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傻丫3
吳家村離梅家村不過十里地,不過比較起來卻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吳家村交通便利,四通八達,吳家村的渡口連著大江,四面八方的貨物都在這里聚集,順著水路運往全國。
吳家村借著這個便利,人人都做起了生意,其中生意做得最大的就是吳德本,當年吳德本只是個跑船工,跟人做苦力出身,不過頭腦好,經(jīng)常借著跑船,從外地帶些新鮮玩意回吳家村來買,后來買了一只船自己做水運,再后來整個渡口里十只船有八只都是吳德本家的。
吳德本家里有一獨子,吳安舟,長得是一表人才,人也聰明,三歲就請了先生開蒙,十歲就中了秀才,可以算是當?shù)赜忻纳裢恕?br/>
可惜早慧傷身,這道理不假,吳安舟自小體弱,又一心只讀圣賢書,對一切強身健體的活動都敬而遠之,真真是個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生動例子。
吳安舟十歲那年,拜訪完回鄉(xiāng)的一位大儒回家時走了夜路,一路上也沒有什么風吹草動,到了家就蒙頭睡了,第二天起來人就迷糊了,說話也不著調(diào)了,人也認不得了。抱著他爹喊哥哥,拉著他娘喊嬸子,對著天上的鳥說話,對著地上的螞蟻唱歌。
這可急壞了吳德本夫婦倆,就這么一個獨苗兒子,又是神童,以后參加科舉拿了狀元回來,光宗耀祖指日可待,沒想到一夜之間這個寶貝兒子就傻了,光宗耀祖是指望不上了,這萬貫家財、船運的產(chǎn)業(yè)又交給誰呢?
眼看著兒子一天天傻下去,吳德本夫婦漸漸放棄了希望,只求著別斷了吳家的香火,兒子指望不上了,指望指望孫子吧。
吳用最了解吳德本的心思,吳家村家家戶戶都小有余錢,日子過得寬敞,就沒有人家愿意把女兒嫁給一個傻子,哪怕是個一表人才,家產(chǎn)萬貫的傻子,
想要給吳少爺娶親,只能往一些窮地方找,尤其是像梅耳朵家這樣,女兒長得標志,老爹又肯買女兒的人家里。
二十兩銀子買個童養(yǎng)媳,等吳安舟滿十六歲了,就讓兩人成親。
二十兩銀子夠干什么?不夠吳老爺請人喝一頓好酒的。
沒成想,臨到頭了,人家姑娘跑了,看來人家姑娘也不傻,知道火坑這玩意只有上桿子逃的,沒有上桿子往里跳的。
木槿站在吳家大堂里四下打量,大堂兩旁是幾根木梁支撐著房頂,正前方是一張黑漆案桌,兩旁擺著幾張?zhí)茨疽巍U戏綊熘粔K匾額,上面寫著四個大字海納百川。
木槿知道這是吳安舟寫的字,按照系統(tǒng)提供的原劇情,傻丫的姐姐跑了,傻丫被她爹送到吳家來的第一天也是站在這個地方。
當時吳老爺和吳夫人一見到傻丫,立刻嫌棄的要把她打出去,嫌棄傻丫弄臟了他家的地方。
傻丫渾身上下都是被她爹打的傷痕,說是有爹有娘的孩子,其實比乞丐還不如。
吳家的家丁拿著大棍子打在她身上,把她一路打到吳家的大門口,多少人在門口看熱鬧,這時候吳安舟來了,穿著一件月白的衫子,手里拿著一本書,嘴里還不停的念叨著什么。
“住手。”吳安舟推開了施暴的家丁,將傻丫扶了起來,關切的問道:“這位妹妹可曾傷著?”
