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傻丫21
被譽為青州消息集散中心的杏花酒樓今日早早就打了烊。被清場的客人們圍在門前遲遲不肯散去,倒是讓杏花樓對面的小吃攤子生意火爆了起來。
賣大碗茶的,賣糯米糕的,尤其賣炸臭豆腐的,忙得腳不沾地,桌子凳子不夠用了,大家都擠在一塊。一條長板凳上擠著三個大老爺們,有兩個是嘴最碎的,從到到尾叨叨的不歇,也不知哪來那么大的勁頭。
杏花樓內(nèi),各方人馬都已聚齊,一場好戲即將上演,這讓愛好熱鬧的青州人民怎能舍得離去,哪怕不能現(xiàn)場觀看,有了第一手消息回家也好與左鄰右舍吹噓一番。
安平伯世子一臉委屈和受傷的神色,“爹,你為何打我?”
安平伯痛心疾首,上來先占據(jù)道德高地,將自己親生的兒子一頓罵,“你和青青早已定了婚約,兩家也交換了婚書,你今生今世只能有青青一個妻子,你怎能見異思遷,又愛上江家小姐!”
“湯成兄弟落了難,我的心里也是難過極了,恨不得馬上將青青迎回家去好好照料才能安心,你這個逆子啊,讓我說你什么好!”
在場的人都看呆了,只有江知青皺起了眉頭。
安平伯一轉(zhuǎn)頭,沖著湯青青道:“犬子無狀,請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諒他一次吧,我們安平伯府的兒媳,只能是你。”
湯青青:“……”
這叫她說什么好呢,這也不是看在誰的面子上就可以算的事情。你兒子暗中毀人容貌,又見異思遷,婚書未退就與她人勾連,這樣的人她哪里敢嫁。
湯青青下意識的撇了一眼江碧瑤,惹得江碧瑤趕緊撇清關系道:“你瞧我做什么?是我攔著你嫁人嗎?”
江知青捋了捋修剪整齊的小胡須道:“瑤兒,安靜。”
看戲而已,不要把炮火往自個身上引。
湯青青自幼家教嚴厲,渣男雖然可惡,但也不會牽累渣男的父母,何況安平伯與父親關系密切,她少不得要對他尊敬一二,但該說的話還是要說清楚的,她湯青青有手有腳,自己能養(yǎng)活自己,也不是非要上桿子嫁到伯府去。
“世伯,我與世子情緣已盡,是我配不上世子,甘愿退婚,請世伯成全。”
安平伯世子眼眸一亮,湯青青肯退婚了,太好了,這樣就不耽誤他娶江碧瑤了。
誰料,安平伯卻不同意,“好孩子啊,你不要一時氣憤就說退婚,我知道這次是犬子做的不對,但他畢竟還年輕,只是犯了一個年輕人都會犯的錯誤而已,你就不能看在我們兩家這么多年交情的面子上,再給他一個機會嗎?”
木槿差點聽吐了,什么叫年輕人都會犯的錯誤,年輕人招誰惹誰了!
木槿:看看你寫的人物,看看你寫的劇情?
系統(tǒng):可別賴我,我只是個社會的搬運工而已,這些人物的特征和性格都是從現(xiàn)實社會里抓取的,可不是我憑空捏造的。
木槿:……
“世伯,話可不能這么說……”
湯青青剛想說話就被安平伯打斷:“青青啊,我與你父二十年前就認識了,我們兩家關系一直很親密,這些年來,我與夫人待你像親生女兒一般,你和犬子又是從小一起長大,也是有感情基礎的,不能因為一點小事就傷了我們兩家這么多年的情分,你說是不是?”
這可不是一點小事,湯青青心里很是篤定,她不愿意嫁入伯府自討沒趣,更加不愿意嫁給一個狼心狗肺的渣男來蹉跎一生,可是她又不知如何開口,她不知道該怎么拒絕一個面容慈祥,言辭懇切的老人,她怕說出的話會傷了安平伯的心!
湯青青柔聲道:“世伯,你和世母待我很好,我心里都知道,可是婚姻大事不是兒戲,既然我與世子并不般配,我也不情愿,世子也不情愿,為何還要強按著我們在一起呢?”
安平伯的耳朵好像聾了一樣,根本就不聽湯青青說了什么,他急切的向前傾著身子,逼著湯青青往后挪了挪,和木槿擠在一塊。
“你這孩子,婚姻大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我兩家都已定親,兩家父母都答應的事,哪能輕易反悔!”
木槿在湯青青耳邊道:“這個人不對勁,看他的樣子并不像喜歡你,非要你做兒媳,而是另有所圖!”
湯青青疑惑道:“可世伯之前對我真的很好!”
木槿怔了怔,“你這女子,也太單純了吧!”
江碧瑤在父親耳邊輕聲問道:“這安平伯父子倆是吃錯藥了嗎?”
