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趙宴平的品行，阿嬌不擔(dān)心他偷看自己，卻怕趙老太太扒門縫，老太太昨晚居然跑到墻根下聽他們的墻角，說話也十分直白，叫人面紅耳赤的，再來扒門縫也有可能。
    阿嬌將她的嫁衣拿了出來，踩著板凳將嫁衣掛在了門上，像簾子一樣擋住了兩扇門板中間。
    南邊的窗戶糊得是油窗紙，很結(jié)實(shí)，能防風(fēng)防雨，就是不太透光，人就是貼著窗紙，也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一切準(zhǔn)備完畢，阿嬌看眼北面的床，她低下頭，慢慢地解開了盤扣。
    趙宴平不但背對她躺在床隔里面，還閉上了眼睛。
    可他聽得見水聲，她洗得那么小心翼翼，像做賊一樣，輕輕的撩水聲莫名磋磨人的耐性。
    趙宴平及時(shí)轉(zhuǎn)移腦海里的畫面，去想縣衙里堆積的幾樁懸案。
    阿嬌洗完了。
    她擦干身子穿上衣服，用巾子將還在滴水的長發(fā)束在頭頂，見官爺沒有察覺一樣，阿嬌走到床邊，輕聲喚道：“官爺，我洗好了，你快去吧。”
    趙宴平肩膀一僵，這才察覺自己想事情想得太入神，都沒注意到她已經(jīng)洗完了。
    趙宴平放下床隔，阿嬌在外見了，體貼地幫他挑起半邊紗帳。
    趙宴平一抬頭，看到她被水汽熏得緋紅的臉，嫩得像樹上成熟的蜜桃，色相誘人，長睫羞澀地低垂著，不敢看他。
    趙宴平快速離開了床。
    阿嬌則爬了進(jìn)去，學(xué)他那樣掛上深色的床隔，只留一雙粉面白底的繡鞋放在床下。
    趙宴平掃眼門板，低聲吩咐道：“稍后我會假意使喚你替我擦背，你不必理會。”
    阿嬌懂了，官爺又要演戲。
    因?yàn)轭^發(fā)纏著巾子不能躺，阿嬌趴在了床上，臉貼著枕頭，她咬著唇，忍不住聽外面的動(dòng)靜。
    趙宴平習(xí)慣站著隨便擦擦身體，但今日房中有個(gè)女子，雖然她肯定不會偷窺自己，趙宴平還是脫完衣服便立即跨到了浴桶中，背對阿嬌坐著。他動(dòng)作很大，水聲啪啪的，偶爾還假裝要阿嬌給他擦重點(diǎn)。
    阿嬌突然覺得這樣演戲給趙老太太看也挺好玩的。
    只是，默默聽了片刻，阿嬌忽然想看看官爺。
    她以后肯定會跨出勾引官爺那一步的，先偷偷看看，免得將來突然瞧見，羞得什么都不敢了。
    心撲通撲通地跳，阿嬌下巴歪了歪，臉無聲地偏向床隔，再從床隔底下往上扒了一條小縫。外面還有一層白色的紗帳，隔著那層帳子，阿嬌看見官爺坐在浴桶中，他個(gè)子那么高，坐著也露出了一片后背與肩膀。
    雖然看不真切，可阿嬌的心還是要跳出來了，官爺?shù)募绨蚝脤挘媳劢训帽人拇笸榷家帧?br/>     “夠了。”
    男人突然開口，嚇得阿嬌被燙般縮回手，腦袋也偏向了里面。
    趙宴平耳垂微動(dòng)，冷峻的臉也朝后偏了偏，但他怎會想到阿嬌居然敢偷窺他，猜測她只是隨便做了什么動(dòng)作，趙宴平繼續(xù)假意吩咐道：“將巾子遞給我。”
    說完，他等了等，然后跨出浴桶。
    阿嬌小手捂著胸口，看個(gè)肩膀都看得心驚膽戰(zhàn)，現(xiàn)在她更沒有膽量了。
    趙宴平用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衣袍。
    阿嬌紅著臉下了床，直接朝兩人換下來的舊衣走去。