傻丫頭上汩汩的冒著血,張大了嘴巴望著吳安舟,短暫遲疑了一秒,傻丫忽然對著吳安舟笑了起來。
吳安舟也笑了,“妹妹無事就好,妹妹跟我回家吧。”
當時圍在門口看熱鬧的人嘩然一片,心中暗笑著,一對傻子。
木槿想到這里,忽然笑了出來。
木槿她娘拘謹?shù)刈谔茨疽紊希瑴喩矶疾蛔栽冢昂⒆樱蹅儯丶遥摚鲲埩恕!?br/>
阿寶站在木槿旁邊,別看他在家里耀威揚武,借得都是他爹的勢力在狐假虎威,真到了外邊,馬上乖巧的像個小兔子,連多看兩眼都不敢。
“娘,你安生坐著,到了飯點有人給咱們送飯。”
吳德本和他夫人躲在后面觀察了許久。
吳夫人甩著帕子道:“這個小丫頭能治咱們兒子的病?我不信。”
吳德本說:“不管怎樣都要試試,我看這小丫頭長得靈巧,要是治不好咱兒子的病,就留下給咱兒子當媳婦。反正咱們不吃虧。”
吳夫人想想也就答應了。
吳德本清清嗓子,從簾后走了出來。
木槿收回笑容,一雙眸子炯炯有神的看著吳德本,這個吳德本表面是個樂善好施的商人,骨子里可不是什么好東西。
當年還是跑船工時,在江上遇到風暴,船主為了保護船上的貨被風浪卷進江里,吳德本躲在船艙不敢出去救人,這倒沒有什么,人都畏死,但他千不該萬不該回到吳家村后,將船上剩下的貨侵吞為己有,又編了瞎話對船主的家人說船主帶著錢跑了。
靠著侵吞的錢,吳德本買下了第一條船。就這樣缺德帶冒煙的開始走上了發(fā)家致富的道路。
而船主的家人沒了依靠,一家子為了尋找船主,散盡了積蓄,后來就離開了吳家村,再沒有了蹤跡。
木槿對吳德本甜甜一笑,做下的缺德事,就像欠下了債,遲早都是要還的。
吳德本不知道木槿已經(jīng)在心中對他進行了深刻的批判,見她甜甜一笑,也回以慈祥的笑容道:“丫頭小小年紀,也會治病救人嗎?”
木槿道:“我一個小丫頭,無權無勢,若是沒有真本事怎敢在吳老爺面前夸下海口,我既然說能治好就一定能治好。”
吳德本有些吃驚,心想,這小丫頭好大的氣勢,要么就是真有本事,要么就是頭腦有毛病。
“我吳某人在當?shù)匾彩琼懏敭數(shù)娜宋铮⊙绢^要是能治好我兒子的病最好,要是治不好我吳某人也不會善罷甘休的。”
木槿笑道:“萬事萬物都有因果,吳少爺天資聰穎,又樂善好施,這樣的人老天爺定是偏愛他的,就算遇到一些波折也是天降大任于斯人,一定會平安度過的。而我就是老天爺派下來救吳少爺?shù)娜恕!?br/>
吳德本原也是個俊俏的人,只是上了年紀,日常又飲食無度,放縱自己成了如今身寬體胖,滿臉橫肉之人。此時他兩頰的贅肉不停抖動著,眼神動搖不已,這小丫頭不普通啊,胡說八道也是有一套。
木槿接著道:“但對于那些作奸犯科,謀財害命的賊人來說,雖然有一時的富貴,但也要小心有報應,畢竟老天爺是長著眼睛的。吳老爺,你說是吧?”
吳德本被木槿炯炯有神的目光看了個對過穿,仿佛心肝脾胃腎都赤條條的展示在木槿眼前了,他忍不住擦著冷汗,“天不早了,請姑娘先去休息吧,犬子就拜托姑娘了。”
從小丫頭到姑娘,不過三言兩語的功夫。
木槿扶著她娘走到門口,又轉(zhuǎn)過頭說:“這段時間的吃穿用度就麻煩吳老爺了!”
