走動又恢復(fù)得生龍活虎,便心疼摟著憔悴的人兒說:“朕好了,你可別病了。”
嵐琪笑悠悠說:“皇上回乾清宮后,給臣妾幾天清靜日子,讓臣妾沒日沒夜地睡幾天就好了。”她抬起頭看著玄燁,伸手在他紅潤精神的臉上揉搓了一把,“養(yǎng)兒子都沒這么累,是這世上最難伺候的人。”
玄燁笑:“是嫌棄了?”
“哪兒嫌棄,伺候您一輩子才好。”嵐琪踮起腳尖,在玄燁面上啄了一口,柔柔地說,“臣妾沒別的本事,就會照顧人,皇上幾時累了倦了傷心了,永和宮里有臣妾在,有熱熱的湯飯和被窩,這里是您和臣妾的家。”
玄燁把她摟緊道:“朕記得,在你身上倒下時,聽見你喊朕的名字了,皇祖母離世后,再沒什么人喊過朕玄燁,那一瞬才覺得,真是到家了。”
想起那天的驚慌,再看到此刻神采熠熠的皇帝,嵐琪感激上蒼又一次賜福與她,沒有讓她失去生命里最重要的人,照顧虛弱貪睡的那幾天,她真恨不得沒有家國天下,她愿意拋棄一切榮華富貴,只要老天爺別奪走她命里最重要的人。
此刻感慨萬千,一時鼻尖發(fā)酸,但努力克制住了,微微笑著:“皇上回了乾清宮,諸事要悠著點(diǎn),您可別不聽話,不然臣妾求了太后,一天三四回地來問您好不好,叫您煩也不是敷衍也不是。”
“如今連太后也被你哄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朕還怕你不成?”玄燁笑,但話未繼續(xù),門外有環(huán)春的聲音響起,稟告帝妃二人,說太子前來請安。
太子每日都來請安,包括前幾日永和宮閉門謝客的幾天,彼時是嵐琪親自打發(fā)太子,后來等皇帝見過一回了,隔三差五父子倆還會見一面,但并非日日都相見,此刻玄燁就說:“朕下午就回乾清宮了,讓太子到乾清宮等著朕。”
嵐琪則問環(huán)春:“是不是到吃藥的時辰了?”她跟到門前,卻又輕聲道,“好好和太子說,婉轉(zhuǎn)些。”
這話嵐琪每次都叮囑,她挪不出空兒去對太子解釋時,每每派環(huán)春或綠珠她們,都會多這一句吩咐,玄燁偶爾會聽得,此刻便蹙眉道:“你何必對他如此客氣,你是朕的德妃,是如今大清數(shù)一數(shù)二尊貴的女人。”
嵐琪聽得“尊貴”二字,笑道:“可關(guān)起門來,伺候自家男人端茶送水累得腳不沾地,這尊貴到底怎么個算法的?臣妾自小以為,所謂的尊貴,該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瞧瞧這幾天的光景,可見咱們這兒只有一個人是真正尊貴的。”
玄燁睨她一眼,笑意濃濃地嗔怪:“伶牙俐齒。”
嵐琪則坐到一旁,輕聲說:“臣妾見過幾回太子,覺得太子比從前更容易親近了,但是太子提前回京,宮里宮外許多謠言,宮里謠言臣妾和榮姐姐能遏制,可朝廷上的閑言碎語,皇上可不能放縱,怎么能容得那些大臣對太子不敬?”
玄燁靜靜地看著她說,嵐琪說半天面上一唬,自責(zé)道:“臣妾失言。”她心里砰砰直跳,這幾天忙得,把之前的事都忘了,那會兒緊要關(guān)頭時,惠妃那些話和太后的暗示,眼下都想起來了,而她自覺之所以會沒頭沒腦說出這些話,就是因?yàn)槟请[藏的心虛在作祟。
可皇帝好像并不知道,或是他不在乎,此刻反問嵐琪:“你可知道,太子為何提前回京?”
嵐琪怯然看他,玄燁要她大膽地說不必避諱,她才道:“臣妾也是道聽途說,聽說您在大帳里責(zé)罵了太子。”
“胤祉也這樣說了嗎?”玄燁問,“他該聽見的。”
嵐琪見皇帝心里什么都明白,雖不愿牽扯三阿哥,可再撒謊也沒意思,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
玄燁長長一嘆:“朕是故意罵胤礽,朕要給他一個立刻回京的借口,只有把他罵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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