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一章 流民
嚴暮打開車簾,隔著雨幕,果真看到前面路上躺這個人。</br> 這里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兩側都是林子,尤其陰雨之下,昏沉沉的,若膽小的只怕會嚇到。</br> 馮錚遞來一把傘,嚴暮讓柳云湘在馬車里等著,又讓子衿守在車前,而后下了馬車,朝著躺地上那人走過去。</br> 雨瓢潑似的,那人一動不動,約莫是死了。</br> 走得近了,發(fā)現(xiàn)是個頭發(fā)花白的老漢,衣服破破爛爛的,像是乞丐。</br> “主子,我將尸體挪到路邊,等我們去鎮(zhèn)子上,再派人通知當?shù)毓俑帐伞!瘪T錚道。</br> 嚴暮心思轉了一轉,仍朝那地上人走了過去,走到一步遠的地方才停下。然下一刻,那老者突然睜開眼,而且伸手去抓嚴暮的衣服。</br> 嚴暮早有防備,順勢躲開了。</br> 這時兩邊林子里傳來動靜,一團團黑影沖了出來,近了一些,才看到是如這老者一般衣衫襤褸的人,他們手上按著棍棒,身材瘦削,他們沖上來。</br> 嚴暮和馮錚對視一眼,二人忙退到馬車邊,與子衿一起,護住馬車上的柳云湘,同時拔出身上的佩劍。</br> 這些人將馬車圍住,約莫有四五十號人。他們盯著他們,每個人眼中都有恐懼和不安,卻還是一步一步往前。</br> “你們是什么人?”嚴暮沉聲問。</br> 領頭的是個年輕一些的,約莫三十來歲,滿臉胡茬,他裝作兇狠道:“自然是劫匪!”</br> “哦?”</br> “只要你們把馬車留下,把身上的財物都留下,我們就不傷你們!”</br> 嚴暮瞇了瞇眼,幾乎沒人看到他身形移動,然下一刻,他已到那男人跟前,劍也抵到了他脖子上。這些人嚇了一跳,紛紛往后退。</br> 這男人也嚇得直發(fā)抖,但還是沖身后人喊道:“他們就四個人……你們別怕……盡管往前沖……我死了不要緊……大家得活著……”</br> 聽到這話,那些退后的人又開始往前。</br> “你們是餓了吧?”柳云湘打開馬車車簾,同時拿出一包干糧,“我這兒干糧不多,你們誰搶著就是誰的。”</br> 說著,柳云湘將干糧故意扔出去老遠。</br> 然讓她意外的是,這些人并沒有一窩蜂上去搶,而是派出一個少年將袋子撿回來。盡管那少年餓得直咽口水,但也沒有先拿一個吃。</br> “水哥,干糧不多。”少年沖被嚴暮用刀抵著的男人喊道。</br> 男人聞言,又看向嚴暮他們,“這點干糧可打發(fā)不了我們!”</br> 在男人的示意下,其他人繼續(xù)往前,馮錚和子衿舉劍相迎。</br> “盡量別傷了他們!”柳云湘忙囑咐一聲。</br> 二人上前,沒有用劍,只用拳腳,不過一個眨眼的功夫,已經將十多人給踢倒在地了。</br> 那水哥瞪大眼睛,顯然是沒想到他們遇到硬茬了。</br> “你們人不少,但殺光殺盡也容易。”嚴暮淡淡道。</br> 水哥聽到這話,忙揮手讓那些人往后退。</br> “你們先逃!”</br> “水哥!”</br> “別管我了!”</br> 嚴暮嘴角扯了一下,將劍收了起來。</br> “行了,我不會殺你。說吧,你們到底是什么人了?”</br> 水哥防備著嚴暮,先推后了兩步,覺得安全一些了,才道:“我們原是嶺安城的百姓,被南晉人趕出城后,被迫成了流民。”</br> 嚴暮皺眉,“流民?”</br> 南晉在年前就侵占了嶺安,那時將他們趕出來的話,流民潮該四散開來,蔓延至長江一帶了。可這一路上,他們并沒有看到聚集的流民。</br> “你們什么時候被趕出城的?”</br> “南晉侵占嶺安燒殺搶掠,約莫半個月后開始大規(guī)模將我們趕出城。”</br> “你們?yōu)楹尾煌弊撸俊?lt;/br> “我們不能走啊!”</br> “為何?”</br> 水哥正要說,遠處傳來馬蹄聲,他立時露出慌色。</br> “大家快躲進林子里!快!”</br> 隨著他這一聲,這些人如潮水一般,迅速的消失在了雨幕下的樹林里,除了地上留下的腳印,仿佛沒有出現(xiàn)過。</br> 嚴暮望去,但見一隊人馬朝這邊而來。</br> 他心思一轉,站到馬車邊,又成了不起眼的小廝。</br> 柳云湘看他一眼,而后讓子衿扶著她下了馬車。</br> 這些人接穿著鎧甲,在十幾步遠的地方下馬,朝這邊快步走了過來。</br> “你們可遇到土匪了?”領頭的人問。</br> 土匪?</br> 柳云湘默了默,道:“倒是被一幫衣衫襤褸的人攔住了路,只是他們聽到你們的馬蹄聲,便慌忙逃走了。”</br> 領頭人四下看了看,道:“這一帶土匪很多,常搶過路人錢財,你們當心一些,趕緊去前面鎮(zhèn)子投宿吧。”</br> “請問諸位是?”</br> “我們是卞南軍營的。”</br> “這樣。”柳云湘頓了一下,“我要見你們大將軍。”</br> 聽到這話,領頭人再次打量柳云湘,“這位夫人您是?”</br> “太子妃。”</br> 當晚,他們仍是留宿在前面鎮(zhèn)子上,不過卞南軍營的將士們護衛(wèi)安全。</br> 客房里,子衿將飯菜擺上桌。</br> 柳云湘盛了一碗米粥給嚴暮,“先吃飯吧。”</br> 聞言,嚴暮放下手中的地圖,“嶺南有十三城,但地形復雜,從一座城到另一座城有時要翻閱峻嶺,有時要涉水而過,有時途徑峽谷,甚至瘴氣林,萬一遇到緊急軍情,未必能迅速連成一體。”</br> “所以有卞南軍營,可調動十三城兵力。”</br> “但蘇晦一戰(zhàn)失利后,便拔營后退百里,退至隔著瘴氣林的洞天峽谷,并無收復嶺安的打算。”</br> “等明日去了卞南軍營,便知他的態(tài)度了。”</br> 用過飯食后,小二進來幫忙收拾碗筷。</br> “我們沿路看到很多客棧都歇業(yè)了,這是為何?”柳云湘問那小二。</br> “還不是流民鬧得,明搶暗偷的。我們鎮(zhèn)子因有卞南軍的人駐守,不然早就亂了。”</br> “為何不讓他們進鎮(zhèn)?”</br> “這些人喊打喊殺的,戾氣很大,哪敢讓他們進來。”</br> 柳云湘還要再問,那小二卻怕惹事,忙收拾了碗筷出去了。</br> 她思量了一下,看向嚴暮問道:“下午遇到的那幫流民,你有沒有發(fā)覺哪里不對?”</br> 子衿搶了一句:“那些將士說他們是土匪,他們哪像土匪,分明就是普通的百姓。迫于饑餓,這才搶劫路過的行人。”</br> “還有一點,他們?yōu)楹螌幵赴ゐI也守在這兒,不往北走。”馮錚加了一句。</br> 嚴暮垂眸片刻,道:“這些流民中沒有女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