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 心意
054 心意
蕭如玥還真不明白,不過是去見這個家里的老長輩而已,用得著這么隆重嗎?剛洗簌完畢換了干凈衣裳,又回去換一身再梳個美美的發(fā)型
跟蕭如雪別過之后,蕭如玥便停了下來,兀自找了個小亭子坐下。她不打算回去找丑姑換發(fā)型,也不打算特地又換一身襖裙。
“六小姐,您打算這樣去見老夫人?”曉雨曉露瞪大眼。雖然她們早知道她們這主子喜歡獨(dú)樹一幟,可不代表大老爺無視她的放肆,老夫人也縱容她的無禮啊!
“我剛洗簌好換上的,很干凈。”蕭如玥若無其事的笑應(yīng)。
曉露一聽就想笑,可見曉雨一臉嚴(yán)肅眉頭還擰著,也不好笑出來,憋著。
“六小姐,您還是”曉雨那個急啊,火燒心了都,卻自己也大概知道自己說等于白說,可
“也不知道過去得耗到什么時候,曉雨,給我找些點(diǎn)心先墊墊肚子。”蕭如玥一本正經(jīng)的打斷曉雨的勸告。
曉雨張了張嘴,無奈,應(yīng)諾離去。
蕭如玥瞥了一眼努力憋笑的曉露,輕輕柔柔來了句:“想笑就笑吧,別憋壞了。”
她這么說,反倒讓曉露有點(diǎn)不好意思了,訕訕干笑兩聲,囔囔:“六小姐,奴婢本就沒有曉雨那么能忍,您還老說寫惹人笑的話”
“哦,原來還是我的錯了。”蕭如玥挑眉看她。
曉露兩眼左右飄忽,既然有些話不能明著應(yīng),那就干脆默認(rèn)好了。
“我算是徹底搞清楚,以你們的實(shí)力沒能及早領(lǐng)進(jìn)內(nèi)院的真正原因。”蕭如玥懶懶道,頓時惹得曉露身子一緊繃直,緊張起來。
“六小姐,奴奴奴奴婢不是那個意思,奴婢”一慌,說話都結(jié)巴了,還憋個半天沒下文,最后喪氣懊惱的低頭看自己腳尖,不知所措之余,習(xí)慣性的往曉雨離開的方向瞥。
“不要什么事都等著曉雨來給你解決!”
蕭如玥淡淡道,看起來嚴(yán)肅,卻并不會顯得嚴(yán)厲:“曉雨不在身邊,你不一樣能將事情處理得很好嗎?就像上次跟五姐去如意坊,你連細(xì)微的聲音變化都注意到了,說明你很細(xì)心,沒有莽撞的跟進(jìn)隔間去,也說明你做事其實(shí)還是很謹(jǐn)慎的”
舊事重提,曉露驚愕之余不免露出幾分羞赧之色來,忽然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問:“六小姐真的不覺得我當(dāng)時跟進(jìn)去比較好嗎?萬一”后面的話不知該不該說而停了下來。
“萬一什么?”蕭如玥挑眉。
“萬一萬一她們”深吸一口氣,豁出去來:“武房又不是挑不出武婢用了,五小姐干嘛非得跟您借武婢不可?怎么想都覺得奇怪吧,六小姐就不擔(dān)心她在您背后搗鬼?畢竟您們兩可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蕭如玥嘴角一扯笑了起來:“那又怎樣?”
曉露咋舌,目瞪口呆。
“日后再有這種事,你就還像上次那么辦。”蕭如玥淺笑盈盈,猶似教導(dǎo):“有時候,看到的和聽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的,還會妨礙正確的判斷力。”
曉露呆了呆,似懂非懂的點(diǎn)點(diǎn)頭,準(zhǔn)備回頭跟曉雨商量研究一下具體意思。
正想著,那頭曉雨便回來了。
沒外人在,蕭如玥吃東西是迅猛的,三兩下搞定半碟糕點(diǎn),利落灌了幾杯茶后,剩余的全賞給曉雨曉露:“誰知道她們要拖到什么時候,你們也先吃點(diǎn)墊肚子,身體是本錢,別還什么都沒干,本錢就沒了。”
大宅門規(guī)矩多,主子吃飽后奴才才可以去吃飯,以防萬一,還是先讓她們墊了肚子再去。
曉雨曉露跟著蕭如玥也有一段時間了,知道有時候在她面前客氣就虛偽了,也干脆的接過糕點(diǎn)分掉。
這邊才抹嘴角,那邊蕭如月就來了,還以為會多花枝招展,卻也不過是換個發(fā)型換身衣服而已,她向來鐘愛鮮艷的青綠藍(lán)三種顏色,剛才穿的是青色,現(xiàn)在換了身草綠色。
蕭如月圍著蕭如玥轉(zhuǎn)了兩圈,撅嘴嗔道:“六姐你太狡猾了,竟然沒有回去換衣裳!”蕭如玥聽得莫名其妙,她又道:“我怎么就沒想到換身舊點(diǎn)的呢?這樣說不定能拿到更多!”
