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八章 牛皮吹上天
柳云湘默了一下,繼而抬頭看向皇上。</br> “安置善念營這些人在臣婦看來,實在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臣婦今日進宮,其實是幫皇上填國庫的。”</br> 皇上先是愣了一愣,接著克制不住笑了,笑得很大聲。</br> “填國庫?哈哈,叔父,你聽到她說什么了嗎?”</br> 老親王嘴角抽了抽,這話確實說的太自不量力了。</br> “她可知道國庫有多大的缺口?上百萬兩,上百萬兩啊!這還是今年的缺口,明年呢,后年呢?”</br> 皇上說著說著笑不出來了,臉色慢慢沉了下來。</br> “三年內(nèi)亂,耗空了國庫,南州卻還是個爛攤子。”</br> 戰(zhàn)爭對國家影響太大了,從盛世繁華到國運衰敗,僅僅只用了三年。</br> “如今南晉崛起,意圖北侵,我們與之相鄰,如果這仗真打起來了,我們有足夠的軍餉么,我們在前線打仗的將士們能吃飽穿暖么,我們能抗多久?雖有西越和北金與我們聯(lián)盟,可遠水解不了近火,我們能等到援軍么?”</br> 話不好說透,以大榮目前的狀況,別說等援軍了,消息恐怕都沒傳到,大榮的將士們已經(jīng)餓死凍死了。</br> 一層窗戶紙讓一小女子給戳破了,皇上臉一下陰沉極了,他瞪著柳云湘,鋒利的仿佛要隔斷她舌頭。</br> 老親王不由的擦了一把冷汗,怎么越聊越放肆了,而見柳云湘一臉鎮(zhèn)定,他只得朝她使眼色,讓她趕緊把話題轉(zhuǎn)回來。</br> “往年國庫征稅銀,很大一部分來自南州,南州農(nóng)業(yè)、陶瓷業(yè)、茶業(yè)、造船業(yè)、織錦業(yè)等等都很繁榮,由此而產(chǎn)生的稅銀讓國庫一直充盈。而隨著南州戰(zhàn)亂,各行業(yè)急速衰退,而到如今戰(zhàn)亂平息了,可各行業(yè)恢復(fù)卻很緩慢,甚至沒有起死回生的跡象,皇上您想過這是為什么嗎?”</br> 皇上瞧著面前口若懸河的女子,輕嗤了一聲,“朕倒是想聽聽你怎么說。”</br> 柳云湘默了一下,道:“朝廷沒有制定促使各行業(yè)恢復(fù)生機的政策,因而對朝廷對行業(yè)缺乏信心。沒有領(lǐng)頭人,人人都畏首畏尾。三年戰(zhàn)亂,死傷無數(shù),人力缺失。”</br> 皇上瞇眼,“不過是幾句空話罷了。”</br> 柳云湘沉了一口氣,道:“臣婦想重振江南織錦業(yè),以揚州為中心輻射周圍州縣,建一條集織錦制造和交易的集市,并設(shè)立織錦協(xié)會。不出三年,江南織錦業(yè)必定遍地開花。”</br> 柳云湘說完,上書房內(nèi)靜了。</br> 許久,老親王抽了一口氣,“皇上,其實我們今日來就……就是來……喝茶的。”</br> 真不是來吹牛的,還是吹破天的牛!</br> 皇上擺手,示意老親王閉嘴,“在朕面前說的話,一個字一個坑,說大話與欺君乃是同罪。”</br> 柳云湘鎮(zhèn)定道:“臣婦沒有說大話。”</br> “你說充盈國庫?”</br> “江南織錦協(xié)會建立后,臣妾保證第一年向朝廷交稅銀不低于十萬,第二年不低于二十萬,第三年不低于三十萬,連年累加。而且織錦業(yè)一旦繁榮起來,其他陶瓷業(yè)、茶業(yè)這些行業(yè),必定也會跟著繁榮起來。