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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我不是騙子，我確實(shí)很擅長對付貓。我祖上是獸醫(yī)，不過到我這一代我只會給貓看病了，好像和貓有很大的緣分呢。”年輕人笑起來像貓一般瞇著雙眼。
    “我們家，不，我們村的情況你也該知道了，你要是真的可以趕走負(fù)貓，就別賣關(guān)子。”四叔將酒喝干，杯子重重扣在桌上。
    年輕人指了指自己，然后從背包里掏出一把草來。他放在桌上，燈光下那草長著邊緣像齒輪似的葉子，淡藍(lán)色的花，拿出來的時候還有點(diǎn)香氣。
    “這個是貓薄荷。”他和我們說，“只要是貓，就都會喜歡這種東西的，我估計(jì)貓妖也不例外吧！”
    年輕人站起身，拿著名為貓薄荷的草四處走著，每個房間都放上一點(diǎn)，然后回到座位上長噓一口氣。
    “好了，如果負(fù)貓來到一定會被貓薄荷吸引然后癱倒麻醉，本來這個是用來對付我要追的貓的，不過這次就試試吧！”
    “開玩笑嗎？放一點(diǎn)這個在房間里就行了？這么多年我們也弄了不少辦法了，有這么簡單嗎？別以為我不知道，這玩意兒叫貓草，好弄得很！”四叔似乎對他很不滿，這次直接對上了。
    娘想攔住四叔的話頭，但年輕人卻一點(diǎn)也不生氣地擺擺手：“當(dāng)然不只放在房間里這么簡單，之前這位大嫂做飯菜的時候，我已經(jīng)放進(jìn)去了，相信大家都吃進(jìn)去了吧！”
    周老師一直握著筷子在一邊沉默，這次筷子都沒握住，掉在桌子上，他古怪地摸了摸自己的喉嚨。所有人都有一種不舒服的樣子，我倒覺得沒什么，又不是啥惡心蟲子之類的。
    “就像對付疫病，如果不找到源頭在哪里，怎么可能趕得走它們？”年輕人優(yōu)哉地喝著酒。
    它們？它們是誰？我驚訝地望著桌上的親人和老師，難道他說的是這些人？
    “你居然把這種不干不凈的東西放到人吃的飯菜里？大哥，我們現(xiàn)在就押這家伙去村委會，如果有人中毒的話他就是蓄意投毒，是現(xiàn)行反革命！”四叔吼道。
    “這都什么年月了，你怎么還在說這種話。”爹不快地?fù)u搖頭，終于開腔了。
    “我說師父，您要是來我們家吃喝住都行，但不用裝神弄鬼的，先前也看到了，墻上、桌子上到處被抓得稀爛，一般的貓哪里有這么厲害，這分明是貓妖啊！”爹轉(zhuǎn)過臉沖年輕人說。
    年輕人站起身來，走到堂屋中央的電燈下，黃色的燈光映照著他的臉，讓原本棱角分明的五官因?yàn)殛幱案恿Ⅲw起來，像畫的一樣。
    “時候差不多了，貓薄荷也該起效了。”
    “什么？”
    “貓薄荷讓貓喜歡，因?yàn)檫€有個作用——可以給貓催吐。”他伸出右手食指點(diǎn)著自己的腹部。
    這時候，奶的房間里傳來一陣嘶啞的號叫，像動物一般。四叔和爹猛地踢開長凳沖了過去。
    “我娘要有個好歹可饒不了你！”爹沖進(jìn)房里，四叔也跟了進(jìn)去。
    號叫的聲音很嚇人，越來越長，越來越高，旁邊的鄰居們也聚攏過來，我家門口站滿了人。我剛想走過去看看出什么事了，爹和四叔卻退了出來，神色慌亂，嘴唇哆嗦著。
    “出什么事了？”娘走過去扶住爹，但他只是弓著腿，腳步都亂了，四叔還好點(diǎn)，但也面無人色，隨即轉(zhuǎn)過身來揪著年輕人的領(lǐng)子。
    “你到底給我娘吃了什么？”
    從小時候起四叔就不叫奶嬸嬸，也隨我爹叫娘。