“”蕭如玥一陣無語。
也不知道洪媽媽是先通知的她們,還是因?yàn)楸皇捜缭峦现@回蕭如玥倒不是最后到的,不過在她們之前,大堂哥蕭勤鑫就已經(jīng)坐在那里喝茶,邊上擺了許多一匹一匹的錦緞,倒是什么顏色都有。
“呀,這些都是大堂哥帶回來的嗎?”蕭如月似乎跟這宅子里的人都熟,進(jìn)屋便放了蕭如玥,直奔蕭勤鑫旁邊的錦緞,又摸又嘆很是愛不釋手的樣子:“哇,可真好看,大堂哥,有沒有給我準(zhǔn)備一份呀?”
“哪能沒有?”蕭勤鑫似被她那模樣逗笑著似得,放下茶盞,頗有慣寵妹妹的大哥樣,低聲帶了些促狹的意味:“不過,可不能現(xiàn)在就”
“知道啦知道啦,頭一份孝敬祖母嘛~”蕭如月小臉頓時一紅,不悅的搖著蕭勤鑫跺腳嗔道:“人家又不是當(dāng)初那個不懂事的小娃娃了,大堂哥別總拿那事來笑話人家嘛。”
看來是這小丫頭曾經(jīng)有過跟老太太“搶”頭一份的彪悍史啊
蕭如玥默默,暗嘆來太早了,跟蕭勤鑫也不熟也不想熟,就就近坐進(jìn)了靠門的椅子里,無所事事托腮打量起屋子來。
許是子孫們常往這兒聚,所以這個廳堂比東院最大的桂香院的廳堂都要大上許多,正面紅漆萬字不斷頭三圍羅漢床上鋪著白虎皮褡子,床上小幾擺著掐絲琺瑯的纏枝蓮紋香鼎。兩旁的高幾上擺著玉枝翡翠葉的盆景,兩排太師椅上搭著半新潔凈的石蓮花紋椅袱,腳下的白玉磚光鑒如鏡,綽綽映著人影
福臨苑的小丫鬟立馬機(jī)靈的上了香茶來,也趁機(jī)脧了一眼她,卻是看也白看,壓根分不清楚這位是五小姐還是六小姐。
近段時間好吃好住無壓力,蕭如玥的身體明顯見好,但許是充分鍛煉的緣故,卻也沒見多長幾兩肉,只是看起來氣色稍微好看了些,卻,讓人更難分她跟蕭如雪了。
不過,蕭勤鑫見她招呼也不打個便兀自坐下,大概也猜出,卻還是裝模作樣問了蕭如月后,才跟蕭如玥打招呼:“六妹,那兒風(fēng)大,還是坐進(jìn)這邊來吧。”
他指的是他對面,男左女右。
“多謝大堂哥,不過我覺得這里挺好。”蕭如玥扭頭回他一個禮貌的微笑。
這時候,蕭如梅和蕭如雪說笑著結(jié)伴來了,后面還跟著老七蕭如畫等兩三成伙的好幾個小姐妹,小的都有八九歲了,少爺們有個五歲以上這時候也都在學(xué)堂,再小一點(diǎn)的來了也不會挑,估計也沒叫來,就直接送去了。
“六妹,你怎么都不等等我,害我還特地跑你那一趟。”蕭如雪進(jìn)門就走過來嗔道。
呵呵,你這一趟倒是跑得挺快的
蕭如玥也不戳穿她,無辜笑這推卸責(zé)任:“八妹拽我來著。”
“五姐,我可真心不知道你也回頭去找六姐來著,要是知道,我也一塊兒等了。”蕭如月大呼冤枉。
“八妹你這是冤枉什么啊?大老遠(yuǎn)都能聽到你嚷嚷的聲音。”蕭勤昊和蕭勤政笑著從門外走了進(jìn)來。
蕭家財大勢大走的是商途,并不指望子孫入仕做官,嫡長子蕭勤玉之所以去國子監(jiān),也不過是為多結(jié)交四海精英,日后接管大權(quán)后有所助益。而國子監(jiān)招生也十分嚴(yán)格,不是有錢有權(quán)就能擠得進(jìn)去,朝廷更是只給了蕭家一個名額,給了嫡長子,其他人自然就沒份了,像蕭勤昊蕭勤政這樣的庶出之子,更加沒份,以至于也無心考取功名的他們在私塾學(xué)習(xí)到了一定年齡,就變得十分空閑
只不過區(qū)別在于,蕭勤政畢竟年紀(jì)小又有個能干的大哥,而蕭勤昊,卻是因?yàn)橛袀€什么都不爭,日復(fù)一日坐吃等死的爹!
