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三章 他回來了
目送秦飛時一行人消失在胡同盡頭,柳云湘才稍稍松了口氣。</br> 想到什么,她轉(zhuǎn)過身看朝西邊那宅子望去,隨著咯吱一聲門響,一人走了出來。</br> 他穿著月牙白的錦袍,外面披著貂絨大氅,玉顏清麗,氣質(zhì)溫潤,身秀如蘭。</br> 他朝她看過來,一眼定住,仿佛隔了許多年,隔了千山萬水,那般繾綣。但隨即,他看她,便只剩笑意了,明朗的,溫和的,一如往昔。</br> 柳云湘瞪大眼睛,呆了好一會兒,才敢確信這人真在眼前。</br> “世子……”叫出了聲,又想起這稱呼不對,忙改口道:“肅平王……王爺。”</br> 雪下得更大了,陸長安笑意也放下,他朝柳云湘走來,隔著風(fēng)雪,一直到她跟前。</br> “以前我喚你三夫人,后來是柳姑娘,如今要變成王妃了,只是這樣未免太生分,我便喚你云湘吧。”</br> 柳云湘笑著點了點頭,“確實生分,那往后我還喚你世子吧。”</br> 陸長安深深看著柳云湘,“好。”</br> 兮兒從院里出來,見官差已經(jīng)走了,她深呼一口氣,拍著胸口道:“真的好險,若不是這位公子敲門提醒,還愿意讓孩子們躲到他那院,咱們指定逃不掉了。”</br> 柳云湘聽后看向陸長安,有些奇道:“你知秦飛時今晚會帶人來搜查?”</br> “白日里有兩個官差在胡同口鬼鬼祟祟的,我便讓丹青多加留心。”</br> 柳云湘往陸長安身后看,看到了同樣幾年不見的丹青,陸長安一如往昔,而丹青改變卻很大,似乎高了壯了,腰間配著劍,還下巴留著胡茬。</br> 從一個清瘦的少年,變成了一個從西北來的糙漢子。</br> 丹青見柳云湘打量他,不好意思的撓撓頭,繼而上前沖她行了禮。</br> 柳云湘沖他頷首,繼而看向陸長安,咦了一聲:“我以為你剛回京的,難道不是?”</br> 陸長安笑著搖頭,“有些日子了。”</br> 她想到一個月之前,她來過這里,看到了一串腳印在他門前斷了,莫不是那時候他就回來了?</br> 這時孩子們從陸長安那院露出頭來,一個個睜大眼睛看著遠處,眼里的懼意還未消散。</br> 柳云湘正想讓兮兒把這些孩子叫回來,陸長安說難保秦飛時不會殺個回馬槍,還是讓他們在他那院吧,反正明日他就回王府住了,這院子空著也是空著。</br> 聞言,柳云湘讓兮兒將孩子們安置在秦飛時那院。</br> “娘,我好困啊。”</br> “我也是。”</br> 行意和硯兒揉著眼站在門口,困得直打哈欠。</br> 柳云湘沖他們招了招手,讓他們過來,指著陸長安道:“這位陸伯伯。”</br> 行意困極了,看都沒看眼前的人,敷衍的喊了一聲‘陸伯伯’,然后靠旁邊謹煙懷里了。</br> 而硯兒瞅著眼前的人,原本困得睜不開眼,此刻盯著陸長安,確實瞪得大大的。</br> 柳云湘看向陸長安,他也看著這孩子,眼神更暖了,帶著滿滿的疼愛。</br> 硯兒剛出生不久,他便帶著了,教他說話,教他走路,教他習(xí)字,教他武功,他們是父與子。</br> 當初她顧及嚴暮的感受,生生將他們這一層關(guān)系斬斷了,之后他們各奔東西,一晃這許多年。</br> “伯伯。”硯兒看了陸長安許久才叫了這一聲。</br> 陸長安笑著彎下腰,伸手揉了揉硯兒的頭頂,“硯兒,你都長這么高了。”</br> 硯兒有些不好意思的往柳云湘身后躲了躲,“我吃得多,長得高,娘說我以后會比爹爹還高。”</br> 時辰晚了,柳云湘讓謹煙帶著兩個孩子先去睡。</br> “你回京這么久了,朝廷竟不知道,可是不妥?”柳云湘有些擔心道。</br> 陸長安今日不同往日,他承襲肅平王爵,掌西北十萬兵力,乃是西北的霸主。他這樣的身份,除非朝廷下旨,他不得私自回京的。</br> “朝廷下了旨,讓我年前回京,我想著西北也無事,便提早了一個月,只帶著丹青,我們二人先行回來。這些日子,我們就住在這院里,只望著這四方天地,便也覺得回家了。”說著陸長安悵然笑了笑,“明日一早我們再去城外與西北來的人馬匯合,再一道進城,進宮面見圣上。”</br> 在外的游子思念家鄉(xiāng),這是人之常情。</br> 只是……陸長安這一個月真的只是在這院里望天了,沒有出過門?</br> 柳云湘想到這兒,苦笑著搖了搖頭,她總是去揣度人心,便覺得每個人心藏著陰謀詭計。</br> 可這是陸長安,該是一如天上的玉盤,明亮的,通透的,溫潤和善的。</br> “世子年后還要回西北?”柳云湘問。</br> 陸長安搖了搖頭,“西北暫無戰(zhàn)事,且看朝廷如何安排了。”</br> 柳云湘蹙了蹙眉,莫不朝廷打算奪了他在西北的軍權(quán)?</br> 若如此的話,這一趟,陸長安根本就不該回來。</br> 北風(fēng)平地起,陸長安見柳云湘打了個冷顫,關(guān)切道:“外面太冷了,你進去吧。”</br> “那你?”</br> “我要出城了,咱們往后有的是時間再聚。”</br> “好。”</br> 陸長安又看了柳云湘一眼,而后朝胡同口的方向走去。走了幾步,陸長安轉(zhuǎn)回頭看柳云湘。</br> “云湘,我回來了。”</br> “啊?”</br> 陸長安笑,“若遇到困難,還有我呢。”</br> 說完,他轉(zhuǎn)身大步往外走去。</br> 柳云湘望著陸長安離開的背影,一句‘還有我呢’,讓她心里甚感溫暖。</br> 翌日,柳云湘起床梳洗好,出門見外面白霧彌漫,處處都壓上了厚厚的雪。抬頭望天,天是白的,舉目四看,周圍都是白的,腳下也是,一只腳下去,莫過了腳腕。</br> 雪還在下,不過已經(jīng)小了,零星的幾片落著。</br> 柳云湘出了一口氣,這口氣都是白的。</br> 東屋里,兩個孩子也起床了,正嬉鬧著,謹煙和子衿抓著他們穿棉襖。</br> 這時張大娘推門進來了,見到柳云湘,立時滿臉帶笑,褶子都變深了。</br> “東家,您起了。”</br> 柳云湘不好意思道:“又要麻煩您老人家了。”</br> 張大娘是張琪娘,她一來宅子這邊住,張大娘便會過來照顧他們。在外面買的奴仆,她到底不放心,還是要自己人才安心。</br> “不麻煩不麻煩,孫子大了,兒媳婦一個人就能帶,我閑著也是閑著。”張大娘提著一大籃子肉和菜,來到屋前,臉色又一變,“昨晚善念營暴亂,跑不出來不少人,外面都快亂成一鍋粥了。張琪囑咐咱們鎖緊院門,這幾日就不要出門了,他會時不時派人送東西過來。”</br> 柳云湘沉了口氣,“也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