屆時可就不是這幾十萬兩了,充盈國庫也不過三五年。”</br> 皇上靠向身后座椅,右手瞧著桌面,垂眸思量著柳云湘這話。</br> “朕只聽到你第一年會給國庫十萬兩,第二年給國庫二十萬兩,第三年給國庫叁拾萬兩,連年累加。”說到這兒,皇上看向柳云湘,“朕沒聽錯吧?”</br> 柳云湘抿了抿嘴,顯然皇上并不關(guān)心織錦業(yè)能不能振興,不關(guān)心江南能不能恢復(fù)繁榮,他只看到了錢。</br> 這點格局,真說不上大。</br> “是,臣妾說的,臣妾也能保證,若沒有這個數(shù),愿意傾家蕩產(chǎn)來補足,請皇上……”</br> “哎喲喲,頭疼!頭疼!”不等柳云湘說完,老親王扶著額頭嚷了起來,還一把抓住柳云湘袖子,“侄孫媳婦,快扶著我。還有皇上,我們就先出宮了,這頭實在疼啊!”</br> “叔公,朕也頭疼!”皇上沉眸,繼而一笑,“可老七媳婦送上了一劑良方,您總不能不許朕接下吧?”</br> “她一個小女子……”</br> “口氣挺大,朕聽著也舒服。”</br> 這下老親王沒話說了,畢竟這海口是柳云湘夸下的,而她還絲毫沒有覺得自己惹上大麻煩了。</br> 傾家蕩產(chǎn)啊,這兩口子以后只能吃糠咽菜了。</br> “臣婦手上有一些產(chǎn)業(yè),可暫時湊出銀子來投入江南織錦業(yè),將這條織錦集市先建起來,只是仍面臨兩個困境。”柳云湘道。</br> 皇上抬手,“你說。”</br> “這第一個朝廷得有態(tài)度,織錦業(yè)的人看到了,才有信心重振手下產(chǎn)業(yè)。”</br> “什么態(tài)度?”</br> “最直接最有誠意的那就是減稅。”</br> “減稅?”皇上呵了一聲,“那你說的十萬二十萬三十萬的稅銀從哪兒來,莫不你鎮(zhèn)北王府砸鍋賣鐵的湊?”</br> 柳云湘笑笑,沒有反駁。</br> 皇上點頭,“行,你既應(yīng)承了那些稅銀,朝廷減稅還不影響,何不做出個姿態(tài)來。”</br> 柳云湘舒了口氣,“朝廷重設(shè)江南織造衙門。”</br> “可以。”</br> “江南織錦與西越互市,這條政策要放開。”</br> “可以。”</br> 如今大榮和西越?jīng)]有沖突,來年還要聯(lián)盟,貿(mào)易互市一直都有,之后政策也會越來越松。</br> 柳云湘點頭,“我要的就是朝廷這樣的態(tài)度,還有第二條困境,那就是人力。”</br> “你要人?”</br> “我要善念營那些人。”</br> “一群老弱病殘?”</br> “他們好控制。”</br> 皇上眼眸轉(zhuǎn)了轉(zhuǎn),“說來說去,你不過是想替這些人脫罪吧?”</br> “臣婦請求皇上放開善念營,將這些人交給臣婦安置。他們都是賤籍,可以通過在織錦坊做工來籌集銀子贖身,待贖身后變成平民百姓,一來可以解決善念營的問題,二來也彰顯了皇上您的寬容氣度。”</br> “朕倒是覺得肅平王的提議不錯,放虎歸山后患無窮。”</br> “您也說了他們不過一幫老弱病殘,不是虎狼,也不會有后患。既是一幫無用的,倒不如讓他們?yōu)槌溆瘒鴰熳鲆恍┴暙I。”</br> “不過爾爾幾萬兩。”</br> 柳云湘垂眸,“一人一百兩贖身的話,臣婦可先付給朝廷,以解決當下棘手的難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