“三堂哥,五堂弟。”
剛給蕭勤鑫行罷禮的蕭如梅,轉(zhuǎn)過身來就跟兩人打招呼,態(tài)度十分謙和。蕭如雪雖然也有好好打招呼,卻總給人一種太過優(yōu)雅而高高在上的不可攀感。
蕭如玥想,那或許是她身為掌家大房嫡長女的高傲,而順于形勢,自己也不能太特立獨(dú)行了,也起身一一給眾人行了禮。
看著眼前柔順而弱不禁風(fēng)似得人兒,蕭勤昊面色一陣古怪。難不成那天在馬場讓他難堪的,另有其人?
“六姐,賣五堂弟個臉行不?”蕭勤政走過來,擠眉弄眼:“改天借烈風(fēng)我耍耍?”
“一匹馬而已,五堂弟喜歡,有空兒就牽去玩玩便是,不用這么客氣。”蕭如玥淺笑,倒是十分慷慨。
聽到這話,蕭勤昊臉色就不好看了,想那晚在馬場,她丫連他給她伴奏都不樂意,現(xiàn)在倒是老五一開口,她就毫不猶豫的把烈風(fēng)出借了憑什么?就因?yàn)樗还苁略谶@個家沒地位,而老大老五的爹是管著綢緞生意?
如此一想,頓時怒沖腦門。
可蕭勤政一聽,卻是頓時喜笑顏開:“那可說定了啊!不可以賴的啊!”余光瞥了一眼坐在那里的大哥蕭勤鑫,壓低了聲跟蕭如玥道:“等會我讓大哥多給你幾匹好料子。”
“五堂哥,我可是聽得到的啊”蕭如月故作虎臉叉腰,一副發(fā)威母老虎的模樣。
“誒呀呀,八妹,形象形象,你可是我們蕭家堂堂嫡小姐,這么一副準(zhǔn)備潑婦罵街的模樣給人瞧見可不好,趕緊收了收了”蕭勤政嘻嘻笑道,似蕭如月會伸手打他般,幾步竄到蕭勤鑫身后去:“怎地還不收,一會祖母出來瞧見了,準(zhǔn)有你好果子吃!”
一番調(diào)侃,惹得蕭如月氣紅了小臉,眾人哈哈大笑,倒是一派兄妹融合的場面。
“這猴崽子,又趁我不在胡說八道了。”
和藹的笑聲傳來,屋里的眾人卻立即斂了笑聲起身來。蕭如玥也跟著站起,就見簾子一晃,洪媽媽攙扶著個身材高挑舉止端莊的老婦人走了進(jìn)來。
她們后面,魚貫著跟了七、八個丫鬟婆子。
蕭如玥瞧著那菩薩般慈眉善目的蕭老夫人,冷不丁就想起了懷慈庵里那些睜眼瞎的菩薩們,而,這老太太是不是也能像那些菩薩一樣,在她放的大火中繼續(xù)維持慈眉善目笑對蒼生?
應(yīng)該,會歇斯底里吧
如此一想,忍不住就噗哧的笑出聲來。
這時,蕭如雪恰好笑盈盈的上前攙扶蕭老夫人喚著一聲“祖母”,忽聞笑聲,自然回過頭來。事實(shí)上不只是她,就是老夫人和這屋里的所有人,都訝異的看向已經(jīng)蕭如玥。
可,當(dāng)事人卻像不關(guān)她事似得垂眸低眉,靜靜站在那里,像一片綠意盎然中開出的白玉蘭,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氣質(zhì),清新可人而可愛萬分,以至于在俊逸俏麗各有優(yōu)勢的兄妹中也十分顯眼,根本不需要費(fèi)心去尋,一抬眼,目光便被她那股氣質(zhì)吸引過去了
蕭老夫人都怔在那里,恍惚間,有種看到當(dāng)年的端木蘭兒的感覺,不禁喃喃出口:“蘭兒?真像,太像了”
蕭如雪聞聲愣住,就見蕭老夫人脫開她的攙扶,失神般徑直走向蕭如玥,猶如猛然遭了一記悶棍,腦子好一會兒不會運(yùn)作。
所有人都詫異的看著蕭老夫人,而后看向蕭如玥,再看向蕭如雪有那么點(diǎn)搞不清楚狀況!
