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7章 不折騰
市委家屬小區(qū)里,樹影婆娑,不見一人。
小區(qū)里的燈光刻意營造出詩一般的意境,影影綽綽的,令人心情舒緩柔和。
綠化搞得很好。小區(qū)里綠樹成蔭,花草遍地。夜色中,縷縷花香穿透夜空,彌漫在四周。
遠處燈下,圍著一堆老頭。這是市委家屬小區(qū)的一道獨特景觀,離退休下來老頭們,無論寒暑,都會聚集在此,研究象棋大法。
這些曾經(jīng)在領(lǐng)導(dǎo)崗位上叱咤風(fēng)云的老頭們,依舊不改他們的脾性,一言不合便會大吵起來。
吵得興奮了,他們會不顧一切擼起衣袖與對方干仗。
許一山希望他們每天都在這里吵鬧。他們不吵了,麻煩也就來了。
不是去醫(yī)院躺著,就是去療養(yǎng)院養(yǎng)著。他們一躺下去,財政資金便如水一樣嘩嘩往外流。
許一山心里很尊敬他們。他們曾經(jīng)都為衡岳市的發(fā)展貢獻過青春。
他正想繞道走開,卻被一老頭無意間看到了。
老頭揚起手臂喊:“小許書記,開完會回來了?”
許一山只好站住腳,滿面笑容打著招呼道:“下棋啊,誰輸誰贏?”
老頭們見市委書記來了,便都起身打招呼。
一老頭拿了張椅子塞過來,又將手里的水杯塞給他,笑咪咪問:“新省長選了誰?”
許一山微笑道:“組織會宣布的。”
老頭們圍著他七嘴八舌地追問:“小許,你透露一點嘛,這不算違反組織紀(jì)律。”
許一山岔開話題道:“我來陪大家下一局,哪位上?”
老頭們紛紛躍躍欲試,最后推薦了一位兩鬢斑白的老者應(yīng)戰(zhàn)。
許一山對衡岳市這幫離退休的老頭老太不是很熟悉。只知道這幫老人的能量很大,但凡他們不滿意的事,就是將天捅破,他們也要鬧下去。
對弈的老者他有印象。他是魏力前任政法委書記。兒女都在國外,他與老妻留在國內(nèi)不愿意去國外。
三十年前,政法委的權(quán)力沒有今天這樣大。那時候他們只是一個協(xié)調(diào)機構(gòu),遇到不聽話的人,政法委無可奈何。
政法委手里握有實權(quán)是將政法委列入常委班子之后。后來擔(dān)任此職的,基本是從公安戰(zhàn)線升上去的人。
老政法委書記姓普,這在衡岳市屬于稀有姓氏。老普書記小時候隨父親南下才在衡岳市定居下來。老普書記父母都是正宗北方人,一輩子以面食為主。
以至于老普書記從小受到父母的影響,到老了依舊熱衷于稀飯饅頭。
此刻,他手里捏著一個拳頭大的蕎麥饅頭,笑瞇瞇地看著許一山道“小許,你紅我黑?”
下棋的人都懂規(guī)矩,執(zhí)紅者先走。
許一山也不客氣,謙虛道:“您老是高手,我先走最好。”
說著,擺好了棋子,先輕輕推出一“兵”。
老普書記卻不客氣,直接來了一個當(dāng)頭炮。他咬了一口饅頭說道:“這下棋就是做人,大開大合就是我的性格。”
許一山防了他一個臥槽馬說道:“老書記,我與你一樣的性格。”
老普哈哈大笑,眼睛盯著棋盤,一只手拿起地上的茶杯,緩緩喝了一口后道:“棋品看出人品,小許書記你這一招防守,看似平常,卻暗藏殺機啊。”
許一山才走兩步棋,老普書記就直言不諱說他棋藏殺機。這讓許一山感到很意外,他脫口而出道:“老書記,我不防,你這當(dāng)頭炮我招架不住啊。”
老普哈哈大笑,隨手上了一車。
旁邊看熱鬧的老頭趕緊支招道:“小許書記,防老普玩抽車將軍啊。他最會玩這一手了,防不勝防哦。”
許一山象棋水平不算太高,對付一般人還是綽綽有余。但想對付這幫一天閑著沒事干,專門研究棋藝的老頭,就顯得力不從心了。
一局棋下來,許一山使出渾身解數(shù),聽取旁邊所有人的支招后,還是被老普書記殺得丟盔棄甲,落荒而逃。
眼看著就要舉白旗認輸了,老普書記突然將手里的棋子扔在棋盤上說道:“算了,我輸了。”
觀戰(zhàn)的人都還沒回過神來,棋盤上老普明顯占著上風(fēng),他怎么就認輸了呢?
