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九章 以死明志
嚴暮趕過到承天宮的時候,老祭酒已經被趕出殿外了,然他還在罵。</br> “皇上,打天下易守天下難,先祖奠定大榮根基,后輩便是不能再開疆拓土,也當要守住這份基業(yè)啊!皇上,此時正值國家危難之時,請您走出這承天宮,走到外面去看看吧,邊南的戰(zhàn)火已經燒起來了,邊南的百姓正在水深火熱中!您怎會看不到,怎會聽不到,萬民都在呼喚您,喚您救救他們啊!這摘月樓不能建,一來要花費巨大,二來傷了群臣和百姓的心啊!他們都在看著您,您若真是英明的君主,便該坐在那廟堂之上,與臣同思,感民之苦!”</br> 跟著嚴暮趕來的幾位大臣聽到這話,在離幾步遠的地方頓下腳步,一個個搖頭嘆氣。</br> 嚴暮看了一眼那緊閉的殿門,臉色沉了沉,吩咐幾位大臣上前勸那老祭酒,讓他不要再罵了。</br> 他罵的這些,句句都像一把刀,往皇上臉上割,再罵下去,皇上怕是會要了他的老命。</br> 幾位大臣忙上前勸,但老祭酒卻不聽,還將他們給推開了。</br> “皇上得醒一醒了,再這般閉目塞聽,大榮就要完了!”老祭酒痛心疾首的喊道。</br> 幾位官員嚇得不輕,臉都發(fā)青了,紛紛讓老祭酒小聲一些。</br> “我就是要皇上聽到,我要將他一棒槌打醒!”</br> 老祭酒說著竟還沖上臺階,沖到了宮門前,沖里面大喊:“皇上,臣曾是您的夫子,教過您圣賢之道,為君之道,您大抵是全忘了!我大榮曾是中原最強盛的國家,自您登基后,國力一日不一如一日,以至到如今,別國肆意侵犯我邊疆,而我們卻不敢應戰(zhàn)!可悲!可嘆!一切之過,究其根本,就在皇上您啊!您殘害忠良!您寵信奸佞!您昏庸無道!”</br> “放肆!”里面大喝一聲,正是皇上的雷霆之怒。</br> “老臣句句不虛,請皇上懸崖勒馬,回歸正心!”</br> 這老祭酒義正言辭后,內殿突然靜了,這靜的太可怕。</br> 幾位大臣退回到嚴暮身后,工部尚書小聲道:“壞了,壞了,這老祭酒今日可闖下大禍了。”</br> 今日罵皇上是昏君,還數了這么多罪狀,以皇上的性子決不能饒了他。</br> 其他幾位也在為老祭酒擦冷汗,其中兵部一官員道:“實在不行,咱們把老祭酒抬走?”</br> “這法子好!還要堵住他的嘴!”</br> “咱們一起!”</br> 幾位大臣正要上前,殿內突然爆喝一聲:“來人,將這……將這以下犯上的老東西拿下!”</br> 這是皇上的聲音,估摸剛才是氣得說不出話來了,此刻還上氣不接下氣的。</br> 因這一聲令,侍衛(wèi)們從兩側圍上來。</br> “皇上!”老祭酒大喊一聲,“您對得住秦家列祖列宗嗎?”</br> “殺了他!”</br> “皇上!醒醒吧!”</br> 老祭酒聲嘶力竭的喊完這句,然后眼神一定,朝著旁邊的柱子沖了上去。</br> 在所有人錯愕之下,哐的一聲,老祭酒帶著決絕之心,血濺當場。</br> “老祭酒!”</br> 幾位大臣驚過之后,急忙沖上去。</br> 嚴暮見此一幕,仿佛也被敲了一錘子,怔忪在原地。</br> “殿下!殿下!老祭酒有話跟您說!”一大臣朝嚴暮喊道。</br> 嚴暮這才回過神兒來,忙跑上前去,但見那老祭酒滿臉是血,直直的望著他,雙唇顫抖著,“太子……大榮……不能亡……大榮百姓……你得救……你是……秦家人……生來便肩負著這一切……不能逃……不能不管……太子……我大榮也曾……兵強馬壯……盛世繁華……”</br> 說完最后一句,老祭酒閉上了眼睛。</br> “老祭酒!”</br> “老祭酒!”</br> 幾位大臣圍著這老人都哭了,他是鴻儒,為天下人師。</br> 許久,殿內皇上斥道:“許仲以下犯上,乃是誅九族之大罪,此案交給太子,定要將許家九族統(tǒng)統(tǒng)抓起來,十日后午門斬首!”</br> 上書房內,上官胥和弘玄連連嘆氣。</br> “天下文人都自稱是許老先生的學生,他是真正的天下人師啊,今日他在承天宮外以死明志,天下文人必定大受震動,如若太子您這時候抓了他的家人,將之統(tǒng)統(tǒng)斬首,那您……”弘玄說到這兒說不下去了,只能長嘆一聲。</br> 上官胥接著道:“那你就會遭天下文人,不,可能是天下人唾罵!”</br> “您就失了民心了。”</br> “而且這是一口黑鍋,皇上擺明讓您背的。”</br> “您還不得不背。”</br> “所有人都看著您。”</br> “不按皇上的命令辦,您是違抗圣旨,按皇上的命令辦,您是千古罪人。”</br> “怎么選,沒法選。”</br> “往前一步往后一步都是深淵。”</br> 嚴暮嘴角抽了抽,“你倆能不能說點有用的?”</br> 上官胥于是又嘆了一口氣,“沒有有用的。”</br> 嚴暮默了一下,道:“先將許家人抓起來。”</br> 上官胥和弘玄一齊坐直身子看向嚴暮,“殿下,許家人殺不得啊!”</br> 嚴暮沉了口氣,“誰說本王要殺他們。”</br> “那……”弘玄心思一轉,即刻了然,“殿下一來是做樣子給皇上看,二來是保護他們。”</br> “嗯,以防有不軌之心的人趁亂鬧出更大的亂子。”</br> 上官胥點頭,“只是太子得被罵了。”</br> “呵,我被罵的還少?”</br> “那之后呢?”</br> 嚴暮沉了口氣,“拖著。”</br> 當天,京郊大營就將許家人抓了起來,不論老少,凡在九族之內,統(tǒng)統(tǒng)要進大牢。許家人多,只算在盛京城內的就有上百號人,于是這隊伍排了長長一條街,百姓們在街兩旁看著。</br> “許家樂善好施,他們都是大好人啊。”</br> “是啊,他們一家人都很和善。”</br> “哎喲,造孽,襁褓中的嬰兒都不放過。”</br> “聽說是太子下令抓人的。”</br> “這位原就是大奸臣。”</br> “許太子也是被逼無奈,咱們可別忘了,先前饑荒的時候,可是太子妃救濟咱們的。”</br> “對,還有那年鎮(zhèn)北關戰(zhàn)亂,也是太子平定的。”</br> “南州的暴亂也是太子的鎮(zhèn)北軍平定的。”</br> 上書房里,弘玄捋了捋胡子,“百姓雖各有說辭,但大多沒罵太子,還說信您定會為許家人主持公道,不會殺了他們。”</br> 嚴暮嗤了一聲,“他們對我哪來的信心?”</br> “百姓眼睛是雪亮的,這些年您和太子妃做的,他們都看在眼里。”</br> 嚴暮哼了哼,“本王對自己都沒什么信心。”</br> 說這話,上官胥來了,說是朝中文臣們在承天宮外絕食抗議,不能修建摘月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