江知青動了動唇道:“稍安勿躁,接著看。”
見湯青青有所松動,安平伯接著道:“青青啊,我當你是自家孩子,才跟你說了這些掏心窩的話,你想一想,湯兄被貶,湯家那些親戚朋友早就做了鳥獸散,還有誰去顧你們父女兩個呢,這時候只有我安平伯府堅定地站出來,愿意庇護你們一家。湯兄為官時得罪了不少小人,這些人見你父親落難了,能不落井下石,能不找你們麻煩嗎?”
湯青青被說中了心事,自家鋪子接二連三有人來搗亂,攪得生意大不如前,這些能與父親被貶沒有關系嗎?
父親書信說一切都好,可是哪里沒有攀高踩低的人,哪里沒有愛說閑言碎語的人,父親在吳家村真的過得好嗎?
“所以說,只有你嫁進了安平伯府,那些小人才不敢來騷/擾你,你和你父親才能有安寧日子過,你也不愿意你爹在無憂書院的日子過得不安寧吧!”
這話簡直是戳到了湯青青的肺管子,父親盼著她平安幸福,她又何嘗不是呢?她能只顧自己快活而不顧自己的父親嗎?
湯青青低下了頭,內(nèi)心天人交戰(zhàn),比起自己的幸福,她更想父親的晚年能過得幸福安寧。
木槿捏了捏她的手,“你先別急著決定,先聽聽我說的話好嗎?”
湯青青看著木槿的靈動的眼眸,不留痕跡的點了點頭。
木槿微微一笑,用所有人都能聽見的音量道:“你父親為官清正廉潔,一身正氣,像是會怕小人來找麻煩的人嗎?”
湯青青搖搖頭,自然不是。
“你父親為官時造福一方百姓,卸任后教書育人,他這樣的人會愿意犧牲自己女兒的幸福來換取自己的安寧嗎?”
湯青青愣住了,自然不會。
“你父親為官時不畏強權,卸任后不懼小人,你是他的女兒,難道會懼怕強權和小人嗎?”
這話說到了湯青青的心坎里去了,是啊,父親不畏強權,不懼小人,她難道要在強權和小人面前低頭嗎?
“世伯,我想清楚了,我會修書一封,請求父親同意退婚,既然當時定下婚約是兩家父母的決定,現(xiàn)在取消婚約也按照章程來辦,免得日后落人口實,您說是不是?”
安平伯臉色變了又變,指著木槿道:“這個臭丫頭是哪里來的,這里有你說話的份嗎?”
木槿慢條斯理道:“我只是說句公道話,伯爺怎么急了,伯爺年紀也不小了,可不能輕易動怒啊,動怒傷肝……”
湯青青護著木槿道:“這是我父親的救命恩人,是我湯家的座上賓,她說的話就代表我湯家。”
“青青啊,你可別給人騙了,這么個小丫頭能是你父親的救命恩人?毛都沒長齊的黃毛丫頭而已,”安平伯嗤之以鼻道:“我敢拿我的名譽作賭,這個丫頭肯定是個騙子。”
安平伯世子馬上跳出來贊同道:“父親說的沒錯,這個丫頭就是個騙子,她先騙我,又騙江小姐。青青,你一定是被她蒙騙了。”
江碧瑤忍不住要說句公道話,剛要發(fā)聲就被人搶了話。
“世子這話說得不對,若不是木槿姑娘略施小計,怎么能暴露出你的真面目呢。你心中愛慕江小姐,就該勇敢地說出來,木槿這是在幫你啊,你怎么反而還怪她呢?”
悶不作響的吳安舟忽然開口,將在場之人都驚到了。
江知青哭笑不得道:“世侄,你……”
木槿眨了眨眼睛,沒說話。
吳安舟沖江知青拱手道:“世伯,請恕小侄失禮了,只是有些話憋在心中,不得不說。”
江碧瑤忍不住高唱一個好,引來眾人側目。
“哎呀,你又湊什么熱鬧?”江知青瞪了女兒一眼,語氣里卻絲毫沒有責怪的意思。
“江府臺,咱們說好的,不摻和我們的家務事。”安平伯不好當著江知青的面斥責江家小輩,只能提醒江知青,記住他們的約定。
江知青道:“伯爺,你們繼續(xù),本官可什么都沒說!”
安平伯忍著不快,又對著湯青青洗腦起來,“孩子啊,你年紀還小,還不知道人心險惡,有些人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而我就不同了,我與你父親是肝膽相照的好兄弟,自從他被貶以后,我是日夜為他擔憂,托了不少京城的關系來為你父親周旋,如今終于得到了一個好消息,陛下已經(jīng)決定重新啟用湯兄了,還打算調(diào)他回京任職。這些話說出來有些像貪功了,我本不想讓你知道,但我這不是怕你擔心嗎?就提前說出來好讓你安心!”