如果老夫人說的“太像了”是指蕭如玥像已經(jīng)過世的大房先夫人端木蘭兒,那在他們看來,蕭如雪也很像啊,她們姐妹兩完全一模一樣嘛,怎么蕭如玥就老人家有這般反應(yīng)呢?
陰郁一掃而逝,蕭如雪笑吟吟跟上來又十分自然的攙住了蕭老夫人,道:“祖母,您是說六妹跟雪兒很像嗎?是不是也跟雪兒一樣,很像娘?”
也多得蕭如雪,蕭老夫人才回過神來那里站著的根本不是端木蘭兒,而是,導(dǎo)致她和最驕傲的兒子今時今日陌路人一般的罪魁禍?zhǔn)祝?br/>
轉(zhuǎn)眸看向蕭如雪,巧妙的將眼底油然而起的真實(shí)情緒化去,慈眉淺笑:“是啊,真像,簡直都分不清誰是姐姐,誰是妹妹,都像極了你們那苦命的娘!唉~,蘭兒,你們的娘是個難得的好孩子,只可惜”提起端木蘭兒,似乎十分哀傷般低下眼簾去。
“祖母,別傷心,雖然娘不在了,可雪兒在這呢,妹妹也回來了,您珍重身子啊~。”蕭如雪輕聲安慰,邊攙扶蕭老夫人往三面羅漢床去,邊給蕭如玥使眼色,讓她過來搭一把手。
蕭如玥還真是沒興趣去獻(xiàn)這個殷勤,也免得老太太怕惹了她的煞氣甩手失態(tài),不過,有人卻是非常樂意去巴結(jié),還生怕她快似得搶著去。
“對呀祖母,我們都在,也都會好好孝敬您侍候您的。”蕭如月笑得那叫一個乖巧的,三兩步就過去攙住了蕭老夫人另一只手。
“好好好。”看著孫女們這么孝順,蕭老夫人十分滿意似得笑了,邊走邊招呼大家:“坐坐,都坐下。”
屋里的椅子本來就多,位子也夠大,蕭如雪和蕭如月又賣殷勤賣到蕭老夫人的羅漢床去了,撇開左邊位子不計,光是右邊的位子小姐妹兩兩一擠,也是夠坐的,只是作為姐姐又是大房嫡女身份不一般的蕭如玥又就近坐在了靠門的末坐,讓小姐妹們有些遲疑的不敢落座。
這時,蕭如云和蕭如鳶結(jié)伴來了,給蕭老夫人行過禮之后,蕭如云就一把拖著蕭如鳶坐進(jìn)了蕭如玥旁邊的椅子里。
眾姐妹呆了呆,這才小心翼翼尋了位子坐。
蕭老夫人將一切看在眼里,對蕭如云的舉動頗有些驚訝。那孩子,太過憧憬她的父親,久而久之就染了一身的冰冷孤傲,還真是沒見過她這么主動的去“親近”誰。
蕭勤鑫起身一揖,道:“祖母,這些都是今年冬的新花色,是孫兒命人織成就立即快馬加鞭送來孝敬祖母的,今兒個才到,就是京城的店鋪也還沒得賣呢,只望還能入得了祖母的眼。”
“瞧你這張嘴哦~”蕭老夫人被蕭勤鑫逗得呵呵直笑,挨個看了丫鬟送到跟前的綢緞之后,定在一青縐綢上:“我看,就這色合老太婆我這把年紀(jì)的了,其他的都亮得晃眼,就讓這些丫頭們分了吧。”
“祖~母~,您這般容光煥發(fā)神采奕奕的,年輕著呢,哪老了?哪老了?”蕭如月輕搖著蕭老夫人手臂猶似不依的撒嬌。
蕭老夫人呵呵又是笑,輕刮了下她的鼻兒揶揄道:“你這小滑頭,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所謂長幼有序,你啊,就是說開了花,這料子也得讓幾位姐姐們先挑。”
蕭老夫人生于京都望族,祖輩歷代都是朝官,祖父更是位及吏部尚書,是正兒八經(jīng)的官家小姐,要不是一道皇令賜婚,她也絕不會嫁進(jìn)飼馬生財?shù)氖捈摇km說她命該如此,不得不認(rèn)的嫁雞就得隨了雞,可她還是改不了那些根深蒂固的禮教,并且要求子媳孫都要遵循,更是在年少時的冤家們的孫女一個個不是嫁了某某高官就是入宮做了嬪妃之后,莫名其妙的窩火,愈發(fā)嚴(yán)厲的管教孫女們女德,一副逮了機(jī)會也要將孫女塞額不,嫁進(jìn)位高權(quán)重的官家或者宮里去,把那些人的孫女都壓過去的架勢!
