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033
阿嬌只要趙老太太不懷疑就夠了, 羞倒是沒多羞,反正都是胡謅的。
怕趙老太太刨根問底,阿嬌裝作難為情的樣子, 跑去了屋里。
趙宴平放了包袱剛從里面出來,阿嬌掀簾子時差點撞到他胸口, 換個時候阿嬌肯定要道歉的, 這會兒忙著躲老太太,阿嬌扭頭便從另一側(cè)挑簾進去了。
趙宴平覺得她不太對勁兒。
翠娘端了洗臉盆過來, 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官爺,小娘子說您在府城破了案子立了大功,您給我講講唄?”
“講什么講,趕緊將晚飯端上來!”趙老太太數(shù)落翠娘道, 等翠娘一走,她也催孫子講。
趙宴平端著洗臉盆往后院走:“明日讓阿嬌給你們說。”
趙老太太撇撇嘴, 這臭孫子,幾天不見也不知道跟她熱乎熱乎, 還是那么冷冰冰。
天色已晚,飯后阿嬌給趙老太太、翠娘講完府城的案子,大家就要睡了, 開鋪子是大事,阿嬌準備明日再跟老太太商量。
朱家,金氏刷完碗筷從廚房出來, 見女兒朱雙雙心不在焉地靠在廚房外面的墻根下,仰著臉看天, 一只腳輕輕地踢著地面。
“雙雙怎么還不去睡?”金氏奇怪地問。
朱雙雙掃眼上房,將母親拉到她的廂房,母女倆關(guān)上門說悄悄話。
“娘, 以前我覺得趙官爺又冷又兇,家里也沒什么錢財,表姐去趙家當(dāng)妾沒有任何指望,日子過得肯定不如意。可你看看,趙官爺去府城做事都帶著她,我都沒去過府城呢,趙官爺那么寵她,自己還有本事,萬一將來趙官爺真的升官發(fā)財,表姐豈不是過得比我還好?”
朱雙雙咬著唇,真的很不甘心。
表姐比她美,這點朱雙雙無法自欺欺人,幸好表姐名聲太差,讓朱雙雙有信心嫁的比表姐好。可媒婆來家里幾趟了,介紹的都是她看不上的人家,隔壁表姐卻越過越有奔頭,朱雙雙看在眼里,很不是滋味兒。
金氏也有一點點嫉妒阿嬌能跟著趙官爺去府城,但金氏想的長遠,安慰女兒道:“不會的,妾就是妾,她有姿色,趙官爺又沒有娶妻,寵她肯定會寵一陣子,可雙雙別忘了,趙官爺早晚會娶妻,到時候哪個正室能容得下一個美妾?她又沒有孩子可以傍身,就算將來趙官爺飛黃騰達,有正室壓著,她也別想享福,說不定過幾年就被正室想辦法對付了。”
金氏并不相信阿嬌能善終。
朱雙雙聽了母親的分析,心里好受了一點,轉(zhuǎn)眼又發(fā)愁自己的婚事:“明年我就十六了,再嫁不出去,表姐都要笑話我了,你沒聽到那天她怎么咒我,就爹爹偏心,一點都不相信我的話,把她當(dāng)寶貝疙瘩。”
金氏咬牙道:“別管你爹,他讀書讀傻了,分不清好賴。雙雙別急,最近你哥哥發(fā)奮讀書,讀的那么用功,明年院試肯定能中秀才,等你哥哥中了,你的親事就不用愁了。”
想到終日苦讀的哥哥,朱雙雙多了一絲希望。
“早點睡吧,娘回屋了。”金氏摸摸女兒的腦袋,出門了,走出屋檐,驚訝地發(fā)現(xiàn)遠天閃過一道閃電,陰沉了一天,終于要下雨了。
回到家里,趙宴平又將床隔掛上了,在府城那三晚,他每晚都沒睡好,今晚真的想睡得踏實點,養(yǎng)足精神。
阿嬌并不知道她抱著官爺睡了三晚,既然官爺喜歡掛床隔,那就掛著吧。
府城官驛的床小,終于又可以睡大床了,阿嬌也覺得舒服,蓋著被子,很快就睡著了。
趙宴平等了會兒,發(fā)現(xiàn)今晚老太太并沒有跑過來聽墻角,趙宴平竟有些詫異,難道祖母已經(jīng)相信他沒有那種癖好了?
不來也好,趙宴平閉上眼睛,沒多久也睡了。
半夜雷聲轟隆,趙宴平醒了一次,正準備重新入睡,床隔那邊突然傳來一道微弱的哀求:“舅母,舅母……”
趙宴平朝里側(cè)偏頭。
她在哭了,聲音聽不真切,依稀可分辨出“舅母”、“不要”、“走”等字眼。
是在做噩夢嗎?
趙宴平默默地聽著,直到她的哭聲變得清晰且壓抑,應(yīng)該是醒了。
“阿嬌?”趙宴平低聲道。
阿嬌也是剛從夢里醒來,聽到官爺?shù)穆曇簦审@慌地擦掉眼淚,閉上眼睛裝睡。
趙宴平看著床隔:“我知道你醒了。”
外面又是一聲驚雷,阿嬌肩膀瑟縮,忍不住又哭了起來,哽咽道:“官爺,我有個毛病,每次雷雨交加,白天還好,晚上我總是做噩夢,夢到小時候舅母把我?guī)У交ㄔ聵牵瑏G下我一個人走了。”
那時候阿嬌真的很怕,她才十一歲,突然被帶到一個陌生的地方,老鴇與那些大漢都不像好人,還有那個晚上,有人哭鬧被打鞭子,阿嬌雖然聽話沒挨打,可夢里她總是會被打,比真的挨過打還嚇人。
趙宴平皺眉,猜測道:“你被賣那天,也是下雨?”