老普輕蔑地掃了一眼圍觀的老頭嘆道:“你們就沒看出來,小許書記最后這一招釜底抽薪,讓整個棋局都活了起來了嗎?再走十步不到,我必敗無疑。”
許一山緩緩起身,笑道:“承讓承讓,我是亂下的。”
老普書記大笑道:“好一句亂下。小許書記啊,我剛才說過,棋品如人品,衡岳市有你這樣的書記來當(dāng)家做主,是他們的幸福啊。”
衡岳市三常委同時倒臺,社會上傳出這都是許一山的功勞。現(xiàn)在的老百姓,最喜歡看到的就是有錢人倒霉,當(dāng)官者倒臺。
在老百姓看來,凡是發(fā)財?shù)模际桥c官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的。沒有當(dāng)官的在后面撐腰,一個人的本事再大,也發(fā)不了財。
同理,但凡為官者,就沒有幾個不貪不黑不占的。整個社會形態(tài),就是官商勾結(jié),壓迫和剝削普通老百姓。
于是,仇官仇富,就成了社會的一個形態(tài)。
衡岳市刀把子和筆桿子同時落馬,老百姓除了拍手稱快外,就是對一個叫許一山的人充滿了興趣。
許一山聽了老普書記的話后,尷尬不已道:“老書記,您太夸張了啊。”
老普笑道:“是嗎?小許書記,你上任衡岳市委書記以來,我們這群老家伙可都是在盯著你看的。大家過去以為你那么年輕,就坐上市委書記的位子,不是靠后臺,就是靠鉆營。現(xiàn)在看來,我們的看法都錯了啊!”
老普書記第一個提起魏力來說話,“這個魏力,我過去就打過他不少招呼,他不聽啊,落得今天這個下場,也是他罪有應(yīng)得了。”
旁邊人說道:“魏力的案子不是還沒審結(jié)嗎?”
“只是時間的問題了,你說是不是,小許書記。”
“難說啊。魏力過去走的是龔輝這條線,他出事了,姓龔的會袖手旁觀?”
“聽說,龔輝要轉(zhuǎn)任中部省省長?”
“不奇怪啊,省長是個實權(quán)人物。比起他在人大,影響力不可同日而語。”
許一山聽著耳邊七嘴八舌的議論聲,他沒插話。
“若是他的愿望實現(xiàn)了,魏力的案子可能會翻轉(zhuǎn)吧?”
老普書記將許一山請到一邊去,低聲說道:“小許書記,這些老家伙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他們這些人啊,退下來之后感到特別空虛,喜歡胡說八道。”
許一山認真說道:“沒有啊,我覺得老同志們的看法很重要。”
“你若真覺得重要,以后就多注意一點吧。說真心話,我們這幫老頭,可不希望你出事。衡岳市再折騰不起了。”
許一山笑笑道:“請老同志放心,我們不會折騰的。”
老普書記微微一笑道:“小許書記,你要覺得我們這些老家伙還有用,你隨時可以指揮我們。別的不說,我們這批老家伙,都是有著堅定信念和組織原則的人。”
許一山道:“好,必要的時候,我會請各位老同志出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