所以,蕭家才會有那么多規(guī)矩限制小姐們的言行舉止
可,官商雖勾結(jié),但官家為了避嫌,更有自命清高的因素,很少會跟商家聯(lián)姻!
這些蕭如玥都是從曉露那里聽到的,實(shí)情應(yīng)該差不了太多,至于蕭如雪,貌似是特例,好像老太太也并不敢怎么著她。
眾人坐定,蕭如玥在蕭如雪的帶領(lǐng)下給蕭老夫人敬了杯茶。
蕭如雪可能故意,所以沒有明示也沒有暗示要跪著敬茶,而老太太明顯也并不想浪費(fèi)太多時間在這事上,倒讓蕭如玥鉆了空子,只是低頭看似恭敬的將茶送了過去,而老太太也只是意思性的喝了一小口,甚至可能根本沒喝的只是做做樣子!
只想趕緊拿了東西走人,蕭如玥回到位子上又兀自入神的想著別的事,也就懶得去聽那些人虛偽來虛偽去的打太極,直到聽到有人喚她。
“六妹,在想什么那么出神?喚了你好幾聲都沒聽到,是不是又哪不舒服了?”蕭如雪款款走來,滿面關(guān)切。
“是有些累了。”蕭如玥倒也不客氣,一扯皮笑回道,巴不得一會老太太說累了就回去休息吧之類的。
可惜,老太太今天是吃錯藥了,分明不喜歡她,卻竟也不讓她走,嘟囔了句“許是這些天趕路累壞了”,就揚(yáng)了聲道:“來呀,給六小姐換杯參茶來。”而后轉(zhuǎn)向蕭如玥,笑得那叫一個和藹的:“我讓人做了藥膳,應(yīng)該適合你的,看時辰也差不多了,你就別一來一回的跑了,先喝些參茶穩(wěn)穩(wěn)元?dú)狻!?br/>
有一瞬,蕭如玥真想暈一把給這老太婆看,嚇嚇?biāo)赊D(zhuǎn)念一想,藥膳吃了總歸是補(bǔ)自己的,這肉身這么弱真該多補(bǔ)補(bǔ),便作罷了,就輕輕點(diǎn)了個頭。
她的柔順,蕭老夫人很滿意。讓大伙兒挑選蕭如玥剛剛出神時丫鬟們搬來的各種高檔料子,光是狐貍、貉子的皮毛就不少。
相較于其他人的左挑右選,蕭如玥只是隨意抱了就近兩匹綢緞和兩張整張的狐貍皮毛,反正老太太的東西都是府里頭一份,再差也差不到哪去,何必挑?再說,就丑姑那雙巧手,她都懷疑她揪回去一把狗毛,她也能給她鼓弄出虎毛的威武效果來!
說到底,蕭府,不過是她進(jìn)入這個世界后自己滾進(jìn)她腳底下的一塊跳板,這里的東西,她還真沒稀罕過,還指望她表現(xiàn)出多大的熱衷興奮來嗎?
不過,她的無所謂,倒是十分引人注意。不但姐妹們訝異,堂哥們詫異,蕭老夫人,更詫異!
正是花一般,對美麗事物沒有抵抗力的年紀(jì),她的表現(xiàn),真太
蕭老夫人不動聲色垂眸喝茶,神思飛轉(zhuǎn),放下茶杯時笑看了一圈后示意洪媽媽靠近,在她耳邊低語了兩句,洪媽媽領(lǐng)命而去,不一會兒又回來了。
蕭如玥瞧得分明,卻依舊裝瞎,甚至免得蕭如月轉(zhuǎn)頭又來呱啦,干脆托腮閉眼,一副累了正閉目養(yǎng)神的模樣。
不想,竟還是有人吵她,好在是洪媽媽,還張嘴就說旁邊的暖閣有床有被褥,問她要不要去躺一會。
不用留在這里打太極,蕭如玥自然高興,點(diǎn)頭起身明示讓洪媽媽帶路,倒是讓洪媽媽稍微愣了一下,才恢復(fù)笑臉前面引路。
看著被洪媽媽領(lǐng)去暖閣的蕭如玥的背影,蕭如雪鳳眸微微瞇了瞇,而后恢復(fù)如常,與蕭老夫人談笑。
蕭如梅嘴角幾不可見的扯了扯,垂眸喝茶,卻不想,連自己這微小的表情,也落入了對面蕭勤鑫的眼底。
洪媽媽侍候蕭如玥躺下,離開沒一會兒,門又推開了,進(jìn)來的是曉雨曉露。曉露抱著的是她剛拿的綢緞和狐皮,而曉雨,手里卻捧著只紅木嵌金邊的盒子。
盒子約莫一尺長寬四寸厚,似乎挺沉。
見蕭如玥睜著眼,曉雨曉露便靠了過來,曉雨把那盒子放到她面前,道:“六小姐,洪媽媽說這是老夫人賞給您的。”
“猜猜里面都是什么?”蕭如玥纖指在盒上輕跳,淺笑反問。
曉雨曉露均是一怔,搖頭。
“多半是銀子。”邊說邊用纖指挑開盒子,里面的東西還真是如她所料,只不過,銀子是兩錠五十兩的大元寶,和一堆一兩二兩不等的碎銀。
曉雨曉露雖驚訝蕭如玥猜的準(zhǔn),卻也不明白蕭老夫人賞就賞,怎么不直接給大元寶干脆,而蕭如玥卻是鄙夷一笑,輕道了句“伸出手”來,就從盒子里拿了個一兩銀子放進(jìn)曉雨手里,拿了個二兩的銀子放進(jìn)曉露手里。
老太太這是讓她方便打賞的!換個角度想,也許該說這是“細(xì)心”!