吳德本立即答應道:“自然,自然。哦,對了,令尊還關在柴房里,我這就讓人去把令尊請出來。”
木槿擺擺手道:“不用,不用,我爹就喜歡住在柴房里。”
阿寶拉著他娘的衣襟,生怕他這個二姐抽了瘋,帶著他娘走了,把自己給丟了,他爹多么厲害的人啊,給他二姐一句話說的,以后大概只能住在柴房里了,看來以后想過上好日子只能跟著二姐混了。
吳家是新貴,宅子也是新嶄嶄的,當初花了大手筆買下方圓幾十家舊屋全部推倒,才得以在吳家村的正中心建了這座氣派的新宅。
木槿母子三人被安排在西院,和吳安舟的東院只隔著一道長巷,也是為了方便木槿去為吳安舟診治。
吳用得了老爺吩咐,一應吃穿用度都要好的,千萬不能怠慢了。
吳夫人有些心疼,“一家子窮鬼,還要咱們好吃好喝的招待。”
吳德本勸解道:“夫人不要小看了這丫頭,我走南闖北這么多年,像這個丫頭這樣,氣度如此倨傲的,平生少見,若真是要比較,我只在朝廷的三品大員的身上才見過。”
香酥雞、清蒸白鰱、雞蛋羹、炒時蔬、百合蓮子湯,從未見過如何豐富晚飯的阿寶目瞪口呆,這都是什么菜啊,他長這么大從來都沒見過,這香味也太勾人了。還有熱氣騰騰的白米飯一大盆。
剛布完菜,阿寶抱著碗,手里的筷子就伸到菜里撥拉。
啪的一聲清脆響聲,阿寶手上多了一道紅紅的印子,手里的筷子也應聲掉落。
“哎呦,你打我干嘛?”阿寶委屈的喊道。
木槿瞪了他一眼,“今天就教教你規(guī)矩,娘還沒動筷,你就不能先吃。”
“以前在家里,有什么吃的娘都先緊著我吃。”阿寶抱著手,不服氣的頂嘴道。
木槿笑道:“那你就回家去。”
阿寶不做聲了。
“娘,吃飯。”木槿給她娘盛了飯,又把筷子送到她娘手上,“吃完飯我給你臉上的傷口上點藥,先消消腫,然后再想辦法把疤痕去掉。”
她娘乖巧的點頭,孩子說什么都好,只是她有些想大女兒了,“小惠呢?她怎么不來吃飯?”
木槿撇了撇嘴,她那個姐姐現(xiàn)在應該是去京城的路上,等到了京城,她那個相好的身無分文,又找不到謀生的事情做,很快就把她姐姐買到京城的一個侯府里做丫鬟去了。
沒想到,因禍得福,侯爺看上了她姐姐,不但納了她姐姐為妾,還讓她姐姐生下了侯爺唯一的兒子,日子過得不要太開心啊。
畢竟她姐姐才是這個世界的女主,而她只是個要堅強活下去的炮灰女配而已。
系統(tǒng)真不是個玩意,給了傻丫這么一個完蛋的劇本,簡直集齊了世界上最慘的所有方式。
系統(tǒng)背過身去,表示并不想理你。
木槿無奈的搖搖頭,哄著她娘道:“姐姐嫁人了,等回門的時候會帶著新女婿來看你的。”
阿寶瞪大了眼睛,這怎么睜著眼睛胡說八道啊?
木槿瞪了他一眼,又道:“您就吃好睡好,等新女婿上門了,您得拿出岳母大人的氣勢來給姐姐撐腰才行。”
她娘忙點頭,“對,對,娘要給你姐姐撐腰。”
“來人啊,我渴死了,給我一口水喝吧。”梅聰爾被鎖在柴房里,吳家只負責一天送兩頓飯來,其余就不管了,梅聰爾被關了一天,一口水也沒喝上,此時渴得嗓子眼都冒煙了。
“喊什么喊,一天兩頓飯還堵不上你的嘴。”一個家丁送了一碗水來,嘴里不停抱怨。
梅聰爾狼吞虎咽的喝完水,拉著家丁問道:“啊,這位大哥,我請問你一件事,我女兒來了嗎?”
家丁苦著一張臉道:“誰是你女兒?”
“就是梅家村的傻丫啊,我女兒要嫁給你家少爺,我就是你家老爺?shù)挠H家啊!”
家丁忽然嘿嘿一笑,“你就是那個喜歡住柴房的爹啊,你女兒來了,正住在西院的大房子里,吃著山珍海味享福呢?”
梅聰兒把頭從柴房的窗戶里伸出來,激動的說:“那吳老爺怎么還不放我出來啊?這個死丫頭,自己享受去了,怎么不帶上我啊?”
家丁哎呀一聲,背著手踱著小步,“女兒為啥不帶你啊,自己做虐唄。”
梅聰爾伸長了腦袋大喊:“我做了什么虐,我是她爹,我生她養(yǎng)她,她這條命都是我的,我就是打死她也沒人敢說二話,快讓我出去,我也要住西院,我要吃山珍海味……”
木槿忽然打了個噴嚏,她裹緊了新襖子,納悶著:“這新襖子挺暖和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