    “我說過了，貓薄荷，催吐。”他依舊笑著，輕松至極。
    “啊？”人群突然驚叫了起來，炸鍋了。
    奶住的那間陰暗的小房間里，傳出了“咕嚕咕嚕咕嚕”的低鳴，像從嗓子眼里發(fā)出來的，接著一雙手伸出來扒在門框上，指甲尖銳彎曲著，清晰可見，然后一只貓的腦袋伸了出來，灰褐色條紋，瞪著大眼，張著嘴，發(fā)出呼呼的像大扁頭風(fēng)一樣的聲音，緊連著貓身體的卻是一張嘴——
    奶的嘴巴！那張平日里干癟如雞皮的小嘴像蛇進(jìn)食一樣被撐得老開，下頜幾乎貼到胸口了。從奶的嘴里正吐出一只灰色的貓來。
    “媽呀，妖怪啊！”人群一哄而散，但又在離著遠(yuǎn)點(diǎn)的地方重新聚集起來，如同湖里受了驚嚇的魚群。
    幾個大人臉色極其難看，娘一把摟住我，我感到她的身體在顫抖。周老師也站在靠墻的這邊死死盯著。那貓繼續(xù)低吼著，帶著敵意看著我們。奶痛苦地嘔吐，貓的身體一點(diǎn)點(diǎn)從她嘴里出來，終于落在了地上。爹立即沖過去扶起奶讓她躺在自己懷里，四叔則去倒水。那只灰褐色的貓翹著尾巴，快速地轉(zhuǎn)動著腦袋，看著所有人，最后鎖定在年輕人身上。
    “來，過來玩啊！”他一臉的不在乎，仿佛這些再平常不過似的，蹲下來掏出一把貓薄荷沖著那只怪貓招著手。貓弓著脊背，全身的毛都豎立起來，小心地走過去，嗅了嗅那些貓薄荷，然后又抬起頭看著。
    “是你最喜歡的東西啦。”他繼續(xù)搖擺著。
    貓偏過頭走開，然后又走回來，伸出前爪小心地碰了碰又立即縮回來，接著又繼續(xù)嗅著，重復(fù)著以上的動作，但它身體漸漸放松，喉嚨也不再發(fā)出那種低吼了。
    忽然它跳起來，一把抓住那些貓薄荷滾到桌角邊，伸出兩條前肢把貓薄荷扣在地上，張嘴大口咬起來，接著開始打噴嚏，摩擦自己的毛發(fā)，時不時還滾動著身體，露出腹部，然后大張著嘴仿佛打哈欠一般。
    和之前的敵意相反，它好像不太在意我們了。
    “貓、貓妖啊！”人群里這樣說著。
    “這就是你們說的負(fù)貓，不，應(yīng)該是腹貓。”年輕人摸了摸自己的肚皮。
    大家不太理解。
    “你們應(yīng)該記得，這只貓就是你們養(yǎng)的，沒忘記吧？20年前那只家貓。”年輕人走過去撫摸著貓的腦袋，它很聽話地瞇著眼睛蹭著年輕人的手心。我不知道為什么也走過去，蹲下來伸出手。貓立即變了臉，抬起上半身瞠目以對，張著嘴吐著氣發(fā)出威脅的吼聲。
    “先別急，它還不習(xí)慣你們，你也是這個家的一分子。”年輕人把我?guī)У竭h(yuǎn)點(diǎn)兒的地方，貓?jiān)俅纹届o下來。
    “應(yīng)該說，你們兩個最知道它為什么在老人的肚子里，為什么要這么執(zhí)著地在這個家里搗亂吧？”年輕人看向四叔和周老師。
    “胡說什么，我怎么知道？”四叔狠狠地說，臉轉(zhuǎn)過去的時候那只貓忽然盯著四叔，四叔嚇了一跳，咽著唾沫慢慢走到墻角去。
    “都是那么多年前的事了，我不記得了。”周老師推了推眼鏡。
    “哦？你自己許下的愿望卻不記得了嗎？”年輕人攤開雙手。
    周老師的臉色變了。
    “真的忘記了嗎？那只巨大的貓，雷雨的午后，村子的麥田里，你對著它許下的愿望。”
    “別再說了！”周老師緊握著拳頭吼道。
    “喵——”
    那只貓突然長長地叫了一聲，人群嘩一下又退后一點(diǎn)兒。
    到底發(fā)生什么了？為什么周老師這么激動，和平日里的溫柔樣子完全相反，額頭都鼓著青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