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路上,許聽是被沈言禮抱上車，抱下車的。</br>　　仿佛是一個珍貴易碎的珍寶。</br>　　到家后,沈言禮把玄關處粉色的居家鞋放在許聽腳邊，示意她換鞋子。</br>　　許聽猶豫了瞬，隨后拘謹地坐在沙發(fā)上，她欲言又止的看著沈言禮，處在一個陌生的環(huán)境中，眼睛不敢亂看，語氣怯怯的,“那個……”</br>　　沈言禮認真地看著她。</br>　　許聽咬著唇瓣，說出和在醫(yī)院一模一樣的話，“我想和迎綠姐在一起,你能不能把我送回去。”</br>　　沈言禮黑著臉,生硬地拒絕,“不能。”</br>　　許聽更害怕了。</br>　　意識到這點，沈言禮臉色微緩,耐著脾氣和她解釋,“我是你的老公，我們已經結婚三年了,你別怕我。”</br>　　許聽低著頭不說話，也沒有任何反應。</br>　　讓沈言禮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方才在醫(yī)院他被許聽懷孕的消息沖昏了頭腦，以至于忘記最開始是想找醫(yī)生詢問關于許聽車禍后的情況,還是快到家時才想起來這件事。</br>　　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安撫好許聽的情緒，明天再帶她去醫(yī)院一趟。</br>　　心里有了打算，沈言禮半蹲在許聽身前，抬手捏了捏她臉頰的軟肉,表情很是溫柔，轉移話題的哄她，“江迎綠說你午餐沒有吃好，想吃什么我給你做，番茄烏冬可以嗎？”</br>　　許聽似是很猶豫，不知道是否該相信沈言禮的話。</br>　　躊躇的片刻，都忘記躲開沈言禮的略顯親密的動作。</br>　　沈言禮更進一步，坐在許聽身側，腿側想貼，揉了揉許聽的頭發(fā)，因著許聽沒有那么排斥，心情愉悅了不少。</br>　　“真的沒有騙你。”</br>　　說著，他將口袋的手機翻出來，點了幾下遞給許聽，屏幕上顯示的是他們兩個的合照</br>　　沈言禮看著鏡頭，許聽歪頭吻他臉頰被抓拍到的瞬間。</br>　　許聽手指絞在一起，昭示著內心的不平靜。</br>　　幾秒后，她視線落在別處，應該是相信了他的話，聲音很小，“要吃番茄烏冬，不要肥牛，番茄多放一些。”</br>　　沈言禮啞然失笑，又捏了捏許聽臉頰，“好。”</br>　　起身時他把手機遞給許聽：“里面還有其他照片，你自己玩一會兒，我很快煮好面。”</br>　　……</br>　　進廚房，沈言禮輕車熟路地從冰箱抽屜拿出兩個番茄。</br>　　走到洗碗池時，他倏地想起許聽已經懷孕，低頭盯著手里的番茄，有點緊張，他沒有經驗，不太清楚許聽現在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br>　　謹慎起見，沈言禮將手里的東西放下，轉身往外走。</br>　　朝夕相處三年，許聽很了解沈言禮的日常習慣，知道他進廚房至少要半個小時才會出來，這會兒正拿他手機玩游戲，還非常放松地躺靠在沙發(fā)上。</br>　　聚精會神之際，許聽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的腳步聲，她連忙坐起來，挺直脊背，努力擺出剛才面對沈言禮時的模樣。</br>　　但這時沈言禮已經走過來，并且看到許聽方才的樣子。</br>　　許聽還握著手機，手臂垂在身側，她微仰著頭，一臉天真，“這么快就好了嗎？你好厲害。”</br>　　沈言禮：“……”</br>　　他總覺得有哪點不對勁兒，但一時又沒抓到頭緒，頓了瞬，將這點奇怪忽略掉。他垂著眸，視線落在手機上面，“我打一個電話。”