“啊~”曉露明白過來,張嘴剛要說,好在曉雨手快一把捂住了她的嘴,瞪了她一眼后壓到最低聲:“隔墻有耳。”
可以說,老太太這是在向蕭如玥展現(xiàn)她的細(xì)心,也,同時是試探,而后根據(jù)她的反應(yīng),決定如何使用她這枚棋子!
看來,這老太婆跟那個冰凍死尸爹的關(guān)系,不是一般的惡劣啊,否則怎么病急亂投醫(yī),主意都打到她這個煞星身上來了
曉雨看著蕭如玥嘴角那抹若有似無的算計笑容,雖然不知道被算計的是誰,可她卻不禁有種為被算計的人默哀之感,卻沒注意到,她已經(jīng)潛意識的開始認(rèn)為,這小主子不會栽在任何人手里!
頂多也就三刻鐘,洪媽媽就來請蕭如玥了。說是她那幾位叔叔嬸嬸基本都到了,老夫人讓她去見見。
一個宅子里住著,總歸是要見的,蕭如玥自然沒必要縮閃,但還是拒絕了洪媽媽的親自服務(wù),堅持讓在丑姑那里學(xué)了兩招的曉雨給自己梳頭。
平時蕭如玥的吃喝穿都有丑姑一手包辦,曉雨雖然一直仔細(xì)旁學(xué),卻也總是晚上拿曉露練習(xí)而已,給蕭如玥梳頭,還是頭一次,更何況一會出去還得見老夫人和府里其他幾位爺和夫人,洪媽媽又在旁邊“監(jiān)督”著,難免緊張,十指僵硬
“洪媽媽服侍祖母已經(jīng)有些年頭了吧?”蕭如玥忽然出聲。
“回六小姐,蒙老夫人不棄,奴婢服侍老夫人已有46年了。”洪媽媽笑應(yīng)。
“呀!”蕭如玥掩嘴輕驚了一聲,笑道:“那洪媽媽豈不是看著我爹長大的?”
倒真是沒想到她會這么說,洪媽媽愣了一下,才笑應(yīng):“都說奴婢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才換來今世入蕭家服侍老夫人和大爺。”
看著銅鏡里映出的曉雨雙手利索起來,蕭如玥嘴角微翹,順口就接了話:“呵呵,洪媽媽確實(shí)是有福之人呢。”
還以為她會順勢就打聽蕭云軒以前的事,卻不想竟就此打住,洪媽媽著實(shí)又是一愣,但看著曉雨忽然利索起來,也了了大半,可這孩子,就真的一點(diǎn)都不好奇自己父母的事嗎?
洪媽媽心里犯著嘀咕,總覺得蕭如玥太過靜而顯得詭異,所以,蕭如玥不說話,她也不好多挑話題,不一會兒,曉雨便把頭梳好了。
“不錯不錯,第一次梳,也比我自己梳的要好幾倍了。”
蕭如玥左照照右照照,很滿意的評價,卻聽得曉雨十分尷尬,洪媽媽狠狠汗了一把。
哪個姑娘不愛美,小姐們有資本自然更甚,可這六小姐她是什么心思啊?就這么放心讓一個第一次梳頭的丫鬟鼓弄自己的頭發(fā),她不知道一會兒還要去見長輩們嗎?還是故意的?