阿嬌“嗯”了聲。
趙宴平突然很難受,胸口像壓了一塊兒石頭。阿嬌十一歲被賣都怕成這樣,當(dāng)年妹妹才六歲,被張拐子帶走時,妹妹有多怕,這些年又吃過什么苦頭,會不會也被張拐子賣去了青樓,會不會……
不敢細想,越想越難受,可是不想,也只是自欺欺人罷了。
“沒事了,都過去了。”趙宴平幽幽地道,安撫她,也是安慰自己。他破了那么多案子,抓了那么多窮兇極惡之徒,也算是立了功德,老天爺若開了眼,定會保佑妹妹平安無事。
阿嬌不知道官爺在想什么,在這個雷雨交加的夜晚,她想尋求一絲慰藉。
“官爺,我可以拉著你的手睡嗎?”面朝床隔,阿嬌淚眼汪汪地問。
趙宴平沉默一瞬,道:“可以。”
說完,趙宴平將左手伸了過來。
阿嬌破涕為笑,立即將右手搭過去,放在了他寬厚的掌心。
趙宴平的手指動了動,然后,他曲起手指,輕輕地握住了那涼涼的小手。
官爺?shù)恼菩暮芘傻男囊沧兣耍@一晚都沒有再做噩夢。
翌日一早,雨還在下,窗外屋里都暗沉沉的,無法根據(jù)天色看出時辰。
趙宴平剛要起床,忽然聽到輕微的腳步聲,最后那腳步聲停在了門前。
趙宴平無奈地嘆口氣,真不知道老太太腦袋里在想什么。
趙老太太什么都沒想,她就是覺得今早孫子起得遲了些,趙老太太便湊到門前聽聽里面有沒有說話聲,如果孫子因為趕路疲憊睡了懶覺,她得提醒孫子快起來,別耽誤去衙門做事。
趙宴平想左了,低聲喚醒阿嬌。
阿嬌困倦地應(yīng)了聲。
趙宴平靠到床隔前道:“老太太又來了,你假裝哼兩聲,然后催我起來。”
阿嬌頓時清醒,咽了咽口水,阿嬌配合地演了起來:“官爺,官爺別鬧了,再不起就遲了!”
那聲音嬌媚中帶著濃濃的慵懶,聽得趙老太太老臉一熱,趕緊走開了。
趙宴平松了口氣,迅速起床更衣。
等他穿好,阿嬌也起來了,眼睛周圍干澀不適,阿嬌湊到鏡子前一看,果然腫了。
“昨晚,昨晚讓官爺見笑了。”阿嬌揉著眼睛,不好意思地道,這么大的人居然還會因為噩夢哭。
趙宴平看著她微腫的眼睛,心中一動:“若老太太問起,只說是被我欺負哭的。”
什么?
阿嬌驚訝地抬起頭,卻只看到官爺?shù)谋秤埃顺鋈ハ茨樍恕?br/>
阿嬌站在原地,想了好一會兒才明白官爺?shù)摹捌圬摗笔呛我猓Γ貋砭褪沁@點不好,老太太盯得太緊,不得不想法子遮掩。
阿嬌紅著臉出去了。
趙老太太早洗漱妥當(dāng),坐在飯桌旁等著,孫子出來看孫子,阿嬌出來,趙老太太照瞅不誤,聯(lián)系到剛剛聽到的床間媚語,阿嬌那小紅臉、微腫眼便有了另一層意義。
孫子要的多兇,才能把人給欺負哭?
趙老太太看向后院,至此,她是真的相信孫子與小白臉知縣甚至其他俏哥兒都沒什么關(guān)系了,都怪那媒婆瞎猜挑撥,害她白納了一個妾回來!
需要阿嬌的時候,趙老太太巴不得阿嬌變成一個狐貍精,迷得孫子神魂顛倒。現(xiàn)在不需要阿嬌去勾引孫子了,趙老太太便又開始擔(dān)心孫子中了阿嬌的迷魂湯,將來娶了正妻,孫子仍然貪戀阿嬌的美色,冷落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媳婦。
這可怎么辦呢?
趙老太太坐在那里發(fā)愁,腦筋滴溜溜地轉(zhuǎn)。
趁阿嬌進門不久打發(fā)阿嬌走?
人走了,聘金也沒了,十兩銀子如同白花,還不如留著阿嬌,讓她繼續(xù)伺候?qū)O子,反正孫子再過兩年才會去京城做官,有阿嬌在,也省得孫子憋著難受,到底是一把年紀的人了,憋久了憋出毛病來,得不償失。等到兩年后,進京之前,她再想辦法叫孫子舍了阿嬌。
下著雨,趙宴平舀了水端到東屋,讓阿嬌進來一起洗。
阿嬌剛要跟上去,趙老太太突然叫住她,不太高興地道:“官爺先洗,你等會兒再進去。”
一大早就勾得孫子賴床,現(xiàn)在再進去,兩個人攪合在一塊兒,成何體統(tǒng)?
阿嬌從老太太的眼神里猜到了幾分。
阿嬌有點委屈,明明是官爺叫她演戲的,老太太居然誤會是她先勾的官爺。
阿嬌算是明白了,老太太只想她晚上勾搭官爺,如果耽誤了官爺白天的正事,老太太便會生氣。
過了會兒,趙宴平出來了。
阿嬌背對趙老太太,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趙宴平不解。
趙老太太突然朝他招手,等趙宴平坐過來了,趙老太太一臉嚴肅地道:“今早怎么起晚了?雖說是新婚燕爾,但也該節(jié)制,別學(xué)那戲文里的昏君,沉迷美色壞了正事。”
趙宴平垂著眸子,終于知道阿嬌為何瞪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