    趙宴平道：“這些都交給翠娘，不用你動(dòng)手。”
    阿嬌見他的頭發(fā)還在滴水，抓起另一條巾子道：“我?guī)湍悴敛令^發(fā)吧。”
    趙宴平嘴上說著好，人卻搶過巾子，隨便揉搓兩下，就算完事了。
    他取下掛在門上的嫁衣，讓阿嬌收好后，趙宴平直接一手抓起一邊浴桶，將沉甸甸的浴桶搬了出去，雙臂繃緊，像粗壯的樹枝一樣遒勁。
    阿嬌難以想象一個(gè)人的手臂怎么會長成這樣，仿佛蘊(yùn)含了無窮的力氣。
    他去倒水了，阿嬌解開束頭的巾子，坐在梳妝臺前將一頭烏黑濃密的長發(fā)攏順。
    梳好了，阿嬌拿著小板凳走出去，想在后院坐一坐，等風(fēng)把頭發(fā)吹干再進(jìn)來。
    趙老太太剛剛聽了半天，這時(shí)才要進(jìn)去洗澡，見阿嬌出來了，趙老太太朝她招招手：“過來幫我擦擦肩膀。”
    阿嬌只好放下板凳，去西屋伺候老太太。
    趙宴平在院子里看見，皺了皺眉。
    “怎么，你們倆就干洗澡了？”趙老太太一邊脫衣裳一邊悄聲問。
    阿嬌心虛地低下頭。
    趙老太太看著她長發(fā)垂肩嫵媚動(dòng)人的模樣，心都要涼了，這是什么孫子啊，放著這樣千嬌百媚的美人在面前都無動(dòng)于衷，是不是傻？
    還好趙老太太早就有了心理準(zhǔn)備，知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想化也得慢慢地捂，便也沒怪阿嬌什么。
    洗完澡，兩人一起去后院吹頭發(fā)。
    阿嬌有心討好老太太，主動(dòng)走到趙老太太身后，幫她捏肩膀。
    趙老太太舒坦極了，突然想起什么，朝東屋喊道：“宴平，你出來一下！”
    趙宴平坐在打開的窗戶下看書，也想等頭發(fā)干了再睡，聽見祖母傳喚，趙宴平放下書走了出來。
    阿嬌只低著頭伺候老太太。
    趙老太太笑瞇瞇朝孫子招手：“阿嬌按.摩的手藝真不錯(cuò)，我這把老骨頭都被她按年輕了，你也來，讓她給你捏捏。”
    阿嬌吃驚地看向趙宴平。
    趙宴平皺眉道：“您喜歡就讓她繼續(xù)給您按，我身上好好的，用不著。”
    趙老太太瞪著眼睛道：“胡說，前兩天你還劈柴著，不累才怪，叫你過來就過來，磨磨蹭蹭的，舍不得累著阿嬌還是怎么著？”
    說完，趙老太太離開凳子，快走過來抓住孫子的手腕，硬是將人按在了阿嬌面前。
    “好好伺候你們官爺。”
    趙老太太意味深長地對阿嬌道，然后她拿起梳子去門口那里坐著梳頭了。
    她沒往這邊看，但也是監(jiān)視的樣子，阿嬌沒辦法，對著男人寬闊的肩膀道：“官爺，那，那我開始了？”
    趙宴平無奈道：“勞煩你了。”
    阿嬌眼睛笑起來，站在他的身后，將手搭在了他的肩頭。
    阿嬌伺候過老鴇，伺候過趙老太太，兩人的肩膀都很窄，肉皮子松松的，今日是她第一次伺候男人。她已經(jīng)見過官爺?shù)膫グ叮@會兒真的碰到他的肩膀，阿嬌只覺得仿佛碰到了兩條緊實(shí)的樹干，隔著單薄的中衣隱隱發(fā)燙。
    觸感的不同，讓阿嬌必須用更多的力氣才能達(dá)到按.摩的效果。
    對趙宴平而言，肩膀上的兩只小手卻很軟很軟，像小貓的爪子。她的呼吸越來越重，聽得出用了大力氣，可趙宴平?jīng)]覺得舒服，只覺得癢，尤其是微風(fēng)吹拂，她身上淡淡的清香飄過來，似有若無的，讓趙宴平想到了那個(gè)沾了她體溫的小袋子。
