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未來的如意郎君
嚴暮欠身過去,一把扯住柳云湘的胳膊。</br> “既然是私生子,那就不該讓他出生,生下來也該掐死,他就不配活在這世上!”</br> 柳云湘臉色一沉,另一只手狠狠抽了嚴暮一巴掌。</br> “該死的是你!”</br> 這一巴掌,倒讓嚴暮冷靜了下來。</br> 他松開柳云湘,靠回引枕,低低的笑了幾聲。</br> “行,別人給我養(yǎng)兒子,我不吃虧。”</br> 柳云湘想到自己到底是來求他的,只能壓制住怒火。</br> “等你死了,我讓孩子給你收尸。”</br> “有沒有好話?”</br> 柳云湘抿了一下嘴,“今晚我過來,其實是想請你幫個忙。”</br> 嚴暮耷拉著眼皮,哼笑一聲,“你求我?guī)兔Γ€扇我一巴掌?”</br> 柳云湘此時還感覺手有些麻,確實是用力過猛了。</br> “我們也可以談談交易,只要你幫我度過糧鋪的危機,我可以給你糧食。”</br> 她知嚴暮不缺糧了,說這話也就沒什么底氣。</br> “糧食啊,你也沒剩多少了吧?”</br> “我給你一萬石。”</br> “可我不吃虧。”</br> “……”</br> 嚴暮掃了柳云湘一眼,由著她思量,而后隨手從身后書架上拿過一本書,乃是一本詩詞。</br> 他隨手翻開一頁,是一首少女懷春的詩。</br> 春日游,杏花吹滿頭。</br> 陌上誰家少年,足風流。</br> 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br> 縱被無情棄,不能羞。</br> 這首詩無端勾起嚴暮一段很久遠的記憶了,那也是一個春夜,他執(zhí)行好義父交代的任務后,來到河邊洗手上的血跡。</br> 那夜?jié)M天星辰如一粒粒珍珠般灑在湖面上,萬千星光如白晝一般。</br> 他卻滿心厭惡,也不知惹他的是這春夜景好,還是滿手的血腥。</br> 這時有一主一仆嬉笑著跑了過來,因他俯著身子,她們沒有看到他,隔著以叢草去了另一側。</br> “姑娘,咱們放花燈吧。”</br> “放吧。”</br> “您許個愿。”</br> “我不要,好傻。”</br> “要的要的,很靈驗。”</br> “才不。”</br> 小婢女無奈,至少自己點上花燈自己許。</br> “希望我家姑娘尋得如意郎君,一定要有文采,最好是狀元郎。”</br> “聽聞狀元郎一般不是丑就是老。”</br> “啊?那探花郎?”</br> 小姑娘的聲音靈動而稚嫩,嚴暮直起身往那邊看了一眼,乃是個穿著桃粉春衫,梳著雙髻,戴著杏色絹花,正噘著嘴想探花郎是不是長得都好看。</br> “總之,我未來的夫君一定要高大英俊,色如秋月,艷如春花。”</br> “姑娘,長得好的男人都花心。”</br> “長得丑就不花心了嗎?”</br> “那倒不是。”</br> “所以何不嫁給好看的,至少秀色入餐,還能多吃兩碗飯。”</br> 小婢女點頭,“那好吧,我家姑娘的郎君一定要長得極好極好,還要不花心,只疼我家姑娘一人。”</br> 見小婢女要求這么簡單,小姑娘趕緊又添了一點。</br> “禮、樂、射、御、書、數(shù),還是要會的。”</br> “脾氣性情也要好。”</br> “我怎么說也是禮部侍郎府的姑娘,他家世要與我相當,最重要的是我可不想跟他結婚后吃糠咽菜。”</br> ……</br> “姑娘,您不是說不靈驗?”</br> “萬一靈了,你就許一張好臉,我豈不要吃虧。”</br> “好好,聽您的。”</br> 小姑娘聽自己的婢女把她說的一條不落的都許了,這才放下心來。</br> “對了,柳云珩呢?”</br> 小姑娘轉頭,不期然一眼看到了他。</br> 她一下瞪大眼睛,吃了一驚。</br> 他調笑道:“你看我長得可還行?”</br> 小姑娘眼睛瞪更大了,“你……你偷聽我們說話!”</br> “我又不聾。”</br> “我沒看到你……”</br> “那是你瞎。”</br> “你……”</br> “我這姿色不能入姑娘的眼?”</br> 小姑娘氣得小臉漲紅,不過隨后眼珠一轉,似乎想到了什么壞招兒,還真認真打量著他,“長得是極好,不會是勾欄院出來的吧?”</br> 他故作吃驚,“禮部侍郎府的姑娘竟然連勾欄院也知道,莫不去過?”</br> “才沒有!”</br> “這柳大人的家教可真嚴。”</br> “我沒有!我沒有!”小姑娘氣得跺腳,“你休要污蔑我!”</br> 嚴暮被小姑娘這憨橫的樣子逗得笑不停,他站起身,道:“若你日后找不到如意郎君,可以嫁給我,畢竟這世間長得如我一般好看的可不多。”</br> 見小姑娘氣得要哭,嚴暮趕緊溜了。</br> 那年她十四歲,他十六。</br> 不過,她已經(jīng)不記得他了。</br> “我沒辦法,只能求你。”</br> 這一聲,將嚴暮拉了回來。他抬頭看向柳云湘,她不再是那個率真可愛的小姑娘,當過寡婦,經(jīng)歷過太多人情冷暖,已沒有當初的單純了。</br> 她說這話時,眉頭皺緊,多得是無奈無助。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