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間的謹(jǐn)煙，見謝子安離開了，樂顛顛跑進(jìn)來。</br>　　“夫人，等拿到休書，您就自由了。咱們趕緊離開這地方，再不受他們的氣了。”</br>　　柳云湘伸了伸腰，“他啊，他不會寫休書的。”</br>　　“可他話都撂下了，還能反悔？”</br>　　“餓著肚子呢，骨頭都是軟的，哪有力氣寫休書。”</br>　　如柳云湘所料，這謝子安一走就沒影兒了，直到天快黑，那封休書也沒有送來。</br>　　這時東院的玉蓮過來了，說是老夫人要見她。</br>　　柳云湘一點都不意外，帶著謹(jǐn)煙就過去了。</br>　　府上空蕩蕩的，下人們不是被打發(fā)走了就是餓跑了，剩下那么幾個都是各房的主事，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偶爾碰到一個青面枯槁，還挺嚇人的。</br>　　那玉蓮也是，走路都發(fā)飄了。</br>　　來到東院，正房門前一個燈籠，散發(fā)著暗沉沉的光，屋里也是暗的，只西屋點著燈。</br>　　進(jìn)到里面，先聽到一陣咳嗽聲，再接著昏黃的燭光往里瞧，見老夫人正靠坐在床頭。</br>　　她床前還站在一人，正是那二夫人薛氏。</br>　　老夫人看到她，招了招手，“老三家的，快過來。”</br>　　柳云湘徐步走上前，虛行了個禮，見老夫人伸手要拉她，她不動聲色的避開了。</br>　　“母親病了，你竟也不知來問候一聲！”薛氏劈頭蓋臉的說了她一句。</br>　　柳云湘裝作委屈的樣子，小聲道：“當(dāng)初壘那堵高墻的時候，母親和二嫂不是說了，讓我待在偏院，沒事別往正院這邊跑。”</br>　　薛氏噎了一下，“那不是開了門，鑰匙就在你手里，你可以隨意進(jìn)出，少找借口了。”</br>　　“我只是不懂，既壘了墻，為何還開個門。既然要開門，為何還要壘這墻，莫不吃飽了撐的？”</br>　　“母親，你看她，竟一點不知悔改！”薛氏氣道。</br>　　“我做錯什么了嗎，為什么要悔改？”</br>　　“行了，你們還吵吵，要氣死我啊！”老夫人說著又咳嗽了兩聲，那薛氏趕忙送水過去，伺候著喝了兩口。</br>　　柳云湘站在一旁，看她們演這出婆媳好的戲碼。</br>　　“你二嫂主事，有時確實欠考慮，你當(dāng)小的，別與她計較了。”老夫人看了柳云湘一眼道。</br>　　柳云湘笑笑，“不敢。”</br>　　老夫人沉了口氣，“母親知你受委屈了，這樣吧，以后仍由你來掌中饋，家里大事小事，還是你做主，這樣總行了吧？”</br>　　柳云湘嘴角扯了一下，這老東西可真會算計。</br>　　“不好吧，畢竟我一個外人。”</br>　　“這什么混賬話，誰敢說你是外人，打她的嘴巴！”</br>　　柳云湘點頭，抬手就給了薛氏一巴掌。</br>　　啪的一聲，脆實實的。</br>　　薛氏懵了，老夫人也傻了。</br>　　“你太放肆了！”</br>　　“二嫂說的這話，母親讓我打的。”</br>　　老夫人臉色沉了沉，見薛氏要鬧，她沖她搖了搖頭。</br>　　“你氣也出了，以后就好好掌家……”</br>　　“我不干！”</br>　　“你說什么？”</br>　　柳云湘攤手，“巧婦難為無米之炊。”</br>　　“你不是有糧？”</br>　　“我的糧只夠我院里幾人吃。”</br>　　“你既然是侯府的人，就該把糧食拿出來大家分。”</br>　　“母親不是說了，各顧各的。二嫂還說，討飯也別去別房門口。這話說得好，說得絕，我一字一句都記得清清楚楚呢。”</br>　　見兩個人被堵得開不了口，柳云湘再行了個禮，轉(zhuǎn)身往外走。</br>　　回到偏院，還沒進(jìn)院門，就聽到孩子嗷嗷的哭聲。</br>　　柳云湘皺了一下眉頭，進(jìn)門見那麗娘正抱著她兒子站在院中，等見她進(jìn)來，便一下跪到了地上。</br>　　“夫人，康哥兒是三爺?shù)暮⒆樱偃绾紊鷼猓膊荒苓w怒孩子，請給他一碗飯吃吧，救救孩子的命吧。”</br>　　謹(jǐn)煙忙擋到柳云湘面前，“你這話說的好沒道理，我們夫人何時遷怒這孩子了？”</br>　　麗娘也不等柳云湘說話，竟抱著孩子哐哐磕頭，幾下額頭就腫了。</br>　　“我自知出身卑微，從未想過跟您爭正室的位子，您看我不順眼，看我心里有氣，我可以離開，只請您善待康哥。”</br>　　說著，那麗娘竟放下嗷嗷大哭的孩子，起身就往外走。謹(jǐn)煙見此，忙去攔她，二人拉扯間，那麗娘不知怎的摔倒在地上。</br>　　謝子安進(jìn)來，正看到這一幕。</br>　　“柳云湘，你欺人太甚！”</br>　　他一氣之下沖到柳云湘跟前，抬手就一巴掌。</br>　　謹(jǐn)煙正顧著麗娘，柳云湘也沒防備。</br>　　這一巴掌力氣很大，柳云湘往后退了兩步，而這時，一把劍，朝著謝子安胸口而去！</br>　　“子衿！”她忙制止。</br>　　劍尖直抵謝子安心口，再近一分就會出血。</br>　　那謝子安會功夫，但子衿身形之快，他竟避都沒避開。</br>　　柳云湘看向謝子安，眸光銳利，“謝子安，這巴掌，我記住了。改日，你要你十倍相還！”</br>　　柳云湘說完往屋里走，但經(jīng)過那孩子的時候，見孩子哭得撕心裂肺，她到底是不忍，讓子衿給了那麗娘一碗飯。</br>　　夜里，柳云湘剛要睡，高墻外突然火光大盛。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