眾人的反應(yīng)蕭如玥瞧得分明,卻懶得理會,起身招呼了聲便往外走。
洪媽媽趕緊跟上領(lǐng)路。
四位叔叔四位嬸嬸,還有一大群堂兄弟姐妹的加入,讓蕭如玥本來還覺得大得夸張大得過分的廳堂,這會兒反倒有種擁擠的感覺了
平常也這么多人擠在一起吃飯?恍惚間,大食堂的畫面從腦中過
“喲~這便是六姐兒如玥吧。”話音一落,蕭如玥就看到個約莫三十左右的美麗婦人起身沖她走了過來。
身段婀娜,穿了件玫紅百蝶穿花的褙子,梳了傾髻,插了一枝赤金鑲翠玉珠花,別了一朵紅寶石嵌的寶花,柳眉杏眼粉黛略施,神采奕奕爽利干練。
就她那與蕭如梅幾分相似的模樣,蕭如玥就不難猜出她的身份四房嫡夫人,房紫妍!
“嘖嘖,跟雪兒長得可真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太像了太像了,不管是擱一塊兒還是分開了,四嬸我這眼神兒都分不出來。”四夫人房氏笑拉起蕭如玥的手,就順勢將腕上一只精致的玉鐲子撥到她腕里:“來,這是四嬸給你的見面禮。”
蕭如玥還沒來得及說謝,那頭蕭如月就笑嘻嘻接話:“四嬸還說分不出五姐跟六姐,卻怎么沒見將那鐲子錯送了五姐呀?”
這話一出口,頓時惹來一屋歡笑。
房氏轉(zhuǎn)眸一橫,假假虎臉:“這丫頭,非得這時候揭四嬸短兒是吧?”
“冤枉,冤枉,人家只是實(shí)話實(shí)說”蕭如月趕緊求饒,卻又是賴皮的小樣兒,立馬又引來一場笑。
四夫人房氏倒也不氣,拉著蕭如玥就往里走:“來,四嬸帶你認(rèn)認(rèn)家里的諸位叔叔嬸嬸。”
“這事兒怎能勞四嬸呢?”
蕭如雪笑著迎上來,那頭蕭如月也不含糊,笑嘻嘻著就挽住四夫人房氏將她往她的位子上帶:“就是就是,四嬸怎么說都是長輩,這事兒哪能勞您大駕呢?您還是坐著等六姐敬的那杯茶吧!”
“這敢情好。”四夫人房氏倒也爽快,順著蕭如月的扶就回了位子去。
說話間,已經(jīng)有丫鬟機(jī)靈的端著茶跟上來蕭如雪蕭如玥姐妹兩來,蕭如雪介紹一個,蕭如玥就得敬一杯茶
好在,并不用下跪,還一杯茶就換一份價值不菲的見面禮,特別是叔叔們,直接賞票子讓她自個兒喜歡什么自己去買!
也不知是事先商量好的,還是見面無表情的二叔開了頭,后面的幾位叔叔也就都跟著,反正他們每人都不多不少的賞了她六百兩銀票,再加上幾位嬸嬸們給的也就轉(zhuǎn)幾個身的功夫,她就賺了近三千兩。
暴發(fā)戶就是不一樣!不過
比起面無表情的二叔蕭云峰,隱斂陰險一副親切的三叔蕭云凌,精蟲傷腦酒色過度的四叔蕭云展,蕭如玥反倒對那個面色古怪又故作鎮(zhèn)定的五叔蕭云卿有些在意!
算了,管他們什么目的藏了什么禍心,反正眼下是她賺了,不樂白不樂!
假裝沒瞧見諸位叔叔嬸嬸不露聲色投來的目光,蕭如玥淺笑應(yīng)著蕭如雪的話,這時,大夫人端木芳兒便來了,也沒說上兩句話,蕭老夫人也出來了。
正說笑著,四夫人房氏忽然道:“對了,大嫂,大伯這到底是怎么想的?這六姐兒叫如玥,這八姐兒也叫如月,雖不同字,可念法是一樣的,讓姐妹兩往后可怎么分啊。”
話一出口,屋里頓時就安靜下來了,紛紛看向端木芳兒,特別是幾房夫人,都或淺或深的掠過看好戲的光澤。
別人不清楚,她們卻是清清楚楚這端木芳兒怎么嫁進(jìn)的蕭家門,任她再能裝再能撐,也終究蓋不了事實(shí)大伯根本就不想娶她,心中無她,就算生了兒子生了再多子女,也終究比不過原配生的兩個女兒,哪怕是那個被拋棄了十四年的煞星!
