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臺上懸掛的水晶燈被點亮了。幾百支蠟燭的光照亮了尚未拉開的幕布。
　　玏伸出右手，把離自己最近的那支碰倒。蠟燭帶著一條火焰的尾跡墜向地面，應(yīng)和著觀眾的驚呼。
　　玏心滿意足地裹緊斗篷，從陰影里溜走了。陰影不久就被火光蠶食殆盡。那光亮在城市的夜里，像一只迷途的螢。
　　不遠處，鹽眨了眨眼，扳動了一個紅色的開關(guān)。鐵軌轉(zhuǎn)向右側(cè)的岔道，轟鳴的列車極力減速，卻還是軋過了被捆綁在軌道上的一個人。
　　“都不合格！”黑發(fā)男子扶了下自己的眼鏡，對著作出決策的鹽和玏大發(fā)雷霆，“我要的是災(zāi)難中的幸存者，你們倆給我的是什么？一個是無人生還，一個是意外事故！來幫我解釋一下”
　　“是這樣的，“玏謹慎地微微抬起頭，望著男子胸口的勛章，“劇院地下室里住著一個被遺忘的男人，盡管他被稱作幽靈。”
　　“哦，恐怕你漏了一點：演出時他會去五號包廂。好吧，這個想法不錯，我會給你3.1分。鹽，你怎么解釋這場事故？”
　　“我想，這樣會使列車停運，稍后會有列車相撞導(dǎo)致的車廂傾覆。”
　　“不，做決策時你不是這么打算的。”
　　鹽把頭低得更低了。他的視線落在自己的鞋尖上。那上面有一塊棕色的污漬。“……我覺得，一個人的災(zāi)難就夠了。
　　“這樣活下來的人不會認為自己是幸存者的，他們只會認為自己倒霉地碰上了使工作遲到的事故。又是審題失誤，鹽，1.8分。”
　　玏偏過頭去看鹽的表情。他似乎只是困惑地望著鞋尖，回憶這塊污漬是什么時候沾上的。考核的失敗與這個問題相比，好像也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插曲。
　　男子拿出一張名單，向上面登記了他的評分。“玏，恭喜你，再經(jīng)過一周的檔案轉(zhuǎn)接過程你就能畢業(yè)了。鹽，一周內(nèi)你如果不通過補考，就得被退學(xué)了。”
　　玏吃驚地抬起頭：“不是有留級重修的嗎？為什么會直接退學(xué)？”
　　“因為不合格次數(shù)太多了。好了，時間到了，吃午飯去、去吧。”男子說著揮手把他們趕出自己的辦公室。
　　鹽默不作聲，快步離開了。
　　玏微鞠一躬，帶上辦公室的門追了出去。男子看著關(guān)上的門嘆氣搖頭。
　　“老師，我可以當(dāng)鹽補考任務(wù)的助手嗎。”
　　“……可以。但你不能作出決策，只能提供建議。如果他補考沒有合格會扣你的績點，而你只是剛剛及格……”
　　“明白，謝謝老師。”玏掛掉電話，回頭對鹽勾起嘴角，“你看，我就說可以，老師不會為難我的。”
　　鹽一翻白眼，用毫無起伏的語氣說：“補考是為了讓人不通過而存在的。你還押上了你的畢業(yè)證？胡鬧。”
　　即使很不情愿，鹽還是在預(yù)定的日期帶著玏去了考核點。考題有如天神降世的震撼使鹽的心往下一沉。
　　偏偏玏很不識時務(wù)地湊過來問：“是什么？考題又是人性與道德嗎？”
　　鹽把紙條展開舉到玏的眼前。
　　于是玏也沉默了。
　　“同一靈魂在同一時刻。”鹽又念了一遍考題，開始動手構(gòu)架世界。一個很復(fù)雜的十八重平行，通常只有涉及宗教課題才會用到。而鹽在編寫過程中顯出與他的成績不符的得心應(yīng)手，使玏也大為驚訝。“你這么擅長構(gòu)架，為什么會有多次不及格？”
　　鹽仍然專注于自己的十八重構(gòu)架，不回頭地回答玏：“因為審題。”
　　玏意識到自己在審題方面并不具備顯著優(yōu)勢，更不要說是這樣的題目。于是他安靜地站在鹽的身后，看他給每一重世界增添細節(jié)設(shè)計。
　　“怎樣，你有什么想補充的嗎？”鹽做完一系列修整，后退一步，問站在左邊的玏，“你比較全面。”
　　“只是知識比較雜罷了，你看第二重的海洋，熱帶與極地生物同時存在。”
　　“真正的雜是有益的，合儒墨兼名法是有重要意義的。好了，還有別的嗎？”
　　“其實我不明白這怎么切題。”
　　“因為這都是同樣的靈魂，這些故事是同時發(fā)生的。把你的手借我用下。”鹽不客氣地抓起玏的右手，在每一重世界上碰觸了一下。
　　第三重世界里忽然彌漫起白霧，遮蔽了第三重里的建筑與人像。“這是……”
　　“當(dāng)局者迷罷了。”鹽又檢視了一回自己的作品，舉起手報告，“完成。”
　　“你通過了。按規(guī)定給你3.0分，不過我想為你加額外分值，3.8分如何？你可以畢業(yè)了，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