</br>　　“噢。”許聽以為這么快就被揭穿了，還緊張了下，聽罷放松下來，將手機遞過去，“好的。”</br>　　……</br>　　再次回到廚房，沈言禮給沈秋白打過去電話詢問。</br>　　聽到許聽懷孕時沈秋白便開始責怪沈言禮，最后嫌棄沈言禮毛手毛腳照顧不好許聽，要親自過來，被沈言禮以目前不太方便為理由好不容易才回絕掉，并保證過兩天就搬回去住。</br>　　沈言禮習慣將用過的app全部劃掉，切斷電話后他發(fā)現手機后臺有幾個游戲軟件，是許聽最近愛玩的，因此還特意下載到他手機上，有時候在外面許聽手機沒有電，便會拿他的手機玩。</br>　　見是，沈言禮微怔，但沒有往深處想。</br>　　自從搬出來住，沈言禮和許聽偶爾會回賀宅、或是回謝淑君那里蹭飯，但更多的是在自己家吃飯。</br>　　沈言禮不太喜歡家里有外人，所以除了每周定時過來打掃的家政外，并沒有請阿姨過來做飯。也是因此，沈言禮開始學做飯，復雜的菜色不太會，但一些簡單快捷的食物他還挺熟練的。</br>　　怕餓到許聽，也就十幾分鐘，沈言禮端著面碗出來，白氣升騰，濃郁的食物香味彌散在空氣中。</br>　　他整理好餐具：“聽聽，吃飯了。”</br>　　聞到番茄味時許聽突然有了食欲，但礙于還在演戲，她只得乖巧坐在餐桌前，看著面前的食物，在看看沈言禮，裝出一副很不自在的樣子。</br>　　沈言禮讀懂她的小表情，心里很是煩躁，但又不能餓到自己老婆和崽崽，只能先行讓步，其他的日后慢慢來。</br>　　他站起身，語氣盡可能的溫和，“有東西忘車里了，我出去一趟，你慢慢吃，小心燙。</br>　　許聽點點頭：“好。”</br>　　沈言禮并未有任何東西遺忘，他乘電梯到負一樓的停車室，幾輛常開的車子整齊停放，頭頂燈光傾瀉而下，車身明亮可鑒，愈發(fā)顯得空曠冷寂。</br>　　想到許聽懷孕，沈言禮唇角不自覺勾起，但又想到那個意外想到許聽對自己的排斥，心里不禁憋悶了些，他摸了摸口袋，想抽煙這才憶起煙盒掉落在車中的事情。</br>　　車廂內光線略有些昏暗，沈言禮探著身子拿出煙盒和打火機，起身的瞬間注意到副駕駛前放著的一沓子檢查單，也順手拿了出來。</br>　　沈言禮認真看了一遍，又快速翻閱了一遍，確認并無遺漏。</br>　　這是幾個小時前許聽在醫(yī)院做的所有檢查，但卻并無任何關于車禍的檢查。</br>　　他夾著香煙吸了一口，青灰色煙霧飄出，遮掩了半張臉，一點猩紅在指間忽明忽暗，心情再度煩躁起來。</br>　　剛點燃第二支香煙，火苗在空中搖曳，電光火石間沈言禮將不久前的事情串聯(lián)在一起，想起熟悉感源于何處。</br>　　許聽沒有出車禍。</br>　　許聽沒有失憶。</br>　　許聽是故意騙他的。</br>　　沈言禮失笑，心情晴朗起來，他掐滅煙頭，連帶著一沓紙張全部扔進垃圾桶，轉身上樓。</br>　　……</br>　　許聽剛好吃完一碗面，心滿意足。</br>　　見沈言禮回來，她沖對方友好的笑了笑。</br>　　沈言禮沒有戳穿，反而裝作不知道真相，繼續(xù)配合許聽演戲。</br>　　“吃飽了沒？”</br>　　“嗯，謝謝。”</br>　　沈言禮將餐具收進洗碗機，開啟開關，看了眼腕表，關心道，“困不困？想睡午覺嗎？”</br>　　早上起得早，之前還折騰了好幾個小時，許聽確實有些困了，她點點頭，一臉乖巧，“要睡。”然后不好意思地詢問道：“那個……我房間在哪兒呀。”</br>　　他們住的臥室在二樓，是許聽以前的那個房間。</br>　　隔壁是沈言禮以前住的房間，但結婚時被重新裝修，布置成古香古色的婚房，雕花大床很硬，睡起來不夠舒服，后來便搬到許聽房間住了。</br>　　許聽稍作打量，看著沈言禮。</br>　　在她開口趕人前，沈言禮脫掉西裝外套，手指勾著領帶松了松，朝床邊走去，“睡覺吧。”