其實(shí)她們之前還一直擔(dān)心著,大伯始終對六丫頭沒點(diǎn)反應(yīng),這六丫頭怕是沒用了,卻不想終歸是心愛的女人豁出性命掉下來的肉,近在眼前,到底還是狠不下心腸不管。
雖然端木芳兒早有心理準(zhǔn)備,可四夫人房氏這么明擺著的讓自己難堪,還是讓她控制不住的面色難看了一下,好在她也不是省油的燈,很快又恢復(fù)了臉色,一副聽出意味了卻慷慨大量不計較的臉色微笑:“這事我也跟老爺商量過來著,他的意思是,六姐兒大些,就叫如玥,至于小八,還是叫玥兒,這樣就”
屋里,長著腦袋的都沒法想象得出跟那副模樣的蕭云軒“商量”事情的情形來,可因?yàn)闆]證據(jù),也就沒法說端木芳兒在說謊了。
“那還是叫小八吧,這樣總不會搞錯了。”四夫人房氏笑吟吟就接話。
蕭如玥暗暗挑眉,心想這個四夫人房氏跟端木芳兒肯定有過節(jié),不然怎么這么狠,句句都這么針對性的帶刺兒。
那邊,端木芳兒只是眼底飛掠了個不悅的光澤,而蕭如月畢竟年紀(jì)小,可沒有這么好的定力,當(dāng)即臉色就變得難看了,暗惱端木芳兒到底是自己的生母,還是五姐六姐的生母,四嬸明擺著是欺負(fù)她不得爹爹的眼,她竟也不出個聲幫幫。
越想越委屈,不禁眼眶一酸,紅了。
可也倔強(qiáng),微揚(yáng)著下巴抬高臉?biāo)烂纱笱郏蛔尷锩娴乃麧L出來,更丟人。
然,她這些小動作,是逃不開長輩們的眼的,端木芳兒自然也看得分明,卻只是唇抿了抿,而后,便垂眸喝茶了。
自己懷胎十月掉下來的肉長的,哪能不心疼,只是總覺得她還太小,有些東西讓她懂得太早不好,可現(xiàn)在看來是時候得教一教了!
大房跟四房把氣氛攪得微妙的僵,小輩們自然是不敢出聲趟這渾水,可其他三房竟也坐著看熱鬧誰也不出聲
蕭如玥看著就覺得好笑,這樣的一家子,怎么就能拖到今天還沒分家呢?難道因?yàn)楣糯鏇]啥消遣節(jié)目,所以她們覺得觀掐是有趣?互掐是情趣?
好在這時候丫鬟來報晚膳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老太太一聲吆喝,眾人呼啦啦尾隨移到旁廳圍了幾桌開飯,自然而然的默契把那小插曲甩后腦勺了。
蕭如玥總算真切領(lǐng)悟到“食不言”的好處了,不然這么一大群人,一人一句也得噴得滿桌子菜都是唾沫星子。
吃飽喝足,蕭如玥只推說了一句累了,不僅順利的得離開福臨苑,還得到端木芳兒開恩,說晚上不用到桂香院問安了。
回到紫竹院,蕭如玥便讓曉雨曉露將得來的賞交給丑姑處理,自己則滾上床去打算睡到半夜,再去藥地尋寶。
一晚上的收獲,真把丑姑嚇了一跳,但她很快又穩(wěn)住了,還轉(zhuǎn)手就賞了分到院里的兩個婆子幾個丫鬟。
婆子和一等丫鬟都是二兩,二等丫鬟一兩,小丫鬟兩百銅子。
“雖說不一定能養(yǎng)得熟,可也得讓她們時不時的跟著吃點(diǎn)甜頭。”丑姑隨口般說笑似得,卻分明是在教導(dǎo)蕭如玥如何在大宅子里生存。
蕭如玥一貫笑應(yīng),心中卻是說不清的滋味只望,丑姑是真心待自己好,否則,縱是好過千萬分,也難抵一個有目的!
半夜時分。
蕭如玥爬了起來,沒驚動丑姑的悄悄出門,不想曉雨曉露竟守在門外。
“你們傷都還沒好全,不躺著多休息杵這兒做什么?”蕭如玥莞爾。
“保護(hù)六小姐是奴婢們的職責(zé)。”曉雨道,曉露就跟著點(diǎn)頭。
她們的傷已經(jīng)好得七七八八了,而之所以好得這么快,全是六小姐慷慨賞了那些擁有奇效的小綠丸子給她們吃!
現(xiàn)在,她們再也不會覺得六小姐往那塊地鉆是胡鬧,還要盡全力的幫她弄到更多更多的材料!
“姑姑的方法還真見效,幾兩銀子都能熱乎到現(xiàn)在。”蕭如玥嘴角微翹,大大方方走在了前頭。
蕭如玥膽子夠大,星光不夠亮瞧不清楚,果斷就讓曉露拎了盞小燈籠來,只是她們?nèi)f萬沒想到,竟有人先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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