“真的嗎?”湯青青有些不敢相信。
“那還有假,湯兄年富力強,正是一展抱負的時候,陛下慧眼識珠,但也少不了我在其中的周旋。我不指望你對我知恩圖報,只希望你能不要退婚,我可以保證今后犬子若是對你不好,我就打斷他的腿。”
安平伯世子終于領會了父親的意圖,看來湯叔叔是要再次復出了,還調(diào)任京官了,這不比青州府臺更靠得住嗎?
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更何況他和青青是有感情基礎的,只要他誠信道歉,青青一定會原諒他的。
他滿懷深情的望著湯青青道:“青青,是我錯了,我一時鬼迷心竅,你再給我次機會吧。”
湯青青:“……”
誰給你的自信?讓你這么不要臉?
“哈哈哈哈……”
一陣歡快的笑聲打斷了場上尷尬的氛圍。
湯青青拉著木槿的手道:“木槿,你在笑什么?”
木槿笑得淚花翻涌,她指著安平伯父子道:“真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
安平伯父子同時怒道:“你說什么?”
系統(tǒng)在一旁提醒:再忍一會,還沒到卯時呢!
木槿:不忍了,忍不了……
“伯爺?shù)烂舶度唬瑵M嘴胡話,不怪世子有樣學樣,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木槿眼中含著笑意,“伯爺選擇性耳聾,世子迷之自信,讓我大開眼界,人家姑娘再三說了,不嫁……不嫁……不嫁……你們聽見了嗎?”
“我算是看明白了,先是動之以情,然后是威逼恐嚇,最后是施恩圖報,這一環(huán)接一環(huán)的,伯爺你是干這個的,仗著自己不要臉就天下無敵啊!”
“你口口生生說待人家姑娘好,認定了人家姑娘做兒媳,還不是看在人家姑娘父親馬上要得到重用了,能幫襯你們伯府了。這段時間,湯小姐家里遇到那么多難事,也沒見你出來為她說句話,你兒子干得那些混賬事,也沒見你出來放個屁。”
安平伯何曾被人指著鼻子這樣羞辱,他顫抖地伸出手來,“小小民女竟然出言不遜,我可是……”
“可是什么呀可是,你這爵位怎么來的,心里沒點數(shù)嗎?上任安平伯在戰(zhàn)場上打下的功勛,怎么就傳給了你,你非長非嫡非賢,老伯爺瞎了眼傳你啊,還不是你那個嫡長的哥哥被你陷害,遠走他鄉(xiāng),老伯爺沒辦法才把這爵位傳給你。這么大個爵位以你這種喪盡天良的德行能守得住的嗎?德不配位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嗎?”
安平伯瞪大了眼睛,“你怎會知道我伯府秘辛?”
他轉(zhuǎn)向世子,怒視道:“是你?”
安平伯世子連忙否認,“父親,不是我,我根本不知道。”
“還敢狡辯!”安平伯一巴掌扇在兒子的另半邊臉上,正好給他湊成一雙對稱的掌印。
“伯爺,你干什么呀,他還是個孩子啊,只是犯了一個年輕人都會犯的錯誤啊!”木槿心情舒暢,眉眼帶笑,分明是個唇紅齒白的小姑娘,落在安平伯眼中卻如洪水猛獸。
顧及江知青在現(xiàn)場,安平伯隱忍怒氣,打算秋后算賬,等到無人處,就把這個小丫頭綁起來,扔到湖中去喂魚,想到此處,他略微平息怒氣,道:“小小年紀,不知尊卑,口舌爭利,潑婦也。”
“若是旁人說我是潑婦,我倒是要委屈的哭鼻子了,但伯爺你說我的潑婦,我可是高興的恨不得放上兩掛鞭炮慶祝慶祝才好。負負得正伯爺聽說過嗎?一個品行高尚的人都說不好的人那肯定是不好,若是一個道德敗壞的人說不好的人那肯定就是好的。小女子不才,在這里多謝伯爺夸獎了!”
“我……”安平伯差點罵出了臟話,他看了一眼穩(wěn)如泰山的江知青,再看了一眼偷笑的湯青青,只覺一張老臉被人撕下來扔在地上使勁地踩,這一腔怒火無所發(fā)泄,只能發(fā)泄到自家兒子的身上,“你是死人嗎?只會在一旁看熱鬧,你老子要被人氣死了,你還傻登登的,等著給你爹收尸嗎?”
木槿瞧了眼天色,差不多了,罵人也是個體力活。
系統(tǒng)長舒了一口氣:卯時到了。
“小丫頭,你等著,咱們今日就先到這,往后的日子還長著呢!”
“別人說往后就算了,伯爺你哪還有什么往后啊!”
安平伯一口氣噎住了,差點上不來,“你敢咒我?”
咚咚的拍門聲忽然響起,連穩(wěn)如泰山的江知青都驚了一下。唯有木槿是面不改色,她就等著這一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