    “阿嬌，給你官爺哼個(gè)小曲兒。”趙老太太又幫忙出主意了。
    趙宴平眉頭一皺，肩膀也不捏了，站起來，不悅地看著老太太道：“我是在自己家里，又不是去茶樓買唱，聽什么曲？要聽您自己聽。”
    言罷，趙宴平拂袖而去。
    阿嬌與趙老太太都愣在了原地。
    半晌，趙老太太看向阿嬌。
    阿嬌低下頭，緊張地攥著袖口。
    趙老太太可不會憐香惜玉那一套，孫子訓(xùn)她，她隨口就將氣出在了阿嬌頭上：“怎么伺候人都不會，捏肩唱曲都得我提醒，你是木頭嗎？翠娘都比你機(jī)靈，官爺回家她還會圍著官爺打聽縣衙里的案子，追著官爺說話，你會什么？白瞎你那張臉！”
    阿嬌沒過來之前，幾乎天天都會聽趙老太太用這種語氣罵翠娘，沒想到一轉(zhuǎn)眼就輪到了自己。
    可怪得了誰呢，趙老太太要她勾引官爺，她做的不好，趙老太太自然不高興，她與翠娘都算是趙家的下人，只不過用處不同罷了。
    “愣著做什么，還不進(jìn)去伺候官爺，都什么時(shí)候了？”趙老太太又訓(xùn)了一句。
    阿嬌匆匆進(jìn)去了。
    東屋，趙宴平坐在窗邊，祖母對她的謾罵他聽得一清二楚，劍眉緊蹙。
    見阿嬌進(jìn)來后直接去了床上，背對他躺著，很快肩膀就抽搭起來，趙宴平揉揉額頭，關(guān)了窗插了門，來到床邊坐下。
    “老太太嘴壞心不壞，因?yàn)槲液鹆怂拍媚愠鰵猓髟缇屯耍銊e放在心上。”
    趙宴平低聲道。
    阿嬌并不是因?yàn)橼w老太太罵她才哭的，她心里清楚，趙老太太這人非常簡單，無論她還是翠娘，差事做好了趙老太太就喜歡你，做不好她就罵兩句，等她改正了錯(cuò)誤，趙老太太很快也就恢復(fù)了好心情，比無論她做什么都看她不順眼的舅母強(qiáng)多了。
    只是理解歸理解，她面子擱不住，不像翠娘都已經(jīng)習(xí)慣了。
    “老太太叫我伺候官爺，官爺不讓我伺候，老太太還會繼續(xù)罵我。”阿嬌掏出藏在枕頭下的床隔，擦淚道。
    趙宴平沉默片刻，垂眸道：“捏肩膀也就罷了，唱曲太輕賤你，所以我才不愿聽。你是正經(jīng)人家的姑娘，不能由著老太太胡亂安排。”
    他是好意，阿嬌心里更酸，哽咽道：“只有官爺還把我當(dāng)正經(jīng)人罷了，街坊們哪個(gè)看得起我？我不怪老太太使喚我，我只想老太太滿意，別再罵我了。官爺都知道的，我以前夾在舅舅、舅母中間左右為難，我不想到了官爺家里，還要過那種日子。”
    趙宴平便記起了金氏對她的那些謾罵與誣陷。
    “我明白了。”趙宴平低聲道，“你放心，以后我不會再讓你因?yàn)槲冶焕咸R。”
    阿嬌不哭了，轉(zhuǎn)過肩膀，一雙杏眸淚光點(diǎn)點(diǎn)地望著他：“真的？”
    美人垂淚，楚楚可憐，趙宴平看向床外，點(diǎn)點(diǎn)頭。
    阿嬌咬唇，忽然問他：“官爺，你說，今晚老太太還會偷聽咱們的墻角嗎？”
    趙宴平神色一僵，再次點(diǎn)頭。
    阿嬌慢慢坐起來，紅著臉與他商量道：“昨夜我陪官爺演了戲，今晚官爺也陪我演一回，讓我在老太太那邊將功贖罪，好不好？”
    趙宴平意外道：“你欲如何？”
    阿嬌摸了摸臉，難以啟齒地道：“我，我給官爺唱個(gè)曲，官爺聽完，叫我再唱一個(gè)，老太太聽見，就知道你愛聽我唱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