</br>　　許聽：“……”</br>　　她默了瞬：“這不太好吧？我們還不熟。”</br>　　沈言禮挑眉，為難道，“你睡覺都喜歡抱著我，我不在你會做噩夢。”</br>　　許聽：“？”她怎么不知道。</br>　　沈言禮接著道：“你失憶了，不記得了。”</br>　　許聽無法反駁：“……”</br>　　沈言禮一點不見外，說話間已經將襯衣脫掉，上半身露了出來，寬肩窄腰，緊實有力的肌肉，優(yōu)越的線條，陽光斜斜射入，陰影分明。</br>　　雖然已經看過無數次，已經免疫了，但現在是失憶少女人設，許聽很快反應過來，她佯裝震驚，手指微顫，“你、你怎么脫衣服呀！”</br>　　沈言禮：“你睡覺不脫衣服？”</br>　　許聽：“我還在這！”</br>　　沈言禮“噢”了聲，輕勾唇角，“那你看看，好看嗎？你是以前好像挺喜歡我腹肌的，還偷偷摸過幾次。”</br>　　許聽：“……！”</br>　　沈言禮一步步逼近，說著還握住許聽手腕，將她手掌往自己身上壓。</br>　　排列整齊，像是巧克力塊似的，摸上去也硬硬的，許聽自然知道手感如何，但她現在根本不想摸！</br>　　沈言禮是故意逗她的，沒用多少力氣，許聽掙了下掙開，她像是摸到燙手山芋似的飛快將手臂背在身后。</br>　　小聲嘀咕道：“我才沒有，你別污蔑我。”</br>　　沈言禮笑笑：“好，你沒有。”這話聽著就是哄小孩兒的。</br>　　許聽氣悶，怎么之前沈言禮裝失憶騙她是她吃虧，現在她裝失憶騙沈言禮還是她吃虧！</br>　　她氣鼓鼓地瞪著沈言禮，向后退了兩步，“我不認識你，我要走了。”</br>　　“……”</br>　　行，還學會離家出走了。</br>　　沈言禮不敢逗下去：“是我說錯了，是我喜歡你的腹肌，還經常偷偷摸過，而且不抱著你睡覺我就會做噩夢。”</br>　　許聽：“……”</br>　　她哪來的腹肌！騙人都不能這么敷衍的！</br>　　許聽癟著嘴：“我不要。”</br>　　沈言禮：“那你要什么？”</br>　　許聽：“我要回家，我要找我爸媽。”</br>　　沈言禮是真沒想到許聽連這種話都編的出來：“這就是你家，你爸媽不要你了。”</br>　　許聽：“我不信。”</br>　　沈言禮：“那你打電話問問。”</br>　　許聽：“……”</br>　　安靜了幾秒，許聽繼續(xù)故意找茬，“我不管，我就是不要和你在一起。我還上學呢就懷孕了，禽獸！”</br>　　“……”沈言禮，“行，我禽獸。”</br>　　“不要臉！”</br>　　“嗯。”</br>　　“流氓。”</br>　　“嗯。”</br>　　……</br>　　“好了，都是我的錯。懷都懷了，別氣了。”</br>　　沈言禮倒也不是生氣，就是有些無奈，還因為自己頭一遭沒什么經驗，怕許聽折騰出什么事情，他跟抱小孩兒一樣將許聽抱到床上。</br>　　臉頰貼著她小腹，感受了下。</br>　　許聽身體略微僵硬，不敢亂動。</br>　　沈言禮直起身子，陰影幾乎將許聽籠罩，他吻了下許聽鼻尖，“聽崽，我今天好開心，謝謝你。”</br>　　聲音特別特別的溫柔，仿佛下一秒就能將人溺斃。</br>　　“知道你不開心，等以后再找我麻煩好不好？”</br>　　許聽抿唇。</br>　　半晌，手臂環(huán)在他腰間，干巴巴道，“其實……也沒有不開心。”</br>　　“就是有一點點、一點點而已。”</br>　　“我都沒辦法拍戲了。”</br>　　尾音帶著一點小委屈，許聽聲音悶悶的，手臂收緊，臉頰埋在沈言禮胸膛。</br>　　沈言禮揉了揉許聽頭發(fā)。</br